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1章 如神之手撒了一把雪
「…………」韓洵面露痛苦之色,實在是想不通為何隊長教訓他,總是跟爺爺教訓孫子似得,不給他留半分面子。
「還不快去?」
段三斬冷冷地挑眉。
「是,是,這就去。」
韓洵嚇得屁滾尿流,腳底抹油般,溜得只剩下一陣倉促的尾煙。
段三斬邁開修長勻稱的雙腿前去丟食盒。
到了無人偏僻之地。
她重新把食盒打開,雙指取了一塊洛神梨花糕,放進嘴裡嚼了幾下。
轉眼間,就把洛神梨花糕都吃完了。
「好吃嗎?」
腦海里,有充滿磁性的聲音問。
「還行。」
吃的不是洛神梨花糕,而是年幼時困其一生的得不到。
……
卻說第五執法宮殿外。
象牙階。
白石梯。
乾乾淨淨如神之手灑了一把雪。
沐家主摸著下巴,收起笑容,於傍晚斜陽下,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眼神愈發深邃,許久後方才抬腿離去。
……
海神界。
軒轅修百思不得其解。
「既有族徽,又何必在惹怒執法隊之後再拿出來呢?早點拿出,豈不是可以平息一場戰火?」
楚月盤膝修鍊,緩緩地睜開了一雙眸子。
濃密漆黑的睫翼,在眼瞼鋪蓋出了一層青灰色的鴉羽。
「如斯,才能護海下白骨,我下界先輩們。」
楚月的眼眶泛起了紅。
不管再過去多少年,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那成千上萬無數倍的白骨,對著她行禮時的震撼。
世上之冤屈,從來都不在青天白晝下,而是在陰霾里,在無人處,在深深海底……
在沒有伸冤談公道的絕對實力前,唯有明哲保身,韜光養晦,且要保留住這些證據。
故而,海域上的高調,是不得已而為之。
就是為了轉移上界那群假仁假義半鬼半神之人的注意力。
注意力在她和雪祖的身上,就不會發現,那深藍下的白骨山。
夜深時分。
楚月下山,走進了宗門的通天樓。
打開通天樓的門。
左天猛宗主、幾位長老、陣法師前輩乃至於許予,都等候在此。
「小楚,這是給雪祖上的靈牌,你看合不合適。」
左天猛問。
通天樓內部從上到下,燈火悠悠,明滅暗閃,擺放著一層又一層猶若寶塔般堆疊的先人靈牌。
有星雲宗的老祖宗們,還有趙天罡的靈位。
除此之外,十長老雲鬣的靈牌,更是無比的醒目。
楚月的目光,落在雪祖的靈牌上。
腦海里,出現那仙風道骨似如聖潔的雪地梟雄。
「很合適,有勞諸位前輩了。」
楚月清淺而笑,淡淡說完,接過許予遞來的三炷香,朝著雪祖的靈牌拜了三下。
她在心中,無聲而鏗鏘。
「雪梟前輩,九幽路遠,黃泉風冷,奈何橋上好好走。」
「晚輩葉楚月,定會守好那片海,那一座山。」
她的眼眶濕潤,將香插好。
人生之路,總是如此。
送別故人,陰陽兩隔。
誰也不知哪一次的嬉笑言談,就會成為最後的記憶。
左天猛等人,則都跟在楚月的身後點香。
走出供奉靈牌的地方,左天猛就說起了正事。
「你和蕭離幾個都是剛到歸墟境的修行者,按照海神界之主定下的規矩,得去海神界中心城的秘境登記在冊,且要考察一段時日。這些都關乎到日後你走出剖提之地的前程未來,且在你來日去往上界后,都會存底在那裡的。」
一個修行者,從歸墟境開始,就會有歸墟之簿,定格於元神。
歸墟之簿,類似於分配下來的資源。
不僅會記錄歸墟境后的功勛和作孽,還會增強歸墟丹的厲害。
「還有你作為操控精神力的元神師,也要去登記在冊。」
左天猛叨叨不休,「這些東西啊,都跟你日後上天梯都絕對的關係。旁人到了通天境,就可以被執法隊帶去,但凡人一道類的,都得經過天梯才能去上界。到時候,就把你的這些功勛打開,亮瞎他們的狗眼。」
「…………」楚月低低地咳了聲,隨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起清亮的眼眸望向了話癆宗主,「左宗主,你認為,弟子能去上界?」
左天猛愣了愣,瞪向楚月,「這不廢話么,我們楚寶,厲害的嘞,別說上天梯了,斷了他天梯都不成問題。」
楚月淺淺一笑,心頭淌過暖流。
她多了一個又一個家。
總有太陽跨過山川來擁抱這一簾只剩下孤勇的清冷之月。
此生,已無憾。
群人離開通天樓,踏夜色行山野間。
楚月時不時地看上四長老一眼。
四長老眼睛上下的煙熏和嘴唇的烏漆嘛黑,比往日更深了。
以往只是厭世的不耐煩,而今卻像是被人掏空了身軀只剩下行屍走肉在人間。
「四長老這是怎麼了?」
她終是沒忍住問。
「別提了。」
五長老提著雞籠說:「我跟老四今兒去楚猛書齋,看見了個中毒昏倒的少年,四長老不惜耗損自己的身體都要把人救了,那人醒過來,就給了老四一巴掌。」
「還有這等事?」左天猛大怒:「本宗主去會會她。」
「別急,後來才知道,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跟小月一樣。」
左天猛聞言,腳步頓住,憤怒地瞪向了五長老。
平生,他最痛恨說話說半截的人了。
這不是耍猴玩咩?
「四長老倒是好心。」
楚月饒有興味,笑吟吟地道。
「好心沒好報。」
四長老翻了個白眼。
他平等地痛恨著除宗門弟子以外的每一個女人。
而這時,夜色漫漫染夏花香,山野前邊匆匆來了一人。
是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少年。
她橫衝直撞到了四長老的面前。
四長老往後退了一步,滿面寒氣,「還想打人?小天驕,上——有人欺負你家長老。」
楚月:「…………」是她的錯覺嗎,這長老的語氣怎麼跟遛狗一樣。
「撲通。」
卻見那幹練果敢的少年,耿直地跪地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這女扮男裝少年郎,是個實誠人,磕得頭破血流,抬起臉來鄭重地說:
「抱歉,救命之恩大如天,我卻誤傷恩人,請原諒我的無禮。」
四長老一怔,旋即彆扭地看向別處,心裡頭腹誹:
道歉有用的話還有執法隊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