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家人

  「蕊蕊，哎！回來就好。」汪星蕊的父母就顯得局促多了。

  他們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那個他們關心很少的長女，轉眼之間就成了他們家，不，他們村，乃至他們縣城裡最成功的人。

  是大明星了。

  身份的轉變，一方面讓這對父母不敢再拿捏她，怕汪星蕊還有她那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老闆，另一方面，也讓他們生疏了。

  這還是他們女兒嗎？更像是枝頭上騰飛的鳳凰，而他們還是那在原地嘰嘰喳喳的麻雀罷了。

  「爸，媽。」汪星蕊還記得那通電話，可那時的恨意，如今卻消退了很多。

  她很清楚自己的爸媽，都是貪心又膽小的老實人。

  他們的蠢，更多的來自於他們的成長環境和見識短淺。

  汪星蕊恨不起來，更別說他們再怎麼說也是她的父母。

  而且周弋陽那次來過之後，她爸媽也的確是沒有興風作浪了。

  「回來就好。」汪星蕊的爸爸立刻說道，「那個，不是要放炮的么？」

  「我去放！」汪星蕊的弟弟自告奮勇道：「漂亮姐姐們，往後退一點，小心啊！」

  唐玥噗嗤一聲笑了，對汪星蕊說道：「你這弟弟，嘴還挺甜的，而且人挺活潑。」

  「嗯，他從小都討人喜歡。」汪星蕊頓了頓，無奈地補了一句：「就是不愛學習。」

  鞭炮聲響起之後，他們一行五個人就像是凱旋的勇士一樣，被鄉親們里裡外外圍了一層，送到了汪星蕊的家裡。

  周弋陽一到這裡，就發出了和汪星蕊同樣的感慨：「這房子，不一樣了啊！」

  周弋陽那次來，他們住的還是自建的有些破舊的房子。

  如今卻煥然一新，成了個兩層的小樓房了。

  「姐姐每個月都會往家裡寄錢，」汪星蕊的弟弟搶答道：「我爹就拿了些錢出來，把家翻修了。現在咱們家是村子里最漂亮的了！」

  汪星蕊皺了皺眉，走到了她的父親身邊。

  小時候，她就很少和她父親說話。

  父親是個一輩子都老實巴交的農村人，沒什麼經濟頭腦，唯一的優點就是能吃苦了。

  他對自己的兒女，絕不會說什麼我愛你的話。唯一的表達，應該就是坐在門檻上，招呼渾身是汗的子女過來，用賣糧食的錢買一個圓滾滾的西瓜給他倆吃。

  他和母親往往只會吃一塊就不吃了，說太甜了。

  汪星蕊對於她父親，情感是很複雜的。她一直覺得他們從來沒有好好溝通過，可轉念一想，父親和他弟弟似乎也沒溝通過。

  他在家裡扮演的永遠是那個乾的最多話最少的角色。

  「爸，」汪星蕊看著佝僂著腰的父親，不知不覺，他們都快一樣高了。明明她記憶里父親的形象，還是那個能背著她在地里插秧的威武的男人。「我不是微信里說了，你們把錢直接拿去市區買房子就好了啊！現在人都往城裡走，你們倒好，原地踏步。」

  「我跟你媽要種地啊。」汪父低著頭，聲音很小：「市區有什麼好的，人都不認識，空氣也不好。」

  周弋陽這時候給另外三個使了個眼色，讓汪星蕊的弟弟帶著他們放行李去了。

  留下汪星蕊和她的爸媽。

  汪母都不敢直視汪星蕊。

  明明是她生下來的孩子，可現在她越看越陌生。

  她還記得周弋陽對她說過的話。

  她也心知肚明，自己重男輕女。

  而汪星蕊現在的模樣，就像是老天爺給了她一個狠狠的巴掌。

  「你和你弟弟都，都不在市區。」汪母低聲道：「我們住過去也沒意思。其實翻修沒花什麼錢，你給的錢我都攢起來了。」

  「對，你，你把存摺拿出來。」汪父指了指電視機上的鐵盒子。

  然而汪母卻沒反應。

  直到汪父又催促了一遍，她才去了。

  汪星蕊有些茫然，可她這時候什麼都沒說。

  她很亂。

  原本埋怨的父母，已經老了。四十多的農村人，又不會保養，看起來就更老了。

  繼續恨他們，汪星蕊做不到。徹底原諒，她又覺得心裡有一寸空缺。

  汪母踮起腳尖，才拿到了那個鐵盒子。

  裡面有兩本紅彤彤的存摺。

  「這本是你的，另一本是你弟弟的。」

  汪母的聲音很不自然，有羞愧，有害怕，似乎在顫抖。

  等汪星蕊拿起存摺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也在抖。

  她第一時間拿的是弟弟的存摺。

  汪父在一旁看著，默默地嘆了口氣。

  汪母也沒說什麼，就這麼在一旁站著。

  存摺是十年前辦的。

  每一年的年末，他們都會往裡面存一筆錢。

  第一年最少，只有1200。

  「這一年怎麼取了三千多？」汪星蕊指著一行支出問道。

  「那年你弟弟生了場病。」汪母解釋道：「這存摺你們姐弟倆一人一本，裡面的錢就是攢著給你們用的。你現在肯定不缺錢了，你弟弟的，就攢著給他買婚房……」

  到今年，汪星蕊出道后，就變成一月存一次錢了。

  她寄十萬回去，他們會給弟弟存5萬。

  汪星蕊沒說什麼，她發現自己並沒有生氣。

  她只是拿起了另一本存摺，她沒急著打開，先是摸了摸它的表皮。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會有一本存摺是給她的。

