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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儒聖家的傻兒子

  大炎帝國,盛京。

  鎮妖王府坐落於盛京城內的核心地帶,旁邊便挨著皇城,足有百畝大小,雕樑畫棟、極盡土木之盛。

  就奢華程度來說僅僅次於皇帝的居所了。

  但作為大炎獨一無二的異姓王、全天下碩果僅存的五位聖人之一、天下文人的領袖,同時也是拯救大炎於滅國大難之下的英雄,儒聖自然是有這個資格的。

  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不會有人對此有任何異議,要是有人反對,只怕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今天的鎮妖王府相當熱鬧,中門大開,門口停了各色的豪華馬車,朝中重臣、名流大儒、王公貴族們人來人往,人聲喧嘩。

  這麼多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們今天齊齊來賀。

  原因倒也簡單。

  因為今日是儒聖的五十歲誕辰。

  雖說儒聖本人早在十五年之前便離開大炎遊歷四方去了,至今都沒人知道他到底在何處,但這並不影響他在大炎國人心中的地位。

  今日儒聖誕辰,大炎上下百姓都是一片歡慶。

  這份殊榮也僅有儒聖可得,便是皇帝都沒法如此。

  「門下侍中王大人賀!贈千年靈參兩株!」

  「白鷺書院陳院長賀!贈蛟龍血硯一塊!龍蛻紙百張!」

  「戶部尚書司馬大人賀!贈極品靈石百枚!」

  「燕王賀!贈百畝良田地契!火靈玉髓十塊!」

  ……

  一道道唱禮聲不斷響起,要麼是皇親國戚,要麼是名流重臣,個個身份非凡。

  即便有些大人物因一些情況沒有親自到來,但依然送上了豐厚的禮物,以表敬意。

  鎮妖王府的中門,儒聖妻子徐氏一身盛裝,正在門口親自迎接前來賀壽的賓客,言笑晏晏。

  「太子殿下到!」

  忽然之間,一道略顯尖利的聲音響起,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兩頭神駿的靈獸拉著一輛馬車駛來,在鎮妖王府的門前停下,隨後一位容貌俊秀、身著明黃蟒袍的青年走下了馬車。

  而此人正是大炎帝國的太子!

  見太子親臨,徐氏未感詫異,只是緩緩走下台階迎了上去。

  「徐氏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笑容親和,上前去將徐氏扶起身,態度很是恭敬,道:「夫人多禮了,您是長輩,豈能向孤行禮。」

  徐氏搖頭道:「殿下貴為太子,妾身不過是虛長几歲,怎可因此而廢禮?」

  「況且太子殿下親臨,夫君不在府內,由妾身代為相迎,這已經是怠慢了,還望殿下恕罪。」

  太子聞言連連擺手以示謙遜,隨後說道:「夫子為天下蒼生計而遊歷四方。

  今日是夫子五十歲誕辰,父皇因為政務繁忙,無法親自登門,特命孤前來代為相賀。

  小小薄禮,還有孤的一點心意,請夫人笑納。」

  太子說著微微擺手,便有一群僕從宮人將一箱又一箱賀禮抬出,裡面各種珍寶靈石散發著寶光,豐厚至極!

  皇帝命太子代為登門賀壽,這簡直皇恩浩蕩!

  滿朝文武誰能享受這等待遇?

  「妾身代夫君謝陛下隆恩。」

  徐氏面露笑意,寵辱不驚,自有一番氣度,隨後親自迎太子入府。

  ……

  今日的壽宴賓客相當多,宴席上賓客滿座,唯有主位空著,便是太子也只能坐在左下的座位上。

  酒過三巡,太子看了一眼那個空蕩蕩的位置,感慨道:「夫子一走便是十五年,沒有夫子在我大炎,我大炎便少了一根擎天玉柱啊。」

  他說著望向上方坐著的徐氏,「敢問夫人,近段時間來可有夫子的消息?父皇平日里對夫子多有挂念,常常念叨。」

  二十年前,妖族突然發難,全方位進攻人族,而大炎則首當其衝,一時之間危在旦夕。

  鎮妖王,也就是當代儒聖蘇長卿於此危難之際站了出來,他獨戰妖帝並勝之,一篇文章鎮壓妖族百萬精銳,給人族集結兵力爭取了寶貴時間,隨後人族各國以及諸聖聯合,齊心協力擊潰妖族。

