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來晚了呢。」那聲音千嬌百媚,很醉人卻不甜膩,像是上好的清酒,又像是極清脆的樂器,聽了一句便要酥了半邊身子。
只聞其聲就可以想象是怎樣一位美人。而她現在喚玉澤公子。
花顏不由得想要去看玉澤的表情,卻隔著帷帽,看不真切。
還未進門一隻靈巧的小獸就撲了過來,那室內清甜宜人的香味也一併傳過來。花顏不由得細細聞了聞,甜而不膩,反而能夠安神,是很難得的好香料。再看那靈巧的撲在肩頭的小傢伙,原來是一隻純白色的雪貂,滴溜發亮的眼珠狡黠的看著她,實在惹人憐愛。
「公子來這裡還帶著家眷嗎?」坐在屏風後頭的女子輕笑了一聲,研磨香料的手卻停了下來,站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
進了室內,玉澤便鬆開了手,花顏收回手腕,袖子垂落下來,她還戴著帷帽並未摘下。玉澤便替她取下來,問道,「有何不可?」
他竟然沒有反駁家眷這句調笑,月憐的眼裡笑意更深,招呼了一下那雪貂,小傢伙就從花顏身上跳下來,輕巧的落在月憐脖頸邊。
花顏這才好好看清楚了對面的美人,淡粉色的花朵墜在髮髻邊,鬆鬆盤起的傾髻垂在一邊,鎏金的髮釵格外精緻華美,細細的流蘇垂在衣服上。比之大景尋常的女子,她的服飾顯然大膽華美,桃粉色的長裙包裹的身子玲瓏有致,圍在身上的毛絨披肩又顯得矜貴十足,靠近了些,更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暖香,絕不膩味,反而溫暖馥郁,似乎能吸引每個人的靠近。
「畢竟姑娘家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心上人來我們這樣的地方吧。」月憐自嘲了一句,又垂眉一笑對花顏一禮,「這位便是公子先前提過的雲中郡主嗎?果真眉目清雅可入畫。」
花顏被美人一誇反而不好計較那句惹她心亂的心上人,只得受了一禮。
玉澤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我來宣京一次不易,找你自然是有要事。」
月憐也收起剛剛的嫵媚,沏了一盞茶請兩人坐下,便去了內室取出一疊文書,花顏坐在一旁,玉澤並沒有避著她,花顏自然也明白,他這是在向她一點點坦白自己的勢力,在和她共享情報。
可是為什麼?
她看著放在一旁的文書並沒有去拿,玉澤也沒在意她的行為,他看著這些文書,面色並沒有大的起伏,只在讀完之後輕嘆了一聲,花顏神遊半天之後抬頭看他,玉澤見她只坐在一旁,沒有去看那些文書眸光暗淡了一瞬,放下文書問月憐:「璇璣崖那邊可有聯繫你?」
「暫且沒有,他們可能也遇到了些麻煩。」月憐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們又說了些話,花顏坐在一旁,只覺得自己不該在這裡,不該聽到這些話,可是這是玉澤主動帶她來的,這些秘密是他自己捧到她面前的,而這些談話的內容,若是花家之後與熙王府交惡,每一件都可以成為背刺他的利刃。
而月憐姑娘的話玉澤也並沒有否認,甚至他在默許。
從錦歌樓出來之後,花顏恍恍惚惚的跟著玉澤,她又戴上了帷帽,玉澤玄色的衣角在她視線里搖搖晃晃的,就像是一把小刷子在挑逗她的心,她想說什麼,但是又怕一出口之後他和她之間那最後的一層窗戶紙也被捅破了,而捅破之後的後果,真的是她現在能承受得起的嗎?
花顏就像是站在懸崖邊看著對面的珍寶,欲求卻想退。
怕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沒能拿得到那份寶藏。
玉澤走在前頭步子仍然控制著速度,不急不緩的等著後頭的人,但他的面色屬實算不得好,微微抿起的唇暴露著他的心情。平日里如沐春風的笑容再尋不到一點,但常人看上去也只是面容平靜而已。
走到街頭拐角的時候,玉澤停住腳步,花顏也停住。
他朝她伸手,她不知怎得就走到他身側,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如來時一般足尖輕點,掠過底下的人潮。花顏聽著耳側平穩的心跳,默默地垂著眸子,剛剛她當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什麼……
玉澤帶著她直接落在驛館的后牆邊,這裡栽著幾株開得正好的桃花,兩人落下來的時候衣擺無意掃落幾瓣。
花顏的腿踏在實地上,才抬眼去看他。
玉澤理了理被她剛剛壓出的褶皺,頷首叮囑道:「整理一下衣服,等我走後你過一刻鐘再出來。」
他微微垂下頭,半束的發垂下來,光影格外好看。
花顏的帷帽早就在路上找地方處理了,此時便注意到幾片花瓣落在他發間,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花顏叫住他:「等等!」
玉澤轉過身看著她。
花顏往前走了幾步,微微踮起腳尖撥開他的頭髮,拿出藏在其中的花道:「好了。」
玉澤看見她手心的花瓣,突然笑了一聲:「只是這樣可是不夠呢。桃花不是這樣就撿得乾淨的。」
花顏後來站在桃樹之下把他這句話想了很多遍,都沒能明白是什麼意思,卻在兩人進宮之後明白了過來。
那一朵一朵的桃花,哪裡是她能「剪」的乾淨的。
後來花顏某次喝醉了酒,拉著某人的衣領半撒嬌半質問的道:「你那時候那麼說其實是在暗戳戳的告白吧?」
某人被她拉著衣領卻很是順從,還能分出心思去護著她的頭,微微翹起的眼尾含著蠱惑的神情,「我以為那已經是明示了,沒想到小學子太愚鈍,遲疑了那麼久。」
花顏泄憤一般一口咬在被微微扯開的鎖骨上,聽得頭頂傳來一聲悶哼,才得意的在咬過的地方落了一個吻,「我那叫聰明,是你太腹黑,織了一張網看著我往裡跳……」
姑娘嘟嘟囔囔的指責聲漸漸小了,玉澤低頭去看時,抵在胸口的小臉微紅,手還抓在他被扯得凌亂的衣服上,玉澤無奈的捏了捏她的臉又覺得實在難得,這一幅場景若是她清醒的時候是絕對干不出來的,但是……她清醒的時候倒是可以干一些別的事。
花顏不能喝酒這個小毛病,很久之前就被他發現了。
似乎是……玉澤思索了一下,是在花詔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