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消愁》
「好久沒見過北哥彈吉他了啊！」
直播間的彈幕又活躍了起來，他們對於這首目前還沒有聽過的歌曲期待感是十足的。
「聽名字感覺有戲啊，應該和電影的風格挺搭的。」
「哎，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看到這個歌名，就有了一種去拿杯酒來喝的衝動。」
「哈哈哈誰不是呢，《消愁》，那不就是借酒消愁的意思嗎？」
現場的觀眾們沒辦法發彈幕，他們自然也不可能發出聲音來表達自己的感覺。
所以他們現在能做的很簡單，那就是安安靜靜地等待赫連北的表演。
周弋陽這時候用餘光看了眼自己邊上的人，他發現汪星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住了自己的手。
當音樂的前奏聲響起的時候，赫連北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如果說他剛剛講了一個只存在於童話里的美好故事，那麼現在的他要借著這首歌，告訴觀眾的卻是一個讓人壓抑的故事。
赫連北忽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拿到這首歌的時候，他心裡的感覺。
「這首歌，」赫連北看著那一句句歌詞，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內心竟然會有一種無所適從的壓力。「周總你真的要給我唱嗎？」
周弋陽笑了笑，彷彿是不太理解赫連北為什麼會這麼問一樣：「當然了，難道你不喜歡這首歌嗎？我倒是覺得這首歌很適合你呢！」
一旁的赫連北搖了搖頭，他現在的表情還是相當真誠的：「沒有，我很喜歡這首歌。而且我也很想要唱它。」
或許是人到中年，不管赫連北處於怎樣的地位，有著多高的收入，各式各樣的壓力也隨之而來。
即便是明星，也會面臨著結婚生子的困擾。
雖然沒有人會催婚，可當赫連北看到身邊的朋友們一個個都結婚生子，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后，他的心態也會有所變化。
或許，他也應該試著找一個合適的對象了？
不過這種想法在赫連北的腦海里一閃而逝，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性格不適合組建家庭，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照顧家人。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像他一樣，從小到大都沒有父愛的陪伴。
同行之間的對比也是無形的壓力，這在唯利是圖的娛樂圈更是明顯。
可能上一部電影里還在給你做配角的人，已經一步登天。高高在上的巨星也有可能遲暮的一天。
各式各樣的壓力，隨著年齡增大，身體機能的下降，焦慮隨之而來。
赫連北也曾在夜裡問過自己，他該怎麼消愁呢？
正是這些過往，才讓赫連北能夠第一時間融入這首歌中。
周弋陽也清楚，這首歌給月光少女，按照她們現在的人氣，肯定也能火。
不過恐怕會有人站出來說不合適。
當赫連北開口的一剎那，再也不會有人發問如果這首歌給其他人唱會怎麼樣。
因為最苛刻的黑子，在聽到了這首歌后，他們也閉嘴了。
［當你走進這歡樂場背上所有的夢與想
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沒人記得你的模樣
三巡酒過你在角落固執的唱著苦澀的歌
聽它在喧囂里被淹沒你拿起酒杯對自己說］
他的嗓音是有些低沉的，在這個音區上赫連北的音色得到了極大的發揮。
所以聽眾不用看歌詞，光是聽到這個聲音，他們就得到了滿足。
就彷彿在喝一杯醞釀了很久的紅酒一樣。不上頭，卻會沉溺其中。
彈幕一開始都是在感慨赫連北唱得好聽，動聽。
可很快，彈幕都轉了風向。
當他們看到那一句句彷彿來自於他們生活中的歌詞時，很多人都想起了自己的故事。
「這歌詞，寫的太戳我心窩子了。哎，想起我二十歲那年南下打工的歲月了。聽不懂當地人的方言，工資付了房租剩不了多少，每天活的都很孤獨，還找不到人傾訴。」
「太苦了，真的！這首歌太真實，太苦了。周弋陽的歌詞太牛了，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跟我們一樣，也是個窮出身。」
「哎，我現在的確是在申城這個大都市裡讀書，工作。可我也知道，我總有一天是會回去的，我根本買不起這裡的房。」
「別說買房了，租房都快沒錢了。哎，真的背井離鄉的人太難受了。」
「可是真的要回去嗎？回去就會好嗎？回去之後你就會發現，老家也變了，你不過是個異鄉人。你真正懷戀的是，不過是你童年時的故鄉罷了。」
唐玥看著這一條條彈幕，頭一次沒有笑容。她幾乎能夠看見，在這些彈幕的背後，一群因為這首歌而得到共鳴的人，正在用怎樣的一種心情發彈幕。
