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萬象
,宋煦
在恩科結束后的第十天,皇城牆下,圍滿了人,他們在焦急等待。
縱然是朝野如沸,可對於科舉,還是有著無數人有著狂熱之心,希冀著一朝上榜天下聞。
「來了嗎?」
人群之外,一輛馬車裡,傳來一聲女子的冷漠聲,道:「放榜了嗎?」
「大娘子,還沒有。」門外的中年人看了眼城牆,連忙回馬車道。
這馬車一看就不一般,裡面坐的人,自是非富即貴。
女子的安靜了一會兒,道:「二郎人呢?」
中年人道:「二郎出城遊玩了,說是明天回來。」
女子的聲音多了一些高興,道:「看來,他還是知道輕重的。等著吧,放榜之後,無論是否上榜,都讓他出去遊學,掛著候補,不要入仕。」
「是。」中年人應著話。
另一邊,一家子圍著一個年輕人,緊張不已,都在盯著城牆。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說道:「四哥哥,別擔心,你這次肯定能中的,你都考了三次了……」
那年輕人都快三十歲了,兩鬢有些白髮,瞥著四處若有若無的目光,頭皮發麻,低聲道:「我這次倒是不想中……」
老母親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胡說八道,這次一定能中!」
他父親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一看就是老來得子,摸著鬍子,忽然道:「你是在擔心什麼?」
年輕人又瞥了眼四周,道:「我恩師不想我來參加這次恩科,說是後患無窮,會被人秋後算賬。」
這位老父親明顯也是知道一些的,若有所思狀的道:「你老師說的不是沒道理,別看變法聲勢這麼大,一旦出事,倒塌也會迅雷不及掩耳,那時被秋後算賬,是必然的!」
老母親一聽,連忙道:「那怎麼辦?要不,我們走吧,免得被人認出來。」
年輕人道:「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不中,將來少受一些牽累。」
老父親也感覺到了四周的人群不太尋常,嘆了口氣,道:「早知道,不該讓你參加的。」
年輕人神色無奈,心頭是惴惴不安。
在他們不遠處,還有一群人,從他們穿著上看,就是寒門子弟。
為首的年輕人頗為高大,語氣也是自信爽朗,道:「這次我定然能中,入仕為官,一展抱負!」
他身旁有幾個年輕人,道:「汪兄說的是,待你入仕為官,可不能忘了我們!」
「是啊,為了你能讀書,我們幾家可是快餓死了。」
「汪兄,不說其他,至少也要帶我們幾家走幾步,不能繼續窩在那山溝溝,我是窮怕了!」
這位『汪兄』環顧一圈,越發大聲道:「你們放心!若是我為官,絕不會虧大你們,只要我有的,你們都會有!看到了那些人了嗎?他們只是七品官,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家僕上百,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止有大宅子,更有良田無數,就是躺在家裡什麼都不幹,每年都有大筆的佃租,足夠吃喝好幾代……」
一群人看向宮門進進出出的人,無不神色羨慕。
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只有十幾歲,年輕稚嫩的李綱,背著手,一臉頹然。
雖然還沒有揭榜,但他已經十分清楚,他不會中第。
雖然早就料到了,這次也只是來體驗一下,可還是難免失落。
「也不知道父親知道了,會不會對我失望?」李綱目向南方。他知道他父親李夔正在南方做事,一時半會回不來京城。
與此同時,政事堂。
畢漸在這裡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充當普通的文吏,在其中穿梭,接觸的都是大宋最高層的大人物。
「怎麼樣,緊張嗎?」裴寅從文彥博的值房出來,剛要迴轉青瓦房,看到迎面而來,面露凝色的畢漸,笑著說道。
畢漸還不知道一甲早就定好,雙手托著一盤子的公文,苦笑道:「裴兄就取笑我了,剛剛從蔡相公那出來,說是王相公很快就會回京,要我清理一間值房給王相公,我正頭疼……」
政事堂的關係十分複雜,王存本來是有值房的,后被章惇下令挪作他用。政事堂的房間本就不多,還要收拾出一個合適王存的位置,哪那麼簡單?!
裴寅卻不管,笑呵呵的道:「這事啊不著急,還要幾天,走,我們出去喝頓酒,回來我就告訴你一件大好事!」
畢漸看向宮門方向,有些遲疑的道:「裴兄,馬上就要放榜了……」
「說了,喝完酒,我就告訴你一件天大是喜訊,走吧。」裴寅二話不說,拉著畢漸就向外走。
畢漸唉唉兩聲,就看到岑鑲迎頭而來。
岑鑲的臉色比畢漸還苦,抬手與裴寅,畢漸道:「二位先別急著喝酒了,戶部那邊缺人手,要請調我們政事堂一些人過去。」
裴寅頓時心裡明了,這戶部借人,還有借到政事堂來的?分明就是沖著恩科這些新晉進士去的。
不過,不管去哪裡,這一屆恩科的進士,只要不亂來,將來必然前途無量!
裴寅鬆開畢漸,伸了個懶腰,道:「這酒是喝不成了。戶部啊,我是不太喜歡,市儈。你們要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戶部是借人,又不是徵調。行了,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說完,裴寅轉身就走了。
「周舍人,今天有些奇怪……」岑鑲面露疑惑的轉向畢漸。
畢漸心裡都是事,無奈的道:「先不管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放榜?」
岑鑲倒是豁達一些,道:「去看太煎熬了,等別人來告訴我吧。戶部你去不去?吳侍郎,梁尚書找了我好幾次,說是恩科之後,放我去南方,主導轉運司的裁撤與收尾。」
畢漸搖了搖頭,道:「我就不去了,我待會兒還得去通政司,而後去吏部,著實沒得空。」
「那就順道去看看放榜,看完了,回來告訴我一聲。」岑鑲說完,就向裡面走,他是真的不打算去看了。
看著岑鑲的背影,畢漸深吸一口氣,暗自警醒的道:「我這養氣功夫還是不行啊……」
雖然這樣說,他還是轉頭向宮門走去。
這是科舉啊,事關前途,又有幾人能輕鬆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