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高分低票房
「喂？」張伊玲側過頭，她忽然發現蘇音落淚了。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是應該立刻去安慰她，還是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過蘇音看起來並不是太需要安慰，她更像是因為電影里的劇情而落淚。
蘇音突然明白赫連北為什麼會這麼演了。
因為自己的過失，害死了孩子，毀掉了家庭，他的確是個罪人。
面對以後的痛苦，赫連北可能覺得這就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吧。
承受著，就習慣了。
哀莫大於心死，鶴城成了王春波永遠的心結。
如果不是這趟意外的回家，或許這個心結會一直藏在最深處，讓王春波自己都遺忘了。
蘇音曾經看過一個報道，說人的大腦是有保護機制的。
當你遇見一件痛苦到極致，即將崩潰的事情后，大腦會讓你忘掉它。
王春波卻記起來了。
痛苦並不像名句里說的那樣，因為時間就慢慢平復。
沒有，它們一如既往得存在著，連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都還是一如往常。
電影卻沒有過多得展示王春波的痛苦，他依舊平靜地生活著。
他和前妻默契地避開了對方，心照不宣地繼續著自己新的生活。不過他們都清楚，彼此從沒有忘記過那塊傷疤。
王兵的母親在夏天即將到來的時候回來了。
她想要帶走王兵。
「跟著我去京城吧！」歲月的痕迹被巧妙得藏在了化妝品下，她的無名指上有一枚很大很亮的鑽戒。
「我不去。」王兵的回答並沒有變，不過他對待自己的母親還是多了一份耐心：「鶴城挺美的，你可以在這裡呆幾天。」
不過王兵醒來的時候，母親又走了，靜悄悄的。
這一次王兵驚訝地發現他並沒有太難受，他不知什麼時候也習慣了離別。
「去海邊吧，叔。」
王兵推開窗戶，陽光投射進來。
「嗯。」王春波依舊沒什麼波動，他去換了身衣服。
鶴城沒有漂亮的白沙灘，有的只是硌腳的碎石。
王春波和王兵默默地站在海邊，兩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漢堡包。
王兵咬了一口，覺得好吃極了。
太陽落山時，金光灑滿了湖面，那醉紅色的海面像是浸了油的鹹鴨蛋，是觀眾用語言都無法形容的美。
王兵張開雙臂，大喊了一聲：
「啊啊啊！」
王春波的目光卻落在了一艘歸來的漁船上。
鏡頭拉近，漁船上的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裸著身子，背著一簍魚歡欣雀躍地跳下了船。
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溫柔的女人。
王春波咬了一口漢堡包，這種他以前吃不慣的食物。在這幾個月里，也習慣了這個口味。
來來往往的人變了，不變的是鶴城潮起潮湧的海浪。
電影戛然而止。
有人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看了個什麼劇情。
有人淚流滿面，因為某一個角色共情了自己。
也有人啞然失笑，彷彿學會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
「周總，影評你都看完了？」關霏抬起頭問道。
「這個影評不錯，這個標題拿來宣傳很有意思。」周弋陽認真地說道：「《我們都有權利不與自己的過去和解》。」
「我也看了那篇影評，」關霏笑了起來：「看標題的確讓人眼前一亮。我看了眼，微博上專業影評人目前給出的全是五星好評，一眼看上去就有點假。」
周弋陽聽著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眼關霏，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覺得這些好評看起來特別像是我專門去買的對嗎？」
一旁的關霏點了點頭，然後很有求生欲地說道：「周總，這不是我自己的感覺啊！主要是我剛剛看了眼那些網友的評論，這些人都覺得我們跟專業影評人串通好了。」
「那評論地網友，都是看了我們這部電影的嗎？」周弋陽繼續問道。
這時候關霏突然不說話了，她就好像是一下子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對啊，這些人又沒看電影還這麼在意，一看就是專業的黑子。」
周弋陽笑了笑，接著問道：「對了，說起來你不是還專門看了網友的影評么，好評還是差評居多呢？」
「這就是我一開始比較驚訝的地方，」關霏一點都不介意表示出自己一開始並不看好《海邊的鶴城》這件事。實際上周弋陽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甚至是那些給出了五星好評的專業影評人，在自己的點評中也不忘提醒觀眾慎重觀影。「目前幾個購票軟體上，評分都過9了。」
「這麼高！」周弋陽當然不是在說反話，雖然現在9分電影算及格，9.5是神作的評分標準在購票軟體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可像《海邊的鶴城》這種很沉悶的文藝片，它的分數應該是不會高的。
周弋陽甚至擔心它會掉到八分以下，沒想到竟然還堅挺在了9.2分。
「不錯啊！」周弋陽笑了起來：「看來是我對我們觀眾的審美是有偏見的，現在大家的口味也是百花齊放了，各種類型的電影都有人看。」
一旁的關霏嗯了一聲：「的確是這樣，不過咱們這電影在豆瓣那是大殺特殺了！現在均分都上9了！」
周弋陽對此一點都不意外，這樣的電影不就是豆瓣用戶喜歡的調調么！
「接下來我們就從豆瓣高分，專業影評人力薦這個角度宣傳。」周弋陽用手扣著桌面，輕聲道：「當然了宣傳的時候一定要指出咱們這部電影是比較陰鬱的，基調很悲傷。不然到時候一些觀眾被騙進來，肯定會打低分的。」
「自然！」關霏點了點頭：「不過咱們這電影沖獎沒啥問題吧？」
「這是自然，」周弋陽深呼吸了一口氣：「你沒發現就算是中庸的評價里，網友們都會專門指出赫連北的演技么？《我不是葯神》的時候赫連北的演技也很好，不過這部電影的劇情更讓人津津樂道。可這次的《海邊的鶴城》，幾乎一半的情緒都是靠赫連北用演技撐起來的，他應該又會橫掃了。」
