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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在她死後

  被囚禁在侯府的宣望鈞側身坐在窗邊,冷冷的月光照亮他一半面容,他手上拿著楚禺想盡辦法送進來的一紙文書,紙上字很少,似乎是慌亂寫就,「雲中郡主已死」,可他卻看了很多回,怎麼就死了呢?

  他尚且活著,昭陽尚且活著,首輔都不曾出事,怎麼只有她死了呢?

  他想起事前她含笑道:「你們不必擔心,我一個離皇權之爭最遠的人肯定是最安全的,更何況你們不都會護著我嗎?」

  「……怎麼了?這個不是你最喜歡吃的糕點嗎?」

  「……嗯?沒什麼啦,就是想著很久沒做過糕點了,和蕊兒一起做了些,你別胡思亂想了,快吃,一會兒涼了……」

  「……」

  宣望鈞的眼珠微動,看向放在眼前的糕點,那一日他沒捨得吃完,如今……他捏了一塊,卻彷彿用力過猛,糕點碎開了落在盤中。他撿起一塊放進嘴裡,「果真……冷了的味道不太好……」可是,他再也吃不到了,計較冷暖又有什麼意義?

  一樣的月色之下,季元啟靠在樹上,一向張揚恣意的季小少爺如今也是身著官服的季家家主了,張揚的白鶴最終還是被綉在一尺錦袍之上再也飛不到雲端。但今日他沒有穿那一身官服,而是換了一身寶藍色的錦衣,拿起許久不吹的玉簫。

  「……許久不吹,小爺的蕭聲果真還是最好的。」

  「你聽不到是你的損失啊,對吧!……只是再也沒人會和你一樣願意陪我左跑右跑的去組建什麼大景第一樂團了。還是有些不太好……」

  「老頭子說我長大了,說你也長大了……可是……阿顏啊,長大的代價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少年入朝之後難得全部束起的馬尾盪在風中,似乎是當年狂言要破窗而去的人。

  但月色偏過樹梢,少年臉上閃著光的淚痕無處藏匿,少年的嗓音沙啞又含笑,似乎在和坐在身邊的少女說話,「別笑我啊……實在是……明處連為你哭一下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少年到底可以尋到地方哭泣,但總有人連哭也不曾有機會。

  「凌大人,休息一下吧。」

  凌晏如持筆沒有停歇的意思,步夜上前,奪過他的筆,道:「宏圖尚未完成,你就已經覺得累,想要放棄了嗎?」

  凌晏如被奪了筆,才停下,抿唇沉默,半晌才道:「你為何不走?」

  「職責未盡。」

  凌晏如不解地看著他,王謝之謎已經解開,他與那謝家公子也已經說開,如今,他被貶,留在他身邊還能得到什麼?

  大人還記得之前與在下說過什麼嗎?

  「天下之權歸於一人,逢聖主則黎民安,逢昏君則天下亂,革新必是傷筋動骨的,無人能獨善其身,我亦如此,但,若能為生民求福祉,為萬世開太平。我一人身死又如何?」步夜一字一句複述他當年的話。

  凌晏如聽著他的話,手漸漸蜷緊,閉上了眼。

  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若為天下,身死又如何?可是……他重重咳了幾聲,摸出帕子的時候無意碰到衣袍邊懸挂的青玉佩。當時那段話其實還有後半句。

  「更何況……有明燈引路,便算不得孤單。」

  月色枯寂,無邊的寒意湧上來,原來已經是呵氣成霧的時節了。

  凌晏如到底還是凌晏如,一番權衡之後還是恢復了以往的殺伐果斷。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凌晏如失笑,眼眸中閃過破碎的神色,「當年不該教你這首詩的。」

  後來閃過的,還有……驚墨,安如是,星河……甚至,昭陽公主。但是花顏沒看到玉澤,直到最後,兵戈聲漸起,熊熊烈火將眼前的世界燒得一片通紅,花顏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黑暗之中,似乎有悠悠遠遠的聲音聲音傳來,「……年,宸王宣望鈞與嫡長公主昭陽因黨爭之故,觸怒君王,承永帝念其情誼,圈禁宸王,收回昭陽公主天樞軍權……后,熙王遺孤聯合璇璣崖,起兵叛亂,攻至皇城之下。首輔凌晏如開城門……承永帝薨……眾臣子擁護昭陽公主為帝,宸王分封一方,執掌北境大軍……熙王世子后不知所蹤……」

