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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姑娘何患無夫

  秋水城,胡家。

  此時的胡驚鴻,正在經受著母親新一輪的盤問。

  「我說了多少遍了,我就是隨口胡說的!」胡驚鴻之前說要娶夫,可此時卻死活都不肯承認了。她自覺與沈軒差距太大,說出來也是自欺欺人,太丟人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白日沒問出個結果,胡一刀琢磨了半夜,忽然就想通了,接著便一臉怒氣地衝到女兒房間,將她拉起來訓斥。

  胡驚鴻驚訝的看母親一眼,然後沉默不語的低下頭。

  胡一刀見了,心下更覺煩躁,女兒這股子蔫勁兒,悶頭獃腦也不知是像誰,「讓你喝花酒,可沒叫你娶個快綠閣的哥兒回來,那些男子玩玩就好,想不到你個木頭腦袋,嘗了點甜頭竟動了真情!」

  母親好像有所誤會,但胡驚鴻也沒法解釋,她只無精打采道:「知道了,我不娶夫了。」

  「也非是不讓你娶夫,這是人生大事,也要抓緊,可還是要門當戶對的,最起碼也得是身世清白,你明白嗎?」

  有那麼一瞬間,胡驚鴻真想坦白算了,胡家與沈家門當戶對,還是世交,直接讓母親去提親說不定就有希望呢。可她腦海中又很快浮現出沈軒的身影,冷靜一想,又不免自慚形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胡母走後,胡驚鴻赤足就下了地,推開窗戶,依在窗台上,以手托腮,將目光望向夜空中的明月。

  「下次再這樣,我就娶了你。」

  這話是沈軒白日所言,可她想不通這究竟是何意,難道再和他相撞一次,便能喜結良緣嗎?可他為何說的是「娶」而不是嫁呢?

  胡驚鴻嘆一口氣,感覺這事情好複雜,明明是世交,可二人之間好像隔得好遠,她根本一點也不了解沈軒,她到底有沒有希望呢?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我在大地遙望你,而你就像明月一樣。

  與秋水城相隔遙遠的某處城池內,此刻也有一人,正與胡驚鴻望著同一輪明月,想著同一個人。

  自那日在一片晨霧中醒來,寧采兒便踏上了尋找仙緣之路,說來也巧,稍微找人打聽了一下,立即就有了眉目。

  然後沒兩日就被騙光了盤纏,差點餓死,最後靠幫人讀寫書信才不至餓死。只是每日所得銀錢微薄,能勉強果腹卻無銀住店。

  連著幾晚露宿街頭,結果便是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寧采兒一整天都在發燒,白日有太陽還好些,入了夜,寒意侵襲,讓她幾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頭側靠在濕冷堅硬的磚頭上,寧采兒雙手攏在袖子里,瑟縮的窩在一條死胡同的牆角。這已是她能找到的最佳露宿位置,可避三面寒風,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潮濕,霉味重,不好躺,只能靠牆倚著睡。

  時至深夜,街面上已經無人了,夜靜無聲,唯有遠處不知誰家土狗,還偶爾亂吠一聲。

  「咚!——咚!咚!」梆敲三聲,由遠及近。

  寧采兒秀眉輕蹙,被吵醒,因怕被更婦見了她露宿街頭的窘態,頭腦昏沉,渾身無力的寧采兒,還是抱著雙腿又往牆角縮了縮。

  過了會兒,衚衕口一點微光一閃而過,那是更婦已提著燈籠走過去了。

  因在高燒中,寧采兒思維有些遲緩,想繼續睡,又唯恐一睡不醒。剛剛那一覺,她腦中已是跑起了走馬燈,如不是那一陣梆子聲,她可能就在睡夢中死去了。

  混亂的夢幻中,破碎的人生畫面一幕幕閃過,從幼時與夥伴的玩鬧,油燈下的勤學苦讀,破廟內和公子的初次相逢,再到與公子大婚之日,親手一件件脫去公子衣衫,看著他嬌羞的面容,自己也除去衣衫騎到他身上……