關霏有些激動地鼓起掌來，她當然是發自內心地替赫連北感到高興了。
實際上當她看到像赫連北這樣年紀的演員，竟然還能發光發熱，甚至是迎來自己的事業第二春的時候，她也倍受鼓舞。
因為關霏發現如今網上的年齡焦慮是越來越嚴重了，她有時候都擔心自己三十歲以後就會被社會拋棄。
「那陽哥，就是北哥那首新歌翻唱，是不是要現在拿出來宣傳了？」關霏好奇地問道，她自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
然而周弋陽卻搖了搖頭，很嚴肅地說道：
「先不要，畢竟他演的電影角色比較壓抑，突然搞這種營銷會讓觀眾覺得很奇怪的。等過幾天，電影的討論度降低的時候再拿出來。到時候正好可以開始宣傳他的新專輯跟演唱會了。」
關霏一聽，頓時覺得周弋陽想的比自己周到多了，她撓了撓頭，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還是陽哥你說得對，我還是想當然了。現在北哥的粉絲應該很開心吧，前幾天他們都在抱怨呢！」
王姐小炒店今天並沒有開門，王姐拖著自己的好姐妹們前往了影院。
她們幾個人都是赫連北的粉絲，不過對自己電影審美和口味心知肚明。
在進影院之前，她們就已經給自己打了預防針：
「我覺得這電影可能比較晦澀難懂，到時候如果看睡著了姐妹們別罵我啊！」
她們嘴上是這麼說，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當她們真的從電影院里走出來的那一刻，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唏噓，寫著感傷，當然還有一點喜悅。
那一點喜悅有些可恥，卻是真實存在的，她們都認為這部電影能讓赫連北在影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這部電影也絕對會在很多年後被人反覆提起，津津樂道。
赫連北選擇拍這部電影，絕對是益大於弊的。
她們現在都相信了赫連北的選擇，就算沒有票房又如何，這部電影能給赫連北帶來榮譽那就足夠了。
在一間很是簡陋的小酒館里，白楊羽就這花生米喝著酒。
他抬起頭看了眼自己對面的人，突然好奇地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這部電影嗎？」
聽到白楊羽這麼問，坐在他對面的赫連北抬起了頭，他有些奇怪地問道：「這不是我自己拍過的么，劇情我都知道，當然不用專門再去看一次了。」
聽到他這麼說，白楊羽卻笑了起來：「你以前的電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當時說看自己演戲和自己在戲中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赫連北攤了攤手，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好吧，你就饒了我吧！我承認，這部電影再看一次對我來說就像是再經歷一次磨難一樣。」
「唔，」白楊羽輕笑道：「不過那都是電影，現在你不是好好的么？」
「嗯，」赫連北抬起頭來，低聲道：「這部電影告訴我，不用跟自己和解，我真的很喜歡這點。」
「也是，我以前也是這樣。很難跟自己和解。」白楊羽他似乎是拿出了手機，當他對著手機屏幕看了幾眼后，才笑著說道：「你也知道，我的戀愛經歷挺慘的。我那時候就在想，為什麼我這麼倒霉啊！那時候所有人都安慰我，你挺過去就好了，時間會帶走一切的。」
「可我就真的很難過啊，明明我是受害者，為什麼我要放下呢！我什麼都沒做錯！可那時候沒有人告訴我，其實我可以選擇不和解。」白楊羽笑了起來：「我那時候就跟個廢人一樣了。好在後來我遇到了周總，是他幫我走了出來。」
赫連北聽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彷彿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故事。
「說起來，我跟你很像，在我最沉寂的時候，也是周總找到了我，把我從泥沼里拖了出來。」
說完了感性的話題后，白楊羽終於說回了正事：「你應該還記得，自己為我們這部電影唱了主題曲吧。」
「我知道。」赫連北笑了笑：「陽哥後來也和我說了，他覺得在這部電影任何一個節點放音樂，都會破壞氛圍，所以他就不會加進去了。我覺得陽哥說得很對啊，我也可以理解。」
此刻的白楊羽表情有幾分不同，他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我想說的是，周總他並不是打算把你這首歌丟掉不用了，而是打算單獨發行，你明白吧？」
「我懂，就和原聲帶一個道理。」這時候赫連北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他很認真地說道：「可是我這電影票房那麼低，真的會有人去聽原聲帶么？」
他甚至沒有用買，因為赫連北很清楚，這樣的原聲帶幾乎不會有人花錢的。
「單曲嘛，的確是免費發行。」白楊羽清了清嗓子：「不過我覺得這首歌說不定還能給電影提升熱度呢。還記得《badguy》吧，在它的幫助下，《穿香奈兒的女王》票房上漲了兩個億。而且隨著這首歌在全球大火，其他國家和地區都引進了這部電影。」
「那是因為她們上次那個表演太驚艷了，」赫連北還能記得自己看到那個表演時的感覺，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有震撼。「換作是我的話，根本就做不到。」
「你這首歌也很好聽的，」白楊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這首歌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哭了。「應該能引起部分人的共鳴。」
「但願吧！」赫連北並不抱希望，不過他也不希望自己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所以決定什麼都不說。
在他們聊天的時候，關於《海邊的鶴城》的宣傳也開始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