  自此,儒聖蘇長卿便成了大炎帝國乃至於整個人族的英雄,一個永不磨滅的傳奇與神話,更被炎帝加封為異姓王。

  然而五年過後,等大炎徹底安定下來以後,這位儒聖便悄然離開了大炎,獨自出關往妖族的方向而去了。

  無人知曉他去做什麼,也無人知曉他要去哪。

  並且妖族那邊也沒有他的消息傳出。

  到如今已經有整整十五年的時間了,儒聖如同憑空消失。

  不過沒有人認為儒聖會出什麼意外,畢竟連妖族的妖帝都被他擊敗,他一片文章便能鎮殺百萬妖族!

  這等實力,冠絕諸聖!

  哪怕是離國那位戰力最強的兵聖和這位儒聖比起來也有所不如,他是當之無愧的當世第一。

  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會出什麼意外?

  提到儒聖的下落,在場眾多官員名流們都紛紛安靜了下來,將熱切的目光投向徐氏。

  儒聖的下落是所有人都好奇和關心的一個謎。

  徐氏苦笑一聲:「夫君當年離開時只說要西行查一件事,便再無音訊了。十五年來,妾身也沒有收到夫君的半點消息。」

  聞聽此言,眾人不由得感到失望。

  太子也是如此,但他很快便收斂心緒,隨後安慰徐氏:「夫子是千年不出的儒家聖人,他做事自然有其道理,我等凡夫俗子難以窺探。」

  「夫人且寬心,夫子定然能安然歸來的。」

  徐氏點點頭,而眾人也沒有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太子看了看四周,又想起一事,問道:「話說回來,為何沒有見到蘇公子?」

  他口中說的蘇公子,是儒聖的兒子蘇牧。

  提到儒聖,除卻他那輝煌的成就,還有那謎一般的下落外,另一個謎便是他的兒子了。

  儒聖有一子,名為蘇牧。

  當年儒聖誕子,滿月時各方大佬齊聚,兵聖、法聖等都前來道賀,堪稱是天子驕子一般的人物。

  但從此之後就漸漸沒了消息,這位儒聖之子從不在他人面前露面,一直深居於王府中,多年來都是如此。

  所有人都頗為好奇這位儒聖之子現在如何了。

  是不是與他父親一般驚才絕艷?

  今天儒聖的壽辰,不少人也都抱著看看這位儒聖之子的心思,畢竟壽辰總得露面吧。

  誰知道在宴席間還是沒有看見其人。

  徐氏的面色微微一滯,歉然回答道:「犬子正在府內讀書,夫君走之前便說了需要很久才會回來,所以讓妾身好好教導孩子。

  這些年來妾身不敢驕縱他,將他關在府內讀書教導,免得他出去了借他父親的名聲權勢胡作非為。」

  這個回答令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覷。

  管教孩子管得這麼嚴格?

  嗯……不虧是儒聖家的孩子!

  這家教,簡直堪稱表率!

  白鷺書院院長陳行之當即撫須贊道:「夫子家風果然嚴謹,夫人更是深明大義。」

  「不似某些大臣,只會縱容兒孫,讓他們成了只知欺男霸女、鬥雞遛狗的紈絝子弟!」

  陳行之的言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

  在座的一些兒孫紈絝的大臣,一時間都有些臉色難看,望向陳行之的眼神都頗為不滿。

  這老頭,當真是口無遮攔!

