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聽玉澤說起,今年會有很多的附屬國學子前來明雍求學,就在上街的這段時間,花顏就已經看到了好幾個和大景長相完全不同的人最引人矚目的除了長相就是他們那一口奇奇怪怪的大景官話了。
花顏在街上閑逛的時候,便遇到了一些小小的糾紛。
「你說是十文錢。」
「不是十文,是十四文!」
「四十四文?尼不能因為我四歪果仁就票我。十文錢!」
「什麼騙不騙的,就是十四文錢!我這老店,大家都知道價格的,我怎麼會哄騙你!」
眼看那商人就要氣得從小攤後邊跳出來了,花顏便出聲勸導,「別著急別著急!有話好說!」
「哎,這姑娘,你來得正好,你跟她說,我騙她了沒有?」
花顏被老闆趕鴨子上架,便只得看向旁邊拿著簪子的女孩子。
銀髮微卷,眉心綴著一顆通紅的寶石,雙眸是晴朗的藍色,格外透亮,此時因為著急生氣,似乎泛著漾漾的水波。樣貌昳麗,一身異域服飾,露出大半的手臂,肌膚勝雪。也是因為大景這些年與異域通商,風氣更加開化才逐漸習慣。
此時那姑娘氣憤的看著花顏,似乎是並沒有完全聽懂他們的話,花顏試探了幾番,發現她所說的是漠海話,自己還算熟練,便與那少女交流起來,見有人能說自己國家的話,少女很是欣喜,與花顏聊了起來,說明前因後果之後就給那老闆付了錢。
「下一回不要再這樣了。」花顏對女孩擺了擺手,便轉身走了。
身後的女孩子拿著手裡的簪子追上來,用漠海話問道:「你會我們的語言誒!你是不是去過漠海?」
「沒有,只會一些罷了,這位小姐若無事就此別過吧。」花顏有禮地拒絕了繼續談話的可能,身後的姑娘也果然沒有再追上來。
等到花顏到了客棧,聽木微霜說:「今日宸王殿下送了一份名單過來,是此次各國遣來學習的學生,上面分門別類,隨每個人的具體情況都做了詳細的註解,郡主提前看看,進入明雍也更有把握幾分。」
「宣師兄果真思慮周全!」花顏高興地接過文書,迫不及待的展開翻閱了起來。
「東瀛,漠海……此番前來的屬國可真不少。」
「我今日在街上置辦一些東西的時候有遇到一些異族人,看其行事,並不如傳聞中一般。」木微霜道。
花顏忽然想起今日遇到的少女,「各個屬國臣服大景已久,如今有機會學習我朝律法技術,自然是要派一些聰慧之人。況且……今年開春,北境受災,這些屬國的心思恐怕並不平靜,這次的求學之名恐怕也並非全然真實。」花顏蹙了蹙眉,卻轉眼就放鬆下來,「不過這些事情都是后話了,」她合上冊子,笑道,「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先入書院。」
「不錯。」木微霜取出一個做工精緻的盒子,目光溫柔的遞給花顏,「明日就是明雍開學之日,郡主要成為真正的明雍學子了。」
花顏打開盒子,裡面除了一紙文書,還有一塊進入書院的令牌,其上刻著她的名字。
「此去明雍,是為求學,亦是為花家,為南塘。微霜姐姐放心,我定會用功!」花顏握著那塊玉牌,信誓旦旦。
木微霜笑道:「好!我等著郡主衣錦還鄉。」
明雍院訓,家人侍從不得入院陪同,故而木微霜也只是把人送到了山腳下。
一路平坦,雖是坐車也不覺疲累。
掀開車簾的那一瞬間,花顏彷彿墜入一個夢境,雲靄繚繞,白鶴清鳴,高聳入雲的山石層層疊疊著許多種綠色,山路兩邊長著環臂可抱的高大花樹,花朵簇簇,泛著淺藍色的光澤,長風盪過,細小的花瓣就下成一場花雨。
明雍開學之日,正是藍楹花開之時。
「郡主快看,那就是花亦山!」木微霜伸手所指之處,是氣勢宏偉的書院建築還有它背靠的巍峨山川。
這似曾現實的美景和話語讓花顏有一瞬間的恍惚,卻仍然不由自主的抬頭仰望,「大景第一學府,果真不負盛名。」
「郡主,剩下的路我便不能陪你一起走了。」木微霜回身看著她,目光里不舍與歉疚並存,似乎還是當初送她去熙王府時的樣子。
花顏一愣,似乎,她自己要比微霜更加習慣分別……
「不過四月之期,今年冬至之前,我定會趕回南塘,同你們一起過年!」她竭力笑著,想要掩飾那一點傷感,木微霜也並不是忸怩之人,含笑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揮手告別。
花顏帶著自己輕便的行李和那一塊令牌跳下馬車,站在原地看著微霜和馬車的影子越來越遠,才轉身向山上走去。和風暢意,天高雲淡,初秋時節正是最愜意自在的時候,她卻從心底浮現出一些惶惑和沉重。