  花顏想要再睜開眼睛,卻發現已經看不到什麼人或者事。白霧散去,只剩花瓣紛飛,山澗高聳入雲,惠風和暢,身邊有人興奮地說:

  「快看!那就是花亦山!」

  花顏醒過來的時候,晨光熹微,她猛地坐起來,拽住身邊的紗幔,確定一切是真實的。急促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她看著自己的手指,第一次有些懷疑那些不是夢,太真實了。

  可是她也確信,夢中的「花顏」和自己似乎並非一人,她和季元啟,沐英嵐只是一面之緣,並沒有太多的交情。而夢中自己那一番話……花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若是真的說出來,可能整個花家都要受到牽連,她怎麼會那麼不計後果?

  而且……花顏不願意承認,但是卻不得不去想,如果是真的,那麼夢中為何沒有玉澤,為什麼他……是熙王遺孤?她又為何說皇帝殺死了先宸王和熙王?

  這些問題太多,花顏一時之間根本理不出頭緒。一時覺得心下發冷,一時又覺得不過是夢。

  這般渾渾噩噩一天,連南國公都注意到了她的魂不守舍,還以為是因為將要離家女兒心中不舍,便催促她,「南塘處處是景緻,這些日子你……嗯,和玉澤可以去四處逛一逛,畢竟,若是去了明雍,也要大半年才能回來了。」

  花顏點了點頭,她的確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不管那些事是夢還是什麼所謂的前世之說,她都不該過分沉溺其中。畢竟,她是眼前的她,不是別人,不是嗎?

  ——

  這幾日難得下了幾場可以算得上是酣暢淋漓的大雨,熙王夫婦和南國公商議好婚約之事之後在南塘留了幾日,去遊山玩水,玉澤和花顏也沒有待在府中。對花顏而言,許久未見的故鄉過段時間可能就又要見不到了,怎麼能不好好出去玩呢?而玉澤……

  「你開心就好。」玉澤手握摺扇懶懶的靠在一旁聽著花顏說起南塘的夏天。

  花顏笑眯眯的道:「這幾日正是南塘的菱角上市的季節,菱角清甜,新鮮的更好吃!還有荷花也開得好看!就是蚊蟲多一些。往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和林珊姐姐她們一起出去采菱角。」

  「母妃前幾日與我說了,」玉澤眼底漫上笑意,「她說……雲中郡主在南塘風評極好,似乎不像是個高高在上的郡主。」

  花顏笑了笑,「原本就不該是高高在上的啊,我看王妃和王爺也都是很平易近人的性子,不然也不會掩去身份遊山玩水了。」她雙手撐著下巴,問道,「要不要和我去摘蓮蓬和菱角呀!」

  玉澤點了點頭。花顏早就準備好了工具和帷帽,就等他點頭了,此時便把東西拿出來,她先戴上帷帽,而後自然而然的拿起玉澤的,微微踮了踮腳尖想要給他戴上,少女似乎已經習慣了遷就他,但他卻從一開始哪怕自毀也要奪得她一絲關注,變成了不願意看她因為他一次次做出讓步。

  所以他微微低頭,讓少女剛好能毫不費力的戴好帷帽。

  「好啦,這樣就不怕蚊子了!」花顏仰頭看著他,明亮亮的眼睛里映著她的影子。

  玉澤垂在一邊的指尖微微摩挲,「想摸。」心裡的聲音這麼說。但他只是笑了笑,「走吧,趁太陽還不太熱。」

  還沒有到可以肆無忌憚的時候呢。

  兩人出府的時候南國公站在迴廊處,看著玉澤亦步亦趨的走在花顏身後,溫柔專註的目光一如那一日吃飯時看到的一樣。

  「哎……」

  林珊站在一旁見狀問道:「國公因何嘆氣?」

  「熙王世子,天縱之才,我不是不知道。可是自古以來,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他又在熙王府那樣的地方腹背受敵,其實並不是理想的人選……」南國公看著兩人逐漸消失的背影,目光深深。

  「可是國公還是答應了。」林珊笑道。

  「那孩子……」南國公無奈的笑著卻能看出些高興,「是真的喜歡阿顏啊。那眼神還有動作騙不了人。」說著他感嘆地搖了搖頭,「熙王一門倒是都出情種。」

  林珊柔柔一笑,目光里卻含著些哀傷。

  她想起花顏的話,相戀,原來該是如此執著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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