  一位大臣嗤笑道:「陳院長還是好好管教自家的孫兒吧,昨日本官去賞碧閣喝酒,見到貴家公子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陳行之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冷聲道:「胡言亂語!我孫兒昨日明明出城與好友踏青採風了,怎會去青樓!」

  那名大臣好奇道:「哦?採風?本官看是採花吧?哈哈哈哈哈!」

  這句話頓時引來一片哄堂大笑。

  陳行之的老臉也愈發黑了,恨不得現在就祭出唇槍舌劍,將那名說話的大臣教訓一番。

  「好了好了,玩笑話就到此為止吧。」

  「再說,那就不禮貌了。」

  太子此時出面打圓場,將所有笑聲壓了下來,隨後對徐氏說道:「夫人家風嚴謹,令孤佩服不已。」

  「但蘇公子今年也有十六了,始終待在家中,未免也太過可憐了些。」

  「夫人不妨讓蘇公子去各大書院,或者國子監與我大炎學子們交流交流,閉門造車終究不太好。」

  「父皇與孤,還有大炎百姓,都很希望看見蘇公子能夠繼承儒聖衣缽。」

  面對太子的建議,徐氏只能點頭稱是,隨後宴會繼續進行,此時也就翻過不談。

  但她眼底深處閃過的黯淡之色,無人可見。

  ……

  這場壽宴一直持續到傍晚時分,眾多賓客們才紛紛告辭離去,偌大個鎮妖王府也變得冷清了下來。

  府上的僕人們在打掃宴席過後的狼藉。

  而徐氏則有些疲憊地坐在中堂休息。

  今日一整天都在接待賓客,忙得沒有停下來過,身體上倒沒有多累,但精神上疲憊是難免的。

  這時候一位管家打扮的老者走入中堂,將一份禮單奉上,恭敬說道:「夫人,所有收到的禮物已經統計好了,請您過目。」

  「嗯。」

  徐氏正單手扶額、閉目休憩,淡淡應了聲。

  管家看出她的疲憊,於是收起禮單后關切道:「夫人,今日您累了一天了,都沒怎麼吃東西。」

  「仆已經命廚子做了幾個您愛吃的小菜,您吃完后早些休息吧,別累壞了身子。」

  徐氏睜開眼睛,看向管家,說道:「我沒事,牧兒現在睡了嗎?」

  「回夫人,還沒有。」

  「我去看看他。」

  徐氏起身走出大堂,老管家緊跟其後。

  鎮妖王府相當大,這座王府是數座府邸拆開了后合在一起建造而成的,佔地百畝,是天子專門建造賞賜給儒聖的居所。

  其中水榭樓台、庭院湖泊都一應俱全。

  便是皇帝行宮也不過如此了。

  徐氏與管家穿過一座座庭院,來到了王府最深處的一個院子外。

  這個院子並不是很大,但卻是整個鎮妖王府最為神秘的地方,府上的所有僕人丫鬟未經允許,都嚴禁靠近這裡。

  管家在院子門口便止步了。

  徐氏單獨走入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長得相當茂盛的桂花樹,一隻紅毛大鳥蹲在上面打瞌睡,哈喇子從鳥喙拖到了地上。

  這隻鳥相當肥碩,體重將樹枝都壓得彎了下來,不禁讓人擔心樹枝會不會斷掉。

  徐氏看了這隻紅毛大鳥一眼,然後便徑直推門走進了房間。

  屋內不大,但布置得相當溫馨精緻。

  而在窗戶前有一名身著錦袍、樣貌俊秀的少年,正盯著屋檐上的風鈴怔怔出神。

  看見這名少年,徐氏的臉色變得柔和了下來,輕輕走到他的身邊,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笑道:「牧兒,在看什麼呢?」

  少年無動於衷,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而徐氏也並不介意,一邊拿起桌上的象牙梳,為他梳理柔順的長發,一邊自言自語道:「今天是你爹五十歲誕辰了,說起來,娘今年也已經四十七了,也要老了。」

  「你爹那個不靠譜的,說出去幾年就回來,結果一走就是十五年,丟下咱們孤兒寡母的,還說什麼當世第一人,什麼儒聖,我看就是狗屁。」

  「等他回來了你看我讓不讓他進門。」

  徐氏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閑話,也不管少年能不能聽得懂,只是自顧自說著。

  「你知道嗎?今天太子過來了,好多客人都想見一見你。」

  「唉,娘也想讓你出去跟他們見面啊,我家牧兒生得這麼俊秀出眾,那些王公大臣要見了你,肯定都想上門說親了。」

  「但是娘不能那麼做啊……」

  徐氏輕聲訴說著,眼眶漸漸濕潤。

  世人都對她兒子感到好奇,但誰又知道,堂堂儒聖的兒子,竟然是一個先天缺了魂魄之人?

