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19

  潤玉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他做了他以往所不恥的事情，偷窺了別人的夢境，看了鄺露的所念所想。

  一個個夢珠皆是他與鄺露的過往，卻讓潤玉心如刀割。

  太巳府里，太巳仙人痛心疾首地勸她，「你是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怎麼可以去給人為奴為婢啊？就算他是你幾千年前見過的那條龍，可他終究不受天帝重視啊！」

  鄺露卻回，「我不管，璇璣宮五百年才征一次兵，我是一定要去的！」

  天門外，無數天兵已經去梧桐宮報道完畢，在往回走，人潮洶湧中，她逆流而上，直奔璇璣宮。

  看到此處，潤玉心中大為震撼。當初，她就是這樣一腔孤勇，不顧父親的反對和他人的眼光，來到自己身邊的。

  璇璣宮內，他一臉欣喜的對鄺露說，「錦覓竟是水神之女，依照四千年前的約定，她便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我從未這樣開心過。」

  彼時的他滿心滿眼都是錦覓，興緻勃勃地同她分享這個好消息，卻忽略了她眼中的苦澀和笑容之下的隱忍。

  落星潭前，她穿著一襲落霞錦，明媚動人，興緻勃勃地來找自己，他卻說那一身紅，扎眼！她立馬施法換掉，從此，常年一身素衣。

  洞庭湖邊，他痛不欲生，悲哀苦恨，自怨自艾，她也為他的遭遇流淚，滿是心疼，想伸手握住自己，卻在觸碰的前一秒收回。她是如此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

  落星潭，鄺露將紅線交到自己手裡，祝福道，「願殿下能夠得償所願，往心之所向，早日與錦覓仙子修成正果。」

  轉過身去，卻濕了眼眶，滿是落寞，一步一步艱難地離開。

  他用血靈子之術救治錦覓，被鄺露看見，她質問，「陛下你在幹什麼？」

  他怎麼說的呢？他當時一心只想救人，讓她退下！

  那是她第一次大聲質問自己，滿是痛苦和不可置信，想要阻止自己，眼淚盈滿了眼眶，卻還是被自己喝退了。

  偏殿內，鄺露放低了姿態，握住錦覓的手，「仙上，我求求你，對陛下多些情誼好不好？」

  潤玉近乎自虐地看著這一切，雙手緊握成拳，骨節泛白。鄺露，為我如此，值得嗎？

  七政殿內，他打翻了茶水，鄺露跪下請罪。他扶起她，不甚在意，而是一臉高興，看向另一邊，「她終於答應嫁給我了。」

  「那我來替陛下準備吧！」她強忍著心中的苦痛，為他感到開心。蹲下去撿摔碎的茶杯時，卻刺破了指尖。

  眼角那一滴淚，指尖那一抹血色，刺痛了潤玉的眼。

  潤玉痛苦地撫上了額頭，不忍再去看，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麼啊？

  大殿內，冷寂空曠，他高坐在天帝寶座之上，神情冷漠，自以為這一生孤苦無依，只剩他自己一人，無人相親。

  鄺露和魘獸站在下面，她在心裡說，「陛下，其實你並非一無所有，我和魘獸，始終都在你身邊，這漫漫上神之路，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

  潤玉分不清自己此刻是何感受，悔恨，愧疚亦或是心疼。

  他想起來，當初狐狸仙質問他，他自己心門不敞，如何指望他人以心換心？

  他那時滿是憤懣，質問道，「將心比心？這麼多年來，有誰真正設身處地地為我著想過，在我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又有誰站出來替我說過一句話？」

  如今想來，當真是大錯特錯。有一個人，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憂他所憂，痛他所痛，愛他所愛。

  她為了他和棲梧宮的侍者據理力爭，她看著他偷偷哭泣時也萬分心痛。她於他微時來到璇璣宮，這麼多年，一直陪伴著他，義無反顧地支持他，在他失意受挫時，也是她在開導他！

  「歲月便是如同煩惱組成的念珠，達觀的人呢，不過是笑著數完這串念珠的，今日雖有挫折，卻能坦然面對，才能遇見明日豁達吧！」

  「嶢嶢者易折，皎皎者易污。白衣沾上幾個泥點，就顯得比黑衣臟，人言一向可畏，殿下又何須理會呢？」

  「殿下是龍，天帝之子，六界最寶貴最強大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就算暫時龍擱淺灘，潛龍勿用，其實也沒什麼，終有一日，會守得雲開，飛龍在天。」

  「上元仙子願一生追隨陛下，效忠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那些日日夜夜的陪伴早已無聲刻入骨血，他一直追尋的光明與偏愛其實就在身邊。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不是旭鳳口中萬年孤寂的命。有一個人，用她無聲的溫暖與陪伴，理解與包容，陪他一路，從微時到天帝之位。

  是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被固執遮掩了雙耳，忽視了一直在他身邊的人，無論何時只要他回頭就能看到的人。

  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天空中繁星密布，有流星劃過水面，落入潭中，濺起點點波瀾。

  剛來璇璣宮時，她還是個會嘰嘰喳喳會笑會鬧的小姑娘，在這布星台跟他學習布星之術，靈動歡脫。如今，卻是端莊穩重，處事妥帖，遇見他總是動不動就下跪，嚴守君臣之禮，不敢往前邁一步。

  潤玉閉上了眼，悔恨幾乎要把他淹沒。

  鄺露，事到如今，我再回頭，會不會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