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囂張的夏使
又過了幾天,許將處理好武騎軍的嘩變,安撫其他各路,相繼將他們送走,這才安心,接到政事堂的命令,馬不停蹄的又趕往環慶路。
開封城隨之解除戒嚴,各種問題又冒出了出來。
比如與西夏開戰,比如羈押『三衙』的指揮使,比如章惇的權勢越來越大,儼然掌控了整個朝廷。
隨著最初的緊張過去以及各種布置陸續到位,趙煦沒了之前那麼肅重,慢慢恢復了如常。
元祐七年,九月六號。
一大早,趙煦照常在與禁衛蹴鞠,只不過沒了趙佶那個小混蛋,換成了十三弟趙似。
趙似已從河北路回來,走了這一趟,小傢伙臉上似乎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堅毅。
他在趙煦對面,與胡中唯一隊。
還沒踢多久,胡中唯就不動聲色的拉住趙似,低聲道:「十三殿下,不要太認真。」
他還沒說完,趙似就忽然沖了出去,將到趙煦腳邊的球給搶走了。
趙煦已經習慣了原本的節奏,見趙似突然搶球,不由得愣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結果就是,趙似一連贏了三場。
中場休息了,胡中唯瞥了眼擦汗的趙煦,低聲與趙似道:「十三殿下,咱們不能贏官家。」
趙似正喝水,聞言道:「為什麼?」
胡中唯比劃了下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道:「反正就是不能贏。」
趙似轉頭看了眼趙煦,而後頗為擲地有聲的道:「蹴鞠就是蹴鞠,不能讓。」
胡中唯要再說,趙似已經走回球場了。
趙煦擦了擦汗,將毛巾扔回去,打量著比趙佶高一點的趙似,眼神帶著笑意。
下半場開始,趙似一馬當先,與趙煦踢了個你來我往,趙煦只要一不留神,小傢伙就能搶走球,趙煦還很難再搶回來。
直到一場踢完,趙煦只贏了三場,其他七場全部是趙似贏的。
趙煦擦著汗,坐在台階上,看著趙似笑著道:「你知道嗎?他們平時都不敢贏我的,都不動聲色的讓著我。」
胡中唯等在一旁聽著,紛紛抬頭望天。
趙似喝了口涼茶,一臉疑惑的道:「為什麼呀?」
趙煦見他懵懂又好奇的神色,歪了歪頭,笑著道:「哈哈,沒什麼。去河北路辛苦了,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趙似眨了眨眼,似有些茫然,突然道:「我想給十妹做一件好看的衣服!」
趙煦一怔,若有所思的道:「嗯,不急,你還小。行,待會兒你去找童貫,讓他幫你。」
趙似頓時大喜,小臉上都是憧憬之色。
趙煦看著他,笑容更多。
慈寧殿。
趙顥恢復了不少,已經可以下床走路,在慈寧殿的院子里慢慢走著。
長史已經屏退了黃門,宮女,扶著趙顥道:「官家抓了三衙的指揮使,副指揮使,還將馬軍司的都虞侯發配給許將,兵部目前暫領三衙所有職權……」
趙顥聽著,輕嘆了口氣,道:「現在北方各路幾乎都被打亂了,環慶路等五路還被章楶整肅的七零八落,汴京中三衙形同虛設,我這位大侄子,下了一盤好大的棋啊……」
長史面露凝色,扶著趙顥,低聲道:「突然間還冒出了兩萬多人,駐紮在城北,說是為了防備夏人,隨時北上支援,其實還是防著開封城。有那兩萬五千人,加上楚攸的兩萬,總共四萬五千人,在開封城裡,官家皇位坐的穩當,太皇太后也沒轍了……」
趙顥慢慢走著,感慨道:「早知道他布了這麼大的局,我就不用這麼拚命了,老老實實去大理寺裝死……」
長史也覺得趙顥用力太猛,給他自己下的葯太重,遲疑著道:「大王,官家將『三衙』的人都抓了,會不會牽扯出大王來?」
趙顥搖頭,道:「不會,有母后在前面,我那大侄子懷疑不到我。對了,母后現在怎麼樣?」
長史神色動了動,道:「官家改制的動作太大,加上章惇的人對司馬光,呂大防等人窮追猛打,一副要清算元祐初到現在的朝臣,太皇太后很是憤怒。」
趙顥點頭,在一塊石頭上,小心的扶著腰坐下,看著滿園的花,道:「熙寧之法是母后一手廢除的,她自然不甘心。不過我這大侄子現在勢大,再等等吧。」
長史便沒有多說,陪著趙顥在院子里坐著,走著,恢復身體。
政事堂內。
隨著『新黨』的不斷歸來,趙煦對軍隊的日益掌控,章惇越來越有底氣,各種手腕是信手拈來,對『舊黨』進行了逐步清算,一面加強對環慶路的支持,一面藉機在全國插手,為明年的變法做準備。
一道道人事案,一項項政令,不斷在青瓦房形成,從政事堂,到六部,發向全國。