  回憶到此,寧采兒本就高燒發燙的身體更熱了,用冰涼的手背,貼了貼酡紅的面頰降溫。跑馬燈後面好像是跑歪了,但她深信,如果能再見公子,那後面的內容都會實現的。

  只可惜……今生怕是無緣再見了,因為自己就快死了。明早被人發現,抬出這潮濕陰暗的窄巷,裹了草席,丟到亂葬崗去,最後落個肉爛骨臭。

  可很奇怪的,她並不後悔,如果重新選擇一次,她還是要尋找仙緣,只是下次要機靈一點,不能再被騙光了盤纏……

  懷揣著無盡感傷,寧采兒抬頭望月,心底不禁感慨:今夜的月色又明又亮,就像是公子下面的那個碗,它又大又圓。我們,在破廟裡,吃飯,覺得,飯,很好吃……

  頭腦愈發昏沉,眼中的事物也開始模糊變形,那月,像是個碗,又像公子對她微笑的臉。

  寧采兒用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反覆喃喃念叨著:「公子,公子……」最終腦袋一歪,磕碰在牆壁上,可她已經再沒有了聲音。

  被寧采兒心心念念的貴公子,此時正與另一位美麗女人,一前一後的,上下顛簸的,行進在回家的路上。

  飯後寒月並未留下,沈軒本想與千霜姐就在臨峰樓住一夜,畢竟天色已晚,而且房都開好了,他又是個節儉的人。哪知沈千霜非但不同意,還警告他適可而止。

  沈軒這就不懂了,這年頭,難道想跟姐姐一起起床也有錯嗎?

  由於有大寶這個累贅,再乘飛劍回家就不太方便,於是沈千霜便帶著沈軒走路回去,更準確的說法是沈千霜走路牽驢,沈軒騎驢。

  因為路程不遠,沈軒也沒爭誰騎的問題,上下都大差不差。

  路上,二人也有交流,不過大部分時候還是沈軒在說,沈千霜偶爾說幾句,還是惜字如金的簡潔類型。對此,沈軒也習以為常了,不冷就不是沈千霜了。

  登上一處小山坡,眼前豁然開朗,沈千霜止步,沈軒望著她的背影,也不催促,陪她一起感受這一份幽靜夜色。

  「今晚的月色真美。」沈千霜忽然這樣說。

  「我同意,月亮美,你也和月亮一樣。」沈軒隨口,卻也是真心的讚美道。

  沈千霜卻佇立在原地,沉默良久才悠悠道:「你將我比作明月,我卻不是明月,我只是水中月。」

  沈千霜聲音中似裹著化不開的憂愁,令沈軒聽了都不免皺眉。這可不像他認識的千霜姐,他雙腿一夾驢腹,大寶也很識時務地上前幾步。

  沈軒坐在驢背上,從後面撈起千霜姐的一隻手,握在掌心道:「井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看著沈千姐肩膀微微一顫,沈軒繼續道:「我不管你是天上月還是水中月,或者水兵月都無所謂,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千霜姐,獨一無二。」

  沈千霜轉過身,黛眉緊皺,似糾結,又似不愉的問:「我是你心上人?」

  「你是我姐啊,是家人,當然是心上人了,哈哈哈哈……」

  他沒法解釋只是順口說了個金句,所以只能打個哈哈應付過去。而且沈軒自己也分不清,說這句話時,他心裡想的到底是哪種含義。

  沈千霜眉頭皺得更深,可還是拍拍他的手背道:「這話不是這樣用的,以後不要再和別人亂說了。」

  「好的,以後這話我只和千霜姐說。」沈軒粲然一笑,略帶諂媚。

  見千霜姐很滿意地微微點頭,甚至還浮現出一絲笑意,沈軒也連忙趁熱打鐵,笑容更熱情地問:「那你能把腰帶還我嗎?」

  「不能!」

  拒絕的斬釘截鐵,以至於讓沈軒熱情洋溢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沈千霜也不給他再多說的機會,牽起韁繩便往前走,行出一段路,沈千霜忽然道:「對了,你剛才說的水冰月是什麼?聽著像是個人名。」

  「是個老jk了,算是初代馬猴燒酒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那老kj是什麼?」

  「是所有男生的應許之物,不過jk是件稀罕物,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就和我的白玉腰帶一樣。」

