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莊重誓言
郝向輝見周湘龍對答如流,而且黨的宗旨、入黨誓詞背得一字不差,終於相信了他的話,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緊緊地握住周湘龍的手說:「周湘龍同志,我太高興了!你現在潛伏在敵營中,有很多便利條件,一定要想法救出王立書特派員。那樣的話,我死也瞑目了!」
周湘龍轉頭看一眼正在警惕地觀察四周動靜的胡振雷,悄聲問:「雷司令也是我們的同志嗎?」
郝向輝搖搖頭:「不是。他跟我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對我的身份也略有所知,但並不是我們黨內的同志。」
「你們今天是怎麼碰到一起的?為何會被日本鬼子追殺?」
「此事說來話長。」
接下來,郝向輝將這幾天圍繞王立書發生的事情斷斷續續地講給了周湘龍聽。
原來,郝向輝是牡江地下黨組織的主要負責人,也是王立書特派員來牡江縣的接頭對象。他在滿洲省委的地下黨員名單中,代號「紅狐」,王立書的代號則是「蒼鷹」。
半個月前,郝向輝接到南滿特支發過來的密電,說滿洲省委將安排一位特派員到牡江縣來,傳達省委關於在南滿、東滿等地開展「紅五月鬥爭」、「八月武裝起義」的指示精神,並具體負責指導、協調牡江縣地下組織開展鬥爭和起義的事宜。
3月20日,郝向輝按照南滿特支在密電中告訴他的特派員到達時間、外形特徵、聯絡暗號,帶了兩個地下黨員趕到牡江縣西郊的雲石渡口,準備在渡口與特派員接頭后,帶他去一個交通站與牡江縣地下組織的其他負責人見面。
但是,剛一到渡口,郝向輝就發現:縣警察局偵緝大隊長譚瀾帶著十幾個便衣守在渡口,個個身上都帶著手槍,好像在等待下一班輪船靠岸,隨時準備拿人。
郝向輝一見這陣勢,立即敏感地意識到:特派員出事了!
於是,他馬上去渡口的售票室買了三張船票,帶著另外兩個地下黨員擠進等候輪船的人群之中,不動聲色地觀察譚瀾等人的動靜。
不久,從下游駛過來的輪船靠岸,乘客下船后,紛紛沿石頭台階往上走。
郝向輝看到一個身穿皮大衣、脖子上圍著一塊紅色狐毛圍巾的中年男子,提著一隻橘紅色的皮箱,也踏上了石頭台階,一邊往上走,一邊抬眼四處警惕地張望。
從他的穿著打扮以及那隻橘紅色的皮箱判斷,此人就是代號「蒼鷹」的特派員。
特派員登上最後一級台階后,抬眼四處一掃,突然發現周圍氣氛不對,於是轉身就想往北邊跑,但很快便被譚瀾等人持槍包圍……
從渡口回來后,郝向輝趕緊安排人去偵緝大隊打探消息,得知特派員真名王立書,被抓的原因是瀋陽那邊有紅黨重要人物向警局投誠,供出了他從瀋陽到牡江縣的具體行程、衣著打扮、外貌年紀、行李箱的樣式和顏色……
打探消息的人還說:譚瀾本來是準備等特派員與地下組織的人接頭以後,再一網打盡的。沒想到,特派員異常警覺,一眼就看出周圍很多人都是警察局的便衣,馬上轉身逃跑,其實就是在給接頭人員發出警告……
周湘龍插言道:「你和特派員的接頭暗號泄露了沒有?」
「沒有。接頭暗號只有三個人知道,分別是滿洲省委社會部部長王興同志、蒼鷹、我。那個叛徒雖然知道王立書同志的行程和任務,但並不知道他與我們的接頭暗號。」
「好,請繼續說下去。」
郝向輝知道王立書同志肩負滿洲省委的重要使命,若不能將他救出來,牡江地下黨組織在即將開展的「紅五月鬥爭」和「八月武裝起義」中,將進退失據、無所適從。
於是,他千方百計託人想去找警察局和偵緝大隊的關係,爭取將王立書營救出來。但找來找去,卻發現那些關係都不硬扎,而且弄得不好可能還會牽連到他自己。
萬般無奈之下,郝向輝決定使用最後的手段:武裝劫獄!
於是,前天晚上,他偷偷潛入黑熊嶺石柱寨,找到了胡振雷,請求他安排人槍,協助地下黨組織攻打縣警察局囚牢,把王立書救出來。
胡振雷慨然允諾,將山寨的事務處理好之後,於今日下午三點左右與郝向輝下山,準備先去縣警察局察看一下地形,制定好進攻和撤退計劃,然後再回石柱寨召集人馬,於明日午夜時分攻打縣警察局。
孰料,他們剛剛下到山腳,卻突然遭到了埋伏在樹林的鬼子襲擊。
兩個人且戰且走,當逃到這片草地上時,都已身負重傷,子彈也打光了。眼看著就要死於日本人之手,沒想到周湘龍突然從天而降,救下了他們……
眼看著郝向輝在敘說過程中,氣息越來越微弱,聲音也越來越低,周湘龍知道他隨時都可能犧牲,有點焦急地問:「老郝同志,你和蒼鷹的接頭暗號是什麼?如果我要救他,必須先在囚牢里與他取得聯繫,讓他配合我的營救計劃。若沒有接頭暗號,他是不會相信我的。」
郝向輝喘了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你……你先問他:『請問您是瀋陽鷹記皮貨店的掌柜嗎?』他若回答是,你繼續問:『掌柜的想進點什麼貨?』他回答:『我想進點狐皮』。你說:『敝店有上好的銀狐皮,您要不要進一點?』他回答:『我只要赤狐皮,銀狐皮不……不要……』」
說到「不要」兩個字,他的頭往左側一歪,停止了呼吸。
周湘龍用手指在他的脖頸上探了一下,又翻開他的瞳孔觀察了一下,確信他已經死亡,眼眶一紅,定定地看著他漸漸僵硬的臉孔,心裡默默地說:「老郝同志,剛剛有些話我騙了你,但我確實是一位紅黨黨員。只不過,我不是在東北大學入的黨,我的入黨介紹人也不是韓清芙。
「我這樣做,本意和出發點是為了方便接近王立書同志,為了早日將他救出來,也是為了我能夠早點回歸組織。你若地下有靈,請原諒我善意的謊言。你放心,不管有再多的困難和危險,我都會千方百計將王立書同志救出來,哪怕為此犧牲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