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隔了許久之後,正乘著船慢悠悠的和花顏行在澴河之上的玉澤收到了灰灰帶來的信,是熙王妃寫的,說他們已經看過了他的信,並即將前往南塘一趟……
看到這裡玉澤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花顏,一邊正在看風景的花顏以為他又和平日里一樣盯著她發獃了也沒在意。
直到晚飯時,玉澤一邊給她盛湯一邊道:「我父親和母親似乎這一段日子在南塘附近遊歷,我們此番大概能見到他們。」這封信到他手上時已經過了八九天,按照二老的步伐大概會比他們提前一兩天到達南塘。
花顏震驚的看著他,若是之前她可能還不會有什麼反應,還會覺得玉澤恰好能見一見父母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今……她有些羞澀地想,這不相當於是「醜媳婦見公婆么」?雖然她並不醜……但是見王妃這種事情是不是來的太突然了些?
「那……」她還沒問出口,玉澤就接著說:「等他們到了之後可能還要麻煩南國公一陣子。」
這下花顏的臉是真的微微泛紅了,玉澤見她低著頭整個臉都快要埋進那碗湯里了,才笑道:「是我給父親母親寫了信。阿顏……」他不經常這麼叫,此時就顯得分外鄭重:「你可會怪我自作主張?」
「……」
玉澤沒聽到她的回復,也不在意,微微偏過頭含笑看她:「就當是縱容我這一回……」
「是不是太早了?」花顏終於抬頭說,「……今年秋,我還要入學明雍,若是這個時候……會不會惹人議論?」
玉澤心道若是可以,他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會求了父親母親去下聘了。只不過是為了處理緊咬著熙王府的那些尾巴和瑣事才拖沓了這許久。但他面上卻道:「那你說如何?」
花顏想了又想,才開口道:「不如你我先定下婚……約,等我從明雍結業,再從長計議。」花顏磕磕巴巴說完,似乎那兩個字燙嘴一般。
玉澤眸光暗暗掃過她緋紅的臉,道:「原來你以為我此番便要下聘?」他垂眸笑道,「哪裡會這麼簡陋。不過若是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告知父母。」明明早就告知了熙王夫婦的世子坐在她對面演著戲,不動聲色。花顏卻以為真是自己會錯了意,愣了半晌。
直到玉澤伸手過來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傻,騙你的。」
花顏氣惱的「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理他了。玉澤也不像以前一樣草木皆兵,悠悠看著她生氣的樣子,還在回憶剛剛捏上去的手感,嗯……很不錯。
熙王妃和熙王兩人的確是在他們前頭就到了南塘,但他們卻沒有直接就找上南國公府,而是在南塘轉悠了一段時間,當然不是隨便轉悠。許多的事情就是這般小事之中看出來的。
「你說國公大人啊?那可是真正的大好人……」
「南國公府的公子長得那叫一好看啊!」
「可惜國公夫人早年就去世了,真是可嘆可悲啊!」
「國公大人的小女兒?害,不就是花顏那孩子……以前可喜歡摘蓮蓬了……」
「誒……去年的蓮花會上就是花顏小姐辦的花神吧!」
……
熙王一路聽過來,若非是知道花顏是郡主,他還真要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採蓮女了。
「這般看來,倒是個溫婉大方,不拘小節的孩子。」熙王妃撐著紙傘站在湖邊,欣賞著煙雨蒙蒙的湖面。
熙王點了點頭,「若真如同這些百姓所說,也不是個嬌氣的。」
「女兒家……就算嬌氣些又如何呢?你還以為是那些年四處征戰的時候?」熙王妃瞟了他一眼。
熙王點了點頭,看著天色道:「這段時間似乎正是南塘雨季,也不知今年的防汛做得如何?」
「今年早春的時候,北境遭了澇,今年大景的糧食主要還是要指著南邊了,希望別出什麼大問題。」
熙王妃聞言也抬頭看了看天色,也有些憂心,「這幾日來看的話,百姓臉上還看不出焦急的神色,應該還算是可控的……」
「這雨一直下著,簡直比宣京夏日裡還要熱。」熙王又道。
「南塘一向如此。」熙王妃看向遠處的國公府露出的一角屋檐,「挑個日子去拜訪一下南國公吧。」
「依我看,他們肯定早就知道我們到了南塘,但是卻一直按兵不動,由著我們打聽這些事肯定是也像我一樣,被自家女兒蒙在鼓裡呢!」想到這兒,熙王有些得意,「這小子可以呀!頗有我當年的氣魄。」
熙王妃看了他一眼,撐著傘直接走了,熙王殿下立刻就被晾在雨里。他也不惱,反正南塘煙雨,淋著也不會著涼,看著夫人的背影,他不由得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
那時候他年輕恣意,天下動亂,一次意外遇到卿卿而後一路相隨,便定了終身,後來他幫著自己的弟弟收復了天下,卿卿也找回了家人,才知道她原來是故去的沈大儒家的小姐,才不是什麼孤女,他這才恭恭敬敬地去上門三書六禮。沈家也不曾為難他,只是這般做法到底有些許的失禮,他時常拿出來和她打趣,她惱了也是應該的。
而那時候的故人,如今留下來的也不多了,除了皇帝和程筠,也就只有他們夫妻和南國公了,而那位驕傲一世的皇后祝鋒華……早就被深埋黃土,不復從前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從前那般要好的一群人,如今卻是各自為戰,真正還算圓滿的怕也只有他和卿卿了。
「還不快些過來?」熙王妃撐著傘站在長橋上回首望著他,「真不怕生病了?」
熙王展顏一笑,「來了,娘子。」
兩人重新走在傘下,空間狹小安靜,熙王伸手攏住身邊人的手,雨落青石板,聲聲滴到明。這一番倒是讓他想起,那一日送卿卿歸寧的時候,他便是這般撐著傘。
從此煙雨落盛京,一人撐傘兩人行。
如今一晃都這麼多年了,連月兒都要找到自己要撐傘的另一半了,果真是時光如梭啊,而身邊人卻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