  這麼多年以來她都一直小心隱藏著這個秘密,就是不想讓自己兒子遭受他人非議和欺辱,但最痛苦的人依然是她。

  今天聽到宴席上太子的話后,更是讓她倍感悲傷,無比心痛。

  她難道不想讓自己兒子能夠自由地去讀書、修鍊、交友嗎?她比任何人都想。

  她甚至沒有聽兒子喊過一聲「娘」!

  看著自己兒子在眼前,卻沒法與之交流、說話,這對於一位母親來說太殘忍了。

  徐氏擦了擦淚水,幫蘇牧整理好髮鬢,喃喃自語道:「你生來就缺了天魂,醫聖說極北天淵生長的凝魂草有可能補全你魂魄。」

  「放心吧牧兒,你爹已經去幫你找了,他是儒聖,天底下最強的人,一定能夠找到凝魂草,讓你恢復正常。」

  「等你好了,娘要幫你娶天下最好看的女子為妻,再生好幾個娃娃,好不好?」

  蘇牧依舊神色木然,毫無反應。

  人生來便有天地人三魂,喜怒哀樂驚憂思七魄;三魂分別代表著精氣神,而天魂缺失便代表著神思潰散,沒有意識。

  簡單來說沒有天魂,人就只是一具擁有本能的行屍走肉,空有軀殼罷了。

  但在徐氏的眼中,即便蘇牧是個沒有意識的傻子,她也不會有半點嫌棄。

  因為這是她的兒子。

  見到蘇牧依然是那副獃滯的樣子,徐氏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下來。

  不過她早已經習慣了如此,所以也稱不上失落,每天來找兒子說說話已經是是她這麼多年以來的習慣了。

  而就在她起身要離開的時候,一道微不可查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娘……」

  徐氏瞪大了眼睛,然後猛然轉身。

  她死死盯著蘇牧那張木然的面孔,臉上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聲音顫抖地說道:「牧兒、牧兒剛剛是你在說話嗎?」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她絕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聲音!

  在徐氏無比期盼的目光注視下,蘇牧的嘴唇微微翕動,那雙獃滯的眼眸中也漸漸有了神采。

  他有些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用嘶啞的聲音對徐氏說出了一個字。

  「娘!」

  無比清晰,字正腔圓。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落在徐氏的耳中卻如同驚雷炸響,一股被電擊的酥麻感從腳底蔓延至頭頂,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徐氏獃獃地站在原地,可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洶湧而出,令她淚流滿面。

  下一刻,她上前去一把將蘇牧給攬入懷中,緊緊地抱著他哭喊道:「牧兒——!」

  十六年來的辛酸苦辣於此刻煙消雲散。

  徐氏放聲大哭著,無人能夠體會到她此時的激動和喜悅。

  現在哪怕是讓她立刻去死她也願意!

  「怎麼了夫人!」

  聽到屋內傳來的哭聲,管家的身影瞬間便出現在屋內,強大的煞氣充斥整個房間。

  他眼神銳利地在房間內巡視,但卻沒有捕捉到異常,只是見到摟著蘇牧痛哭的徐氏。

  見到這一幕管家心中頓時一緊,沒有放鬆警惕,連忙上前去問道:「夫人,發生何事了?公子他怎麼了?」

  聽到管家的聲音,徐氏一邊擦眼淚,一邊笑著道:「是牧兒,牧兒他說話了!」

  「福來,牧兒他剛剛喊我娘了!」

  說著淚水又忍不住流下更多。

  「什麼?!」

  管家趙福來聞言不由得大為震驚,將目光投向蘇牧,果真見到自家公子不再是以往那副呆板的模樣,眼中第一次有了神采!

  趙福來頓時目瞪口呆,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公子……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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