  打開后，和弟弟一樣，最開始都是一年一次。

  第一年存了800。比弟弟少一點。

  後面的每一年都一樣，比弟弟少一些。

  「當年給你存的錢，原本是打算給你當嫁妝的。」汪母有氣無力地說道：「那次電話，真的是我被你舅舅說得昏頭了！你也知道，媽沒什麼文化……」

  「別說了，」汪星蕊搖了搖頭：「不重要了。」

  最後面，她的存摺也變成了一月存一次。

  只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每個月拿到的錢和弟弟是一樣的。

  雖然這本來就是她的錢。

  她努力抬起頭，努力讓眼睛里的淚水往回倒流。

  卻一眼看到了電視機上，唯一的一張全家福——那還是五年前拍的，那時候的她笑得好單純。

  「我每個月給你們錢，你們怎麼不給自己留著？還給我存錢，我又不缺這點錢！」汪星蕊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像是一個暴發戶。

  「我們也不缺錢！」汪父開口道：「今年收成不錯，我們都有結餘呢！而且你現在是有錢，可這電視里都說，那天有不測風雲。要真有什麼事，你回家還有錢呢！」

  汪母立刻狠狠地拍了汪父的背：「胡說什麼呢，誰有不測風雲了！不懂就瞎說！」

  汪星蕊突然笑了。

  父母不是她選擇的，他們也的確重男輕女，可她也沒法欺騙自己，否定他們也愛自己。

  放過他們，也是放過了她自己。

  「我們明天去照相館拍照吧！」

  「啊？」汪父汪母很懵。

  「我說，全家福太舊了，拍張新的吧。」

  「哎，好，一家人是要好好拍一拍。」汪父激動地說道。

  汪母轉過頭，用手背擦了擦淚水。如果不是周弋陽，她說不定就真的失去這個女兒了。

  此時的她恨自己不中用，沒有錢對他們一視同仁。卻也恨自己那幾個弟弟，凈出些餿主意破壞他們的家庭關係。

  「我去給你們做菜去，都是你喜歡吃的。」

  「我去幫幫忙，」汪星蕊開口道：「要我去地里摘菜么？」

  「不用了，你現在是女明星，怎麼能下地！」母親趕緊說道。

  二樓，四個人坐在桌子邊，聚精會神地打麻將。

  蘇音作為歐皇，被大家集體打壓，只得當個圍觀的。

  好在弟弟給她拿了很多吃的，堵住了蘇音的嘴，她也不埋怨了。

  「你小時候有沒有欺負你姐姐啊！不好意思各位，自摸杠上花！」唐玥得意一笑。

  「我才不敢呢！」汪弟弟立刻搖頭，他可是月少的忠實粉絲，對四人都相當了解。更是知道，這四人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唐玥。「我姐對我很好，可爸媽就是不明白，偏偏啥事情都對我好。我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我要是我爹，就把心思都當我姐身上！」

  「長志氣了啊！」汪星蕊最後還是被她媽趕出了廚房，只能上樓找他們：「還想亂輩分了喲！」

  「哎喲姐，我這不是替你鳴不平么！不過還好有你啊，陽哥！」汪弟弟一臉崇拜地看著周弋陽：「你一出手，就搞定了我爸媽。你不知道，後來我爹專門去罵了我舅舅他們，樂死我了！」

  「真的啊？」汪星蕊很是驚訝，這件事她可不知道。

  「真的，我爹說他們心術不正，今年都不和他們過年了。現在他們可不要臉了，到處說咱們有錢了就不管窮親戚。」

  周弋陽淡定地摸牌，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不過我就和我爸說了，讓他們說去，等我考上大學，就讓爸媽搬到市區去！」汪弟弟驕傲地說道。

  「你不是才讀高一，」林萱兒笑著道：「就開始想大學的事情了，那你想讀什麼學校啊？」

  「我想去川美，藝體生，文化分要求不高，而且我還挺喜歡畫畫的。」

  汪星蕊卻鬆了口氣，這次回來最大的驚喜就是她這個弟弟了。

  至少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那你加油，」周弋陽開口道：「如果要找輔導班就去，你姐不差錢。你爸媽年紀大了，這個家的決策你不確定的，都可以找你姐。」

  汪弟弟趕緊點頭：「陽哥你放心好了，姐不在家，我就是家裡的大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