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那就開始吧
對於軍隊的改制,樞密院,兵部早有通盤的考慮,章楶對北方各路的調整也是暗合布置。
加上這段時間的調配,基本上準備充分,改制起來,應該不會有太大困難。
趙煦心裡推敲著,尤其是開封府附近的軍隊,思忖一陣,忽然道:「夏人那邊怎麼說?」
章楶道:「夏人是不甘心大敗,試探了幾次就退回去,目前還在塞門砦對峙。夏人那邊也派了人去環州,大概意思,是想用蘭州換塞門砦。」
趙煦哼了一聲,道:「他們是妄想!」
塞門砦扼守要道,夏人佔據,進可攻退可守;大宋這邊佔據了,就攻守轉換,這樣一個要塞,拿到手怎麼可能還回去,趙煦又不是司馬光!
章楶沒有說話,他也是這個意思。
趙煦看著兩人,道:「先晾著他們。另外,朕打算,在各軍中派駐宮內黃門,你們怎麼看?」
章楶,許將皆是皺眉,派駐黃門的目的不言而喻,但是其中帶來的問題就值得深思了。
良久之後,許將與章楶對視一眼,許將抬起手道:「官家,派駐黃門,不合法度,還請三思。」
這只是一個輕微的借口。
趙煦一直在注視著兩人的表情,聽著微笑道:「那就先放一放。」
許將,章楶心裡一松,官家要是堅持,他們根本沒辦法拒絕,好在官家沒有強行要求。
趙煦也只是試探一下,轉而就道:「軍隊必須要挑選精兵強將,不能濫竽充數,對於軍隊的支持要全方位的。除了兵器,甲胄,錢糧之外,還要有制度上,可持續性的。制度上,你們在建,要進一步細化,明年頒布。持續性,朕說的是士兵,將帥的培養。除了軍功的晉陞,朕還考慮設立一個武院,專門培養武將。」
許將細細琢磨,道:「官家深謀遠慮,臣贊同。」
章楶自沒有異議,道:「臣建議設立兩院,從目前候選以及新科進士中選拔。」
趙煦道:「範圍再擴大一點,准許全國年輕人報考,只要條件合格,不用拘泥於功名。」
許將思索一陣,道:「官家,這兩院,是掛靠在兵部之下嗎?」
「樞密院。」趙煦說道。
許將一怔,倒也理所應當。不過,他旋即就想到了,道:「官家,政事堂是否也要建立文院?」
趙煦剛要開口,一個黃門忽然拿著一道奏本從側門進來,在陳皮耳邊低語了幾句。
陳皮臉色微變,揮退了黃門,轉身走向趙煦,瞥了眼章楶,許將,欲言又止。
趙煦明白他的意思,擺了擺手,道:「沒有外人,直接說。」
許將,章楶也都看著陳皮,沒有告退離開。
陳皮還是遲疑了下,道:「官家,這是蔡相公的奏本。」
趙煦伸手接過來,隨口的道:「他寫了什麼?」
陳皮又猶豫了,再次看了眼章楶,許將,慢吞吞的道:「蔡相公,病逝了。」
許將,章楶臉色驟變。
蔡確近來一直企圖回京,手段不少,怎麼突然病逝了?
那麼說,這一道奏本,是他的臨終奏本?
