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了一段路,季元啟就被追上來的小廝叫走了,花顏送走了他,長出了一口氣,想著終於送走了這尊大神,繼續去找玉澤,剛走了一會兒,就看見微安迎面走來。
「微安?」花顏微微眯著眼,的確是微安。「你怎麼來了?」
「奴婢比世子郡主慢了一步,也不能進宴會就在雲閣等著,世子知曉您會來找,就叮囑我來迎一下。」微安接過花顏手裡的米酒,「郡主你這是喝了多少啊?」
「不多,一點點,不醉人的。」花顏眼神還很清明。
微安哭笑不得,「米酒的確不烈,但是後勁很大啊,而且喝起來是甜酒味道,總是會不經意就喝多了。」她聞了聞花顏身上的酒味,「不過郡主喝的不是太多,明日應該不會很難受。」
兩人到了雲閣的時候,說著自己很清醒的花顏已經有些暈暈乎乎的了。
先前的酒勁開始上頭上臉,瓷白的臉上染上胭脂紅,似乎兩朵飛霞。唇也被染的格外艷,臉上的妝花了大半,唇脂掉完了,但看著卻比早上還要明艷,似乎海棠生香。
玉澤快步走過來接住人問:「這是怎麼了?」
「郡主喝了些酒,有些上頭。」
「她這是喝了多少?」宣望鈞走過來看了看人,眼皮輕輕跳了跳立刻別過眼,輕咳一聲,「去煮醒酒湯。」立刻有下人應了下去。
「郡主以為米酒不上頭便喝了些,倒是喝的也不多,可能是郡主不勝酒力才會如此。」微安道。
宣望鈞也知道應該喝的不是很多,畢竟身上只有清甜的味道,並沒有熏人的酒味。
花顏被玉澤半抱在懷裡,微燙的臉貼在他光滑冰涼的衣料上,不自覺的蹭著,手還抓在他的袖子上,微微睜著眼,朦朦朧朧一層水汽。
無辜的緊,也……誘人的緊。
玉澤一下把人橫抱起來,對宸王道:「她這個樣子我還是先送她回去休息,至於我們先前談論的,殿下自己決斷就好,為君為王之道,你一向學得比我好。」
院內的燈燭點的很暗,宣望鈞看著他們離開,回想剛剛兩人的談話,最後吩咐剛剛的小廝,「醒酒湯煮好送過去。」
「是。」
玉澤抱著人走在回住處的路上,並不是出宮。
這樣的宴會,並不只是一天就會結束的,以往一般會持續四五日,原本只有第一日是要進宮的,可是這次花詔會恰逢昭陽公主生辰,因為今年年頭的洪災,節省開支,昭陽公主直接將兩次宴會並為一天,是以各個世家都要在宮內住一晚。
這一晚,別人住的如何不好說,因為後來聽說這一夜還是發生了很多雞飛狗跳的事情的,但那些事和花顏關係不大,便略過不提。
那一夜……玉澤後來是這麼描述的。
「世人說美人宜燈下觀,殊不知美人微醺,月色下更相宜。」
抱她回去的路上,玉澤走的並不快,微安很乖覺的提前跑回去準備,玉澤便抱著懷裡的人閑庭信步一般慢悠悠的走著。
花顏晃晃悠悠里瞧見青年含笑的神情,心情不知為何也好了些,她的臉蹭在他胸口的衣服上,貪圖那一點涼意,卻還隱隱約約有些意識,諾諾的問,「你這麼抱著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為何?哪裡不合適?」玉澤起了心思要逗她,便陪著她說話。
「你看,其實我們的關係並不十分親近,你這麼抱著我,別人會說閑話的。」花顏如今說話的確有些不過腦子,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就是我哥哥也沒這麼抱過我。」
「你是提醒我,應該要讓我們的關係再親近一些嗎?」玉澤問。
花顏急忙解釋,「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太好了。讓我有些恍惚。」
玉澤聽著她的話,面色如水,其實一個人的時候他並不經常笑,年少成名的世子殿下,自來萬人追捧,骨子裡到底還是矜貴的,但是當年曆經磨難和追殺的玉澤卻永遠笑的讓人如沐春風。
面上笑得有多燦爛,心裡就有多涼薄。
花顏笑了一下,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他的臉,卻停在半空,只是透過月光用指尖描摹他的輪廓。
如水月色下,心頭劃過幾分熟悉,少女毫不設防的開口。
「你讓我覺得,與君初相識,卻如故人歸。」
玉澤抱著少女的手收緊了一些,「是么?」他聲音清晰可見的發顫,但是花顏此時醉的有些厲害沒有注意到。
「可能是幼時見過,印象深刻吧。」花顏自己給出了解釋。
玉澤默不作聲的抱著她,一步步走得很慢,他們的影子被月光拉長,在長長的宮道上看起來孤寂卻纏綿。
後半程路,花顏安安靜靜的依偎在他胸口,玉澤也不說話,聽著懷裡的人漸漸均勻的呼吸,玉澤忍不住停住,低下頭,和她額頭相抵,懷中人清淺的呼吸撲在臉上,清亮的月光下,一滴晶瑩的水珠落在花顏眉心,劃下一道水痕,一個虔誠的吻跟著水珠一道落下。
沒人看見。
除了月亮不會有人知道。
季元啟踏著月色回到院落的時候,還沒進房門就似乎感受到什麼危險氣息的小獸一樣,一下子竄到院中的大樹上,「喂,老頭,你被人騙了也不能怪我啊!」
「若非是你故意配合,何至於如此?」沒點燈的書房裡,一位廣袖大衫的老人走了出來,氣質儒雅顯然是當朝太傅,季家家主,不過現在看上去卻有些平日沒有的威嚴感。
「我也沒幹什麼啊,找了個地方睡了一覺而已。又沒耽誤您什麼事。」季元啟笑嘻嘻的坐在樹上,「怎麼樣,我就說大哥比我更適合這樣的場合吧!」
季太傅抬眼看過來,他深沉的眼神落在季元啟身上,剛剛還嬉皮笑臉的人立刻收了故意裝出來的痞氣。
「你想做什麼我很清楚,但我要告訴你,不可能。」季太傅的口氣不容置疑。
季元啟聞言也不生氣,玩笑般說:「這些話你已經和我說過無數次了,嫡庶之分真的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不是嫡庶之分。」季太傅說完也不再解釋,丟下一句話,「今秋的時候,去明雍吧。」
「為何?」季元啟立刻急了,卻還嘴欠道,「莫不是你終於發覺自己教不了我了?」
季太傅橫眉深深看了他一眼,甩袖走了。
季元啟看著他遠去,收了嬉笑的神情,靠在樹上,望著月亮,看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