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褪盡,夏天雖然還沒有完全的來,但是卻也並不是賞梅花的時節,玉澤一個人來這裡幹什麼?
花顏疑惑的走進去,還沒走到裡邊,就感覺一陣涼氣撲面而來,花顏穿著輕薄的春衫不由得抱著胳膊搓了搓,看著一路上枯寂的梅樹枝,自言自語,「這裡不會這個時候還有梅花吧?」
「有,」一個沉穩中略帶磁性的聲音冷不丁響起,花顏回頭看過去,一位身著銀色長袍,手持羽扇的男子從假山隱蔽處轉出,站在他身邊含笑看過來的正是玉澤。
「世子哥哥……」花顏在腦海里把各種稱呼過了一遍,還是叫了這個稱呼。她走過去,玉澤便介紹道:「天樞軍師,左丘肅。」
花顏驚訝的看著眼前年輕的人,雖然憑著裝束很容易就能猜出眼前人的身份,但是名揚軍中的左丘軍師這般美姿儀,實在不像是一個殺伐之人,反倒是更像清談的學子。
「你剛剛問,這園中可還有梅花?」玉澤伸手指向他們剛剛走過的一個角落,「那裡還有七朵。」
「七朵?」這麼精確的數字?花顏狐疑,哪有人賞花還數數的。
身旁那位軍師卻點了點頭,「不錯,正是七朵。」他也有些驚訝的看著玉澤,眼前的少年人竟然也會關注這些小細節嗎?
花顏跟著他們的腳步回到那株梅樹前,花朵寥寥無幾的開在枝頭,零落在各處,花顏細細數了幾遍,的確是七朵。她不由得佩服起來,這些聰明人的腦袋果然和常人關注的東西不同。
待她數完梅花,再回頭的時候,左丘肅卻已經走了,只留玉澤還站在她身邊。
花顏轉身時撞在梅樹枝上,不多的花瓣飄落在眉間,痒痒的,花顏正抬手去拂,玉澤已經輕輕地捻起那枚花瓣,「昔日有南朝宋武帝之女壽陽公主,卧於含章殿下,梅花落於眉間,拂之不去,後有梅花妝。今日難得一見。」
花顏被他引經據典的誇了一頓,立時就不知道怎麼開口問昨夜的事情了。思前想後半天還是結結巴巴問道:「我……我昨夜,喝醉酒之後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玉澤捏著花瓣,聞言瞥了一眼女孩子微微泛紅的耳垂,沉吟了片刻道,「沒什麼,你可規矩了。」
「當真?」花顏看著他,一臉懷疑。
玉澤無辜的看著她:「不知道了,你沒教。」
???
花顏一頭霧水,「教什麼……」她還沒說完,就忽然想起,某人似乎也這麼問過她,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我睡著的時候可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沒有,你可規矩了。」
「……」
花顏想起了那件事,不由得又紅了臉,當時心口那點子滾燙的感覺又翻湧上來,眼皮上似乎還能回憶起那點似有若無的觸感,就像是被羽毛掃過,沒什麼感覺,可又想再被掃一回。
停!花顏你在想什麼?你當初是因為他的確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才搪塞他的,怎麼能和如今相提並論?難道她還能對他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那怎麼可能?那怎麼可能?
……
那還真有可能!
花顏從來沒喝過酒,壓根不知道自己喝醉是什麼樣子。
眼看著少女要把自己的臉燒成蘋果了,玉澤才笑道:「好了,別亂猜了,你昨夜,真的很乖。不過以後不要喝酒了,」他頓了一下,改口道,「以後不要在外面喝酒了。」
「哦。」花顏默默點了點頭,跟在後頭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嘀咕咕道,「若不是你遞給我米酒,我也不會喝那麼多。」
「嗯?」玉澤聽到小姑娘的嘀咕,停下腳步道:「小學子說什麼呢?」
「沒什麼!」花顏立刻誇張的捂住嘴巴,反問道,「你又不是真的學堂先生,為何總是叫我學子?」
「就快是了。」
玉澤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花顏卻反應了好一會兒。
「你要去做先生?」花顏驚呼,「哪家書院請得起你這尊大佛?」
「開個玩笑罷了。」玉澤抬起手搭在眉骨上看了看天色,「馬上午時了,快些回去吧,下午好好休息,晚上還有的忙呢。」
花顏就這麼被忽悠回去了,後來她在明雍的開學大典上看見某個青衣落拓的頎長身影的時候,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而另一邊,左丘軍師從梅園出來之後,一路獨行。也路過幾位朝中官員,卻都沒有寒暄,甚至不曾招呼一聲。
左丘肅並不覺得有什麼,這些事,他早就習慣了。
從幼年時到學堂中,直到後來他捨棄京城的清閑文職,一意孤行去了天樞軍中之後憑藉著出奇制勝的詭變兵法折服了軍中將士。但那時候他似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軍中的各種活動,他一概不去,大軍在開篝火晚宴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坐在帳中,一盞油燈,一捧兵書,枯坐一夜。
「這梅花有什麼好看?你看了這麼久,可知道這樹上有多少朵梅花?」
「五十八朵。」
「你還真數了?」
「無事可做罷了。」
左丘肅把那柄羽扇抵在下顎處,想著玉澤說話的時候的神色。
他是數過梅花的人,他知道,一個人在數梅花的時候心情是怎樣的。
不過,左丘肅輕輕搖了搖羽扇,想起那個女孩子認真的去數梅花的樣子,還有玉澤看著她的時候,一瞬間融化開來的眼睛,輕輕的笑了笑。
數梅花的時候若是有人陪著,那數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