許將,章楶兩人俱是盯住了這道奏本,心裡不自禁的湧起不安。
趙煦也是擰眉,打開看去。
趙煦看了幾眼,雙眸皺的越多。這道奏本里,充斥著對章惇的攻訐,也對『新法』大肆批駁,憤怒之情,充斥著字裡行間。
趙煦看完,將這道奏本放到桌上,面露思忖。
蔡確是熙寧之後的宰執,是王安石之後變法的最主要的主持者,是元祐初才被『舊黨』掃出朝廷的。
他對『新黨』的影響力之大,遠超過王安石的女婿蔡卞以及章惇。他現在死了,臨終上了這樣一道奏本。不說『舊黨』必然會藉此大興波瀾,『新黨』也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章惇對『新黨』的復起是有選擇性的,不止是蔡確,曾布被阻攔在朝廷之外,還有眾多的人還在被流放中,沒有被召回。
對章惇心存不滿的人眾多,蔡確這道奏本一旦公開,必然會是軒然大波。
趙煦思索一陣,看向章楶與許將,淡淡道:「是對章相公以及『新法』的看法。」
許將隱約猜到,沉色了好一陣子,道:「官家,怕是隱瞞不住了。」
蔡確已經病故了,他這道奏本不會沒人知道,或者已經傳出去了,沒有任何辦法隱瞞。
趙煦輕輕點頭,將奏本遞給陳皮,道:「去送給青瓦房。」
許將,章楶都明白這個意思,沒有說話。
這件事,是沖著章惇去的,還得章惇來處理。
趙煦很快拋開了這件事,與章楶,許將繼續討論軍制改革的事。
除了北方迫在眉睫的改革外,對南方也要有所布置,樞密院與兵部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蔡卞接到陳皮送過來奏本,看完后,看向章惇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章惇已經看完了,劍眉倒豎,滿臉的冷厲之色。
他現在在『舊黨』眼裡是惡魔一樣的存在,是大奸佞;而在『新黨』眼裡也是備受爭議,『新黨』山頭林立,章惇壓著那麼的大佬不肯招他們回京,自然有無數非議聲。
尤其是『新法』沒有全面復起,讓太多『新黨』失望,對章惇的不滿自然就更多了。
現在,蔡確死了,臨死前還上了一道彈劾章惇的奏本,只怕朝野上下,對章惇的攻訐要山呼海嘯了。
蔡卞看著章惇,道:「你怎麼想?」
章惇冷哼一聲,道:「有什麼難的。沒人能阻擋新法復起,呂大防等人不行,蔡確不行,我也不行!」
蔡卞神色微凝,道:「你要怎麼做?」
章惇拿過一道空白奏本,道:「寫請罪奏本。」
蔡卞神色一驚,而後微微點頭,道:「這倒是個好辦法。」
這是一個以退為進的辦法,章惇上書請罪,按照慣例,官家肯定要挽留,這一來一去,就有了留下的借口。再繼續攻訐,就少了那麼點『正義』。
章惇寫著,腰桿筆直,下筆如飛,道:「朝休結束之後,要公布兩個『新法』,第一個,方田均稅法,第二個是考銓法。開封府那邊,你要盯緊了,給足他們壓力。除了開封府,其他之外都是我們的人,你交代好曹政,一定要迅速開始,拿出速度與效率來。將所有的任務與責任,進度的要求,給他們說的明明白白,任何人要是敢於偷奸耍滑,敷衍塞責,一律嚴懲不貸!」
蔡卞聽著,也拿起筆,剛要寫,忽然又看向章惇,道:「是不是該收一收了?」
章惇知道蔡卞說的是借著王存,楊繪,趙顥,孟元等人案子的抓捕行動,現在外面都稱呼為『逆案』。
章惇已經寫完,仔細看了眼,道:「我待會兒將刑部,御史台,皇城司叫過來,讓他們停手。在朝休結束之前,了結這些案子。」
朝休結束,就要復起新法,章惇是不會允許這些事情,繼續絆著他的腳的。
蔡卞拿著筆,道:「你打算怎麼處置?」
章惇吹了吹奏本,道:「罪責重大,斬立決或者發配戍邊,中等免除官職,發苦役。輕微的,一律送去嶺南。」
蔡卞皺眉,皇城司,刑部,御史台抓了起碼上千人,真的要一口氣處置這麼多人嗎?
章惇自然知曉蔡卞『軟弱』的性格,追加了一句,道:「不是他們個人,是舉族發配。才區區千人,抄沒的家產竟然堪比一年國庫收入,他們吃的太多了。」
蔡卞心裡嘆了口氣,大宋什麼情況,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沒有阻攔,剛要落筆,忽想起了什麼,道:「現錢,全部送入了內庫?」
章惇合起奏本,遞給一個文吏,交代道:「明天晚些時候送去垂拱殿。」
轉而就與蔡卞道:「官家之前掏空了內庫,有所補充也正常。我現在去吏部。你將『方田均稅法』的文案以及各項計劃書等,都送開封府了?」
蔡卞落筆,低著頭在寫著,道:「前兩天就送過去了,開封府那邊正在商討,準備執行。」
章惇點頭,目光看向外面,深深吐了口氣,道:「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