或許是壓力?花顏這麼解釋。
這一路上並未遇到外國使臣,倒是遇到不少熟面孔。
「嘰!」「嘰——!!!」
幾隻羽毛鮮艷的紅腹錦雞撲閃著翅膀從花顏面前飛過,差點被雞爪子撓到臉的花顏,驚疑不定的看向危險物品飛來的地方,只見一位身著布衣的年輕男子站在樹下,頭上還落了幾根鳥羽,即便如此,他仍然淡定的席地而坐於樹下,持筆寫著什麼。
花顏方才要感嘆一句奇男子,就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
「你還放不下你那幾本破書啊!沒看見小爺我都快勒死了嗎?」
這是?花顏心頭一跳,目光上移,只見那男子頭上三尺處吊著一個人。而能用這種語氣說話的人,花顏這輩子就沒見過第二個。
「大景三十五年九月初一,季家少主元啟,因設套抓紅腹錦雞未遂,自掛於東南枝上……」
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熟悉的配方。
花顏的目光不過短暫停留了一會兒,季元啟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喂!你看什麼看,還不快點過來幫幫我!還算不算朋友了!」
「朋友?」花顏不解。只見過一面的朋友嗎?不過她還是走上前去,在離那樹十步遠的地方停下,「沒想到季小少爺還記得我呀!」
「那當然,小爺記性一向很好。」季元啟被吊著說話的聲音倒是不受影響,「你快幫我把這繩子解開,太難受了!」
花顏挑了下眉,看著他的樣子,腿卻不自覺地退了幾步,攤手道:「我沒什麼東西能幫你的,你既然能自己上去,就肯定能自己下來,我相信你!」
說完便轉身準備繼續往上走,身後便傳來季元啟叫嚷的聲音:「喂!這就是對待朋友的態度嗎?你還記不記得你還欠我東西呢!」
花顏似乎想到了什麼,停住了腳步,剛轉過身,就見一團陰影從天而降,花顏瞪大了眼睛,連忙往後一退,那大團的物體抬頭,豎起一根手指:「雲中郡主!夠狠!這都不接住我。」
花顏心想,你那麼突然出現,誰反應的過來,就算反應過來,你這麼大一團,她是想不開才要去接吧。
不過出於人道的考慮,花顏還是蹲下問候了一下:「你沒事吧?」
季元啟鼓起腮幫子吹了一口氣,落在鼻尖上的羽毛被吹得飄起,「哼,小爺我能有什麼事!」
花顏便起身看了一眼他身後跟著的記史,瞬間就有一種快跑的警告落在腦海。
「哈哈哈,那就好,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先行一步,季同硯,告辭。」
季元啟剛準備拉住她,就見人已經三步做一步跑了老遠。
「我有那麼可怕嗎?」季元啟不解的問身邊的記史。
小哥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問:這真的是可以說的嗎?
季元啟立刻就沒了要問的心思,「算了,問你也是白問。」
花顏一路小跑,小半個時辰才到了山頂,鼻尖出了一層微微的薄汗。終於看到了在書院門口迎新的書侍。
「這位學子請出示你的令牌。」
花顏連忙從袖子里取出那塊名牌。
「嗯,請花學子跟我前來。」
接下來花顏就跟著這位小書侍熟悉了一下明雍書院的布局和結構,到了寢舍,書侍遞給她一本手冊就出去繼續迎接其他新生了。花顏轉著看了看,發現還有兩人未到,便放下行李,仔細研讀起那本冊子。
「先生們住的地方是……桃李齋。」花顏指著圖上的地方,似乎離這裡也不是很遠。
那是不是……
花顏剛冒出這個想法,就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放下了手裡的冊子。
學業為重!花顏無奈的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地圖。
哎,還是先收拾東西吧。
一番整理之後,寢舍看著終於不再單調。花顏也換上了書院的學子服,主體是今日晨時所見的藍花楹的顏色,暗綉鹿紋,剪裁簡單,很是輕便。
「看著還不錯?」花顏對著鏡子看了看,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