  「越說越亂,我看你是不想要腰帶了。」

  「那我說清楚了,你就還給我?」

  「不能!」

  「那不就得了。」

  「初代馬猴燒酒是一種酒嗎?」

  「不是酒,是觸手怪的一生之敵。」

  「那觸手怪……」

  沈千霜不停發問,沈軒故意氣她,竟說一些無法理解的答案,沈千霜卻也不惱。二人就一直這樣,一問一答地,在只有他們倆的夜晚山路上,越走越遠。

  ……

  寧采兒意識昏沉間,耳聽似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睜眼看去,只見一小吏裝扮的女人,牽著一匹白馬站在巷子口。

  「請你去考試。」那人道。

  寧采兒起身,頓覺病痛全消,身輕如燕,可還是疑惑問:「請我去考什麼試?」

  「莫要多問,快點吧。」

  那人說完,寧采兒雖還是滿腹疑問,可身體竟像是不聽使喚的騎上了馬。

  初時,身邊尚可見到些熟悉景物,可穿過一片霧氣后,她就不知身在何方了,入目建築無不高大巍峨,似入了王都一樣。

  一路行來都非常地光怪陸離,她好像一下子就到了皇城,一下又入了考場,再回憶來時看見了什麼,卻發現記憶已經完全模糊了。

  正殿內坐著一位考官樣的人物,殿外擺了近千張桌,此時已經快坐滿了人,只是這些人包括考官在內,全部面容模糊,就算盯著看也說不清眉眼。

  她隱約感覺奇怪,可想仔細思考時,又覺得人與人之間,看不清面目好像很正常。也不消人教,寧采兒自找了個位置坐下。

  過不多時,考題發下:「一人二人,有心無心。」

  想別的事思維受阻,但心思用在考題上卻是無礙了,寧采兒先打草稿,提筆便寫:「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考畢,眾生離場,寧采兒身下卻如生了根,站也站不起,動也動不了,令她又急又氣,幾欲羞憤的落下淚來。

  「寧采兒,雒興人士,生於……」

  一個高遠威嚴的聲音,先將她生平的一些資料報了一遍,而後又誇讚了一遍她的文章,最終問道:「現今晉谷城,正缺一位城隍,你可願擔任此職?」

  按理說,此時寧采兒本該喜不自勝,又或誠惶誠恐,心態好一點,還有可能來個「三推三讓」,誰知她聞聽此言,當即便伏案大哭。

  考官還當她是喜極而泣,由得她哭了一陣,寧采兒抬起臉,淚眼婆娑,飲泣抽噎的問道:「我……我……我是不是……死……死了?」

  「還有一息尚存,但也……」

  寧采兒伏案又哭,哀嚎道:「我還有塵緣未了,我還不能死,我不做城隍,我要去見公子!」

  「憐惜你年紀尚幼,我也有惜才之心,你且先說說你未了的心愿吧。」

  寧采兒也知此事關她的生死,不敢再哭,仔仔細細陳述了她與沈軒的過往,然後十分鄭重道:「如果不能再見到公子,與他共度一生,我是說什麼也不會做城隍的。」

  「屁事兒真多,愛乾乾,不幹滾!」那高遠威嚴的老婦聲音不見了,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清脆稚嫩的女聲。

  因為反差過於巨大,寧采兒一時還有點接受不了,整個人就獃獃的望著殿內的考官。

  「你看個屁,我上哪給你找什麼公子去,一個男人就把你迷成這樣,他臉上還能長花不成,大姑娘何患無夫!」

  這下寧采兒總算反應過來了,急忙道:「不必大人幫我尋找公子,只求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你也活不過今晚,早死晚死都得死,差這一天嗎?」

  「那可怎麼辦啊——」寧采兒拉了個長音,眼見又想哭嚎。

  「閉嘴!給我憋回去,讓我想想。」自從暴露了本性后,那考官說話就很不客氣了,思考片刻后,那清脆女聲又道:「這樣吧,我送你魂體歸位,再贈你治病丹藥,只是你也要暫代晉谷城的城隍職位,白日你去城隍廟當廟祝,夜裡靈魂出竅當城隍,如何?」

  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個結果寧采兒真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既醫好了病,又得了份的工作,還有可能藉機學到仙家法術。當真是一舉三得,一石三鳥,一屁三響。

  「我同意,同意了,多謝大人。」

  「既如此,那這些你就拿去吧。」

  考官一招手,三樣東西飛到寧采兒手裡,一顆丹藥,一方小印,一本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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