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丹人
青提觀後有一山間小路,小路用青石鋪就,一直通往崖前院樓。
此樓高三層,皆是青瓦白牆,樓檐一角掛有驅邪的黃銅鈴鐺。
門窗之上,繪有細雕祥紋。
樓門之上掛有門匾【青玉坊】,匾上字跡雄奇奔放,有雲遊雨驟之勢。
閣樓小院前,一男一女兩位道童已恭候多時。
一男一女雖是道童,卻已是弱冠之年,不似陸山這般自小便入青提觀中。
「道長已在坊中恭候,莫要讓道長等待!」
男道童一副倨傲模樣,雙手搭在一起,垂於身前。
陸山來青提觀中已有一年多,卻也聽聞妙丹道長兩位道童的名聲。
他們不與陸山等人居住於觀中寮房,而是在這青玉坊中伺候妙丹道長。
平時去往葯田,也是匆匆而去,匆匆而來,好似生怕沾染晦氣一般。
陸山微微點頭,也不理會二人,徑直走進院中。
「哼!」
那男道童在陸山身後一聲輕哼,滿是不屑。
陸山自然不會和這道童置氣,已弱冠之年還是一道童,不足為慮。
坊中某院中,一白牆處,豎著一武器架子,架子上放置著諸般劍器。
在武器架子前,一身白色長袍的妙丹道長正注視著陸山。
妙丹道長挽一個道髻,手拿浮塵,目光無悲無喜。
「可識字?」
陸山不疾不徐的將《千字經》拿出,「冊上萬千字文已盡數習得。」
「可識得藥理?」
「家中祖傳《烏山藥集》已能倒背如流,其中藥理卻只得三成火候。」
妙丹道長眼神中透露一絲滿意,「鍊氣服餌,此乃道家真傳。
你家中貧苦,卻有此慕道之心,已是難得。」
妙丹道長話到此處,陸山怎能不明白意思,當即叩拜道:「陸山慕道久已,望妙丹道長收為門徒。」
「嗯!」
妙丹道長對於陸山的態度很是受用。
「東山村三老已經拜會過我,你父親的拜師禮我也收下。
不過你現在仍是道童,按照道觀規矩,需得有三年六個月的苦役,方能拜師學藝。
我雖是觀主弟子,卻也不好開了先例。」
妙丹道長一甩袖袍,「不如這樣,你已入道觀一年三個月,再過兩年我便收你入門下。
在此之前,我可先傳你道藝,你看如何?」
「旦憑師傅吩咐!」陸山趕緊叩拜,沒有絲毫猶豫。
「好好好!」妙丹道長扶起陸山,「我有兩門道藝,一劍一丹,你想學哪種?」
陸山思索一會兒道:「徒兒也不知學哪種,可否都學一點。」
妙丹道長臉色微沉,「修鍊最忌廣而博,唯有專精一道,方能恆久。
你這般猶豫不決,我便傳你六合劍,乃我早年縱橫烏山的劍法。
你學得一二精妙,日後也可在江湖揚名。」
陸山覺得妙丹道長的惱怒帶著三分刻意,不過當下也不敢違逆。
「自今日起,你先和你的師兄們學習基本劍招,紮實功底。」
當下妙丹道長喊來一青年,青年一身青色棉袍,背負一把長劍,劍長三尺七寸。
這青年天庭飽滿,一派英武豪邁之氣,「小師弟,隨我去翠雲峰的捨身岩。」
青年很是健談,談話中得知他是妙丹道長的大弟子,姓齊名光。
齊光是烏山浮雲寨中的齊家二公子,家世顯赫,祖上出過一名知府。
妙丹道長雖授他劍法、丹術,卻一直未收他入門下。
山路崎嶇,齊光卻是如履平地,一身提縱功夫讓陸山煞是羨慕。
「小師弟!這提縱術最是講究『內練一口氣』,如果你能在半個時辰趕到捨身岩,我便傳授於你。」
陸山眼睛一亮,當下鼓起全身勁力,身如猿猴在松柏間騰挪轉移。
齊光真想不到這個師傅剛收的小師弟,還會模仿猿猴之形意。
林間多霧水,樹榦上尤其濕滑,陸山好幾次都險些失了準頭。
他心中憋著一口氣,精氣神是越來越足。
前世那種麻木生活他是活夠了,這一世他得換個活法。
「咔噠!」
一截樹榦在他腳下斷裂,剛剛建立的雄心壯志頃刻間煙消雲散。
忽然下墜的身體一頓,齊光那張豪氣干雲的方臉出現在陸山面前。
「這個姿勢有些不對…」
齊光橫抱陸山於胸前,腳下一點便向前滑翔而去。
「小師弟,捨身岩到了!」
捨身岩,翠雲峰上旁一塊斜凸的岩石。
此岩石裸露凌空而出,非輕功上乘之輩不可度。
捨身岩之上面積不大,直徑約有三丈左右,上面怪石嶙峋,雜草叢生。
齊光將陸山放下,一把木劍拋給陸山。
「這是你訓練用的木劍,現在我會教導你基礎劍招,助你夯實根基。」
陸山接過木劍,木劍劍柄早已經磨得光滑,上面還帶著纏繩。
「世間無論各種技藝都講究天分,天分自有天定,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紮實根基。
我今天所教授的是基礎劍招,刺、劈、掛、點、崩、雲、抹、穿、壓。
此乃基礎九劍,由鐵劍門整理而來。」
齊光平底提縱而上,背後長劍一抖,一聲刺耳的出鞘聲響起。
長劍入手,齊光以身帶劍,劍隨身走,舞得周身密不透風。
陣陣寒光閃過,直激得陸山汗毛直豎。
「跟著練!」
齊光一身低喝,陸山回過神來,手中木劍直刺,笨拙的模仿著齊雲的劍招。
陽光火辣辣的,陸山一身藏青長褂已然濕透,但是他的一招一式依舊平穩。
齊光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之色,待陸山完全熟練基礎九劍,方才停止演練。
整整一個下午,陸山都在捨身岩上練習基礎劍招,齊光在一旁不時指點一二。
待西方紅日隱在一片雲霧之中,透出無限霞光異彩,齊光才讓陸山停止修鍊。
「練劍須得一張一弛,今日你已鬆開筋骨,持之以恆必有所得。」
一輪紅日之下,齊光抓著陸山躍出捨身岩,一路提縱而去。
深夜,青提觀寮房之中,陸山裹著一層棉被沉沉睡去。
寮房乃是一大通鋪,七八個道童擠在一處,夜露深重之時,陸山的棉被不知被誰拖去。
迷迷糊糊醒來,此刻已是黎明時分,天空泛起魚肚白。
陸山望著沉入西方地平線的一輪皎月,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失落。
歡喜的是學得劍術,日後也有安身立命之本。
失落則是因為惦記前世親人摯友,希望他們一切安好。
陸山將木劍抱在懷中,反正也無睡意便在院中演練起基礎九劍。
「好劍法!」
忽得身後傳來一中氣十足的叫好聲,好似高人凌空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