他們說不定會暗自在心裡落淚，說不定只是在宣洩情緒，可並不會改變他們的生活。
「唱得，真好啊！」白楊羽雙手插兜，他一臉感慨地盯著屏幕，心中泛起了漣漪。
像他這個年紀的人，越能明白其中的無奈和酸楚。
有人可能會說，既然累了就回家啊，沒人攔著你。
可白楊羽知道，男人是要成家立業的，是要擔負起一個家庭的重擔。
回家之後，壓力不一定會變小，那收入肯定是驟降的。
沒有錢，更絕望。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就算天天吐槽工作忙工作累，可他們依舊不會選擇回家。
彈幕當然有人沒有體會過歌詞里的生活，他們有的人生來就在羅馬，有的人年紀還小，沒見過社會的真實面目。
不過他們是看過電影的，想起了電影里那個不苟言笑，總是沉默的男主。
他背井離鄉那麼多年，真的沒有想過回去嗎？
應該是想的，可回去之後就要面對更多的痛苦。
赫連北的歌聲真的有一種魔力，讓不同背景不同遭遇的觀眾，都共情了。
他撥動吉他，聲音提高了，在他的眼底似乎真的出現了一團正在逐漸變亮的光：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喚醒我的嚮往溫柔了寒窗
於是可以不回頭地逆風飛翔
不怕心頭有雨眼底有霜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
守著我的善良催著我成長
所以南北的路從此不再漫長］
現場的觀眾雖然一言不發，可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表達出了自己的激動，自己的感動。
一些感性的觀眾似乎忘了這是在直播，當音樂響起的那一刻，他們的眼角終於是不爭氣地落淚了。
唐玥嘆了口氣，她也知道，赫連北幾乎從沒有離開過他的椅子。他就是這麼簡簡單單地唱歌，沒有多餘的動作。
可任誰都清楚，這絕對是一個殿堂級的現場。
唱得不僅好聽，還走心。沒有修音，沒有假唱，赫連北在一個有些大的年紀，再度奉獻出一個讓人驚艷的現場。
唐玥甚至不免開始幻想，當自己到了赫連北這個年紀時，她還有這樣的表現力嗎？
林萱兒她緊咬著雙唇，實際上她作為一個申城本地人，本應該對這些歌詞感觸不深的。
畢竟她從沒有過背井離鄉，即便不當歌手，她也會在父母的安排下考上一個好大學，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平安安穩地過完一生。
可林萱兒卻因為赫連北的演唱，因為那一句句歌詞，徹底動容了。
當她聽見那句「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時，內心出現了極大的震撼。
她幾乎可以想象，在幾個小時，不，在節目結束之後，這句歌詞會多麼頻繁地在朋友圈裡出現。
這時候林萱兒側過頭，便看到了已經落淚的汪星蕊。
她很體貼地一言不發，只是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對方。
汪星蕊接過了紙巾，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淚水，然後內心依舊涌動著。
她以為自己看過了那麼多精彩絕倫的表演后，她應該是一個很淡定的人。
可聽到赫連北唱第一句時，她發現自己就潰不成軍了。
她想到了自己，從一個小山村走出來的女孩。
在各式各樣的報道里，她的出身都會被提及。
汪星蕊可以理解，畢竟她的出身的確鼓舞了很多人。
可有時候汪星蕊也很迷茫，為什麼大家感慨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她逃出了魔窟的慶幸呢？
汪星蕊承認，她的家鄉很窮，她的爸媽也有著很多毛病。
可那畢竟是生她養她，又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汪星蕊並不覺得自己是為了逃離那裡才出道的。
每年她回家時，她的心情是雀躍的。
聽到這首歌時，汪星蕊感慨萬千。或許，在她的心底，她的家鄉也是溫柔的，像一輪明月。
周弋陽的嘴唇動了動，眼睛很用力地眨了幾下。
他毫不懷疑，如果這會兒是他一個人看錶演，身邊沒有這幾個女生的話，他說不定就落淚了。
赫連北的演唱讓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聽這首歌的時候，同樣的感動，同樣的走心。
他想，這應該就是好音樂的魅力，不管在怎樣的時空，它還是能讓人共鳴的。
音樂聲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間，赫連北也只是起身向觀眾們鞠了一躬。
沒有多餘的俏皮話，就這樣結束了他的表演。
如夢初醒的觀眾們這才是反應過來，給予了赫連北最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