青瓦房內,章惇正在審視河北兩路申請賑災的奏本。
沈琦匆匆進來,抬手就道:「章相公,夏人的使者到了。」
章惇頭也不抬,道:「安置在鴻臚寺吧,過幾天,看看哪位尚書有空,請去見一見。」
和談是不可能的,接受夏人的勒索更不可能,夏人也清楚,無非就是相互拖延時間,打探彼此的底細。
沈琦應著,道:「要不做些其他安排?」
章惇繼續看著奏本,道:「不用。對了,河水快退了,夏糧要儘快全數上來。請戶部梁尚書以及侍郎吳居厚來青瓦房。」
沈琦道:「是,下官這就去。」
章惇不等他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蔡卞,道:「蔡相公,你找機會,給各路轉運司發信,命他們加緊。」
宋朝的體制中,轉運司是非常特殊的機構,負責來往錢糧的籌集,押運,對地方,對朝廷都十分重要,也十分的倚重。
蔡卞思索著,道:「我之前已經與吳居厚聊過,找機會,對轉運司進行一些改革。」
章惇劍眉動了動,神情若有所思,道:「好。」
章惇剛要轉頭,蔡卞道:「方田均稅法草本已經理好了,準備這兩天下給六部七寺共議,完善後,呈遞官家御覽。」
章惇點點頭,道:「這是官家第一道變法命令,是要謹慎,範圍擴大一點,有什麼意見都提出來,吃過一次虧了。」
蔡卞皺眉,道:「要是擴大,怕是會又引來一堆反對聲,屆時他們對症下藥的破壞新法……」
章惇冷哼一聲,道:「當初王公就是太過看重他們的意見,這才束手束腳,最終功敗垂成,這一次,我可不會手軟!」
蔡卞知道章惇是他岳父王安石的忠實追隨者,也是變法最堅定的人,沉吟一陣,道:「好,我來辦。」
兩人沒有再多說,這些都是準備工作,他們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應對夏人入侵。
鴻臚寺。
鴻臚寺是接待番邦,外國使臣的主要機構。
一隊穿著番服的男子,站在鴻臚寺前,神情倨傲,仰著臉,看著台階上的大理寺卿范祖禹道:「你們皇帝呢,為什麼不親自來迎接本使?」
范祖禹雙手抱在身前,神色平淡,道:「貴使最好小心說話,對我皇不敬,是重罪。」
這個男子叫做嵬名阿山,他看著范祖禹嗤笑道:「你們宋人奢侈享受,貪污腐化,做什麼都不行,這一套倒是學的精!行了,不來就不來吧,我還不想見他,來人,去將這裡最好的頭牌都給我叫來,本使要看看,宋人的女人到底有多水靈……」
說到最後,嵬名阿山沒有淫色,反而一臉暴戾。
范祖禹面色泛冷,道:「貴使這是做什麼?」
嵬名阿山徑直上前,就要進入鴻臚寺,道:「以前來過一次,就是這樣開心的,你要是不懂你們宋人的待客之道,去問問你們的宰相,他們知道。」
說著,他就要一把推向范祖禹。
范祖禹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四周的衙役嚇了一大跳,連忙扶住范祖禹,這些衙役憤怒,剛要動作,范祖禹一把按住,沉著臉,道:「別動!」
嵬名阿山居高臨下的見著范祖禹的狼狽模樣,哈哈大笑,大步向裡面走。
一群西夏人跟著大笑不已,昂首挺胸的向著鴻臚寺裡面走去,彷彿鴻臚寺是他們的地盤,他們才是主人。
衙役憤怒難當,其中一個看著范祖禹,咬牙切齒的道:「寺卿,不能讓這些番人這麼放肆!」
范祖禹一樣滿心怒氣,卻強壓著,面無表情的道:「事關軍國大事,不能這麼任性。先安頓好他們,我去見章相公。」
衙役頓時道:「他們還要那些頭牌,上次我就聽說,他們折磨死了很多人!」
范祖禹眼神冷漠,低聲道:「不叫!命人看著他們,你去開封府要人,我進宮!」
那衙役一聽,振奮的道:「是!」
他們大理寺的衙役總共二十多人,這夏人使團就三十多,一看就是好手。
范祖禹將人叫過來,安排一陣,便匆匆向著皇宮方向。
鴻臚寺內,嵬名阿山一腳一個的踹開客房,隨意的看了眼,便大聲喝道:「什麼破地方,這是人住的嗎?那個誰,范祖禹呢?給我過來!」
他一連踹開六七間,都大為不滿,怒聲大喝。
但沒人理他們,偌大的院子沒半個宋人影子。
一個西夏人上前,怒容道:「殿下,這宋人分明是看不起我們,只是露了個面,就全然不管我們了!」
嵬名阿山冷眼看著四周,臉上出現猙獰意味,道:「好!既然宋人敢這麼怠慢我們,那這鴻臚寺我們也不住了,走,我們自己找地方!」
一眾夏人聽著大喜,他們都知道宋國的繁華,早就想見識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