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塵埃落定
林文淡淡瞥了王銳一眼，發現他的雙腿已經開始打顫，顯然是被小虎的「人頭落地」這四個字給嚇到了。
「念他初犯，且未對佳慧造成人傷害，打幾鞭子，閉十天吧。」
「謹遵武尊之命！」小虎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幸好王銳沒有自己作死，否則今天可不是受一頓皮之苦就能完事兒的。
隨後他就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清純溫順的邵佳慧，在若有所思後面朝王銳，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金戈鐵馬的氣息：「黑甲軍六部都統王銳，武尊剛才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嗎？」
王銳立刻單膝下跪，在慶幸逃過一劫的同時深深呼出一口氣，聲音洪亮道：「聽清楚了！」
「那就主動點，自己去軍法處領罰。」
「是！」王銳說完就起離去，只剩下他帶來的手下們立在原地瑟瑟發抖。
小虎見狀，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武尊，那些人……怎麼懲罰？」
「不是主犯，暫且揭過吧。」
小虎點頭，朝王銳的手下命令道：「算你們運氣好，武尊寬宏大量，不追究你們的罪過。行了，都別愣著，全部給我到門口守門去，未經通報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眾人在齊刷刷跪地行禮后快速離去，邵墨帶來的幾名屬下得到上司的眼神示意，也跟了出去，整間茶室頓時一清。
林文用餘光掃過外間，發現那裡只剩下邵家的子侄們，於是對著邵青和邵墨笑道：「邵大叔，邵叔叔，你們是長輩，站在這裡我可是會不好意思的，要不然坐下來一起喝茶？」
邵青立刻搖了搖頭，拒絕了林文的邀請。林文話雖然說得客氣，但他怎麼敢跟武尊同坐，不怕燙股嗎？就算真的坐下來，他又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完全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邵墨也同樣搖著頭拒絕，只是他可比邵青敏感多了，知道林文那句話看似是邀請，實則是送客。否則對方會直接用肯定句加強態度，何必帶著疑問的語氣？
「武尊和虎爺多年未見，想必有很多話要敘，屬下不敢打擾。若無吩咐，屬下請求告退。」邵墨說完就暗地裡朝邵青打了個眼色，對方立刻恍然大悟，同樣低下頭請辭。
林文讚賞地看了一眼恭敬低頭的邵墨，心想此人還真是會察言觀色，心思玲瓏剔透。
既然對方給出了台階，他也不再客氣，笑道：「那我就不留眾位長輩了，今請恕我怠慢，他定當擺酒賠罪。」
「不敢不敢，屬下告退。」邵墨朝邵家眾人招了招手，轉頭往門外走去。
此時韋子濯見武尊到現在也沒有處置自己，急忙單膝下跪，恭敬地低著頭道：「武尊，屬下有罪，請您責罰。」
邵家人腳步一滯，紛紛回頭看向韋子濯，都想知道林文會怎麼處置他。
誰知林文頭都沒抬，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后再說吧，你也退下。」
韋子濯立刻沉聲應是，帶著錢太太和邵家人聚在一起，一同出門。
跪坐在林文邊的邵佳慧一見父親、叔叔、嬸嬸等人都走了，急忙放下手中的茶壺，慌慌張張地起，想要隨眾人同去。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聽到聲響而回頭的邵墨制止。
「佳慧，你繼續在此奉茶。」
邵佳慧愣住了，尷尬地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邵青聽到弟弟的話也想通了關竅，見邵佳慧還懵懵懂懂地呆立著，配合弟弟的話語強調道：「留下來好好做事。」
父親的話一出口，聽在邵佳慧的耳中就是命令。她急忙重新跪坐，繼續一絲不苟地打理著尚未泡開的香茗。
隨著邵家人的離開，茶室立刻就變得空空，只剩下內間安坐的林文、小虎和邵佳慧三人。
除了邵佳慧外，其餘二人無事可做，卻也不說話，就這麼沉默地靜坐了十多分鐘。
而後，「嘩嘩」的水流聲響起，泡好茶的邵佳慧端起半滿的茶杯，輕輕地放在林文桌上，然後又斟了另一杯，雙手奉到小虎面前。
「勞煩邵小姐了，多謝多謝。」小虎連連點頭稱謝，態度簡直比對林文都恭敬。
在二人均品了一小口香茗后，林文終於發話：「小虎，看你的樣子，是認定了我不會處罰你？」
茶室的氣氛瞬間凝滯，小虎額頭上直冒冷汗，杯里的茶水都因為他手中輕抖而微微晃動。就連邵佳慧都感覺到林文強大到凝固空氣的氣場，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地停頓。
「林哥哥，我……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小虎輕輕放下茶杯，低下頭，雙手恭謹地垂在側，樣子像極了一個犯錯的孩子。
林文聞言笑了笑，輕呷了一口茶，喉頭微動：「恐怕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吧。」
小虎後背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滲了出來，股底下好像有一團火似的，烤得他渾難受，連帶著腰桿都不自覺地微微扭動起來。
他想辯解，可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如坐針氈地等待林文的宣判。
安靜旁觀的邵佳慧驚奇地看著小虎渾不自在的模樣，心想這還是那個在海城大名鼎鼎、八面威風的虎爺嗎？自家長輩們談起他時無不色變，就連聲音都會不自覺地壓低，可是在林哥哥面前卻如同一個受了氣后忍氣吞聲的小媳婦，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想到這裡，邵佳慧偷偷將目光投到林文上，從直的脊背，強壯的臂膀，最後一路上移，停留在他年輕英武的側臉，視線再也挪不開。
原來這就是人人傳頌、天下敬仰的武尊，當初令她好奇而沉迷的矛盾感，此刻再次翻湧起來，竟然毫無預兆地填滿了她的心房。
溫柔與強大交融，年輕與成熟並存，這樣的男人彷彿渾上下都是極具吸引力的謎團，讓人不由自出地想要深入解析。可是越解析越迷惑，越迷惑越沉迷，最終愕然回首時才發覺自己已然深陷其中，天地無物，只餘一人。
邵佳慧的心臟開始撲通撲通亂跳，甚至連呼吸都彷彿變得困難，臉上燙得發紅，偏偏此刻大腦也來湊鬧，傳來了一陣陣缺氧般的眩暈。
她好不容易回過神，慌慌張張地泡起一壺新茶，用轉移注意力的方式讓自己降溫，全然不顧剛才的茶只是第一泡，真正的精華和餘味尚未得以品鑒就浪費掉。
小虎和林文都沒有注意到邵佳慧的異常。前者比邵佳慧還慌張，滿腦子已經容不下外界的任何變化，一直在想林哥哥會失望到什麼程度，要怎麼懲罰我。
而後者一直在悠哉悠哉地品茶，直到一杯茶盡，才若無其事地開口道：「行了，別跟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你已經猜到結果了吧。」
林文此話不是無的放矢，從小虎進門開始，他就知道對方已然成長為合格的統治階級，對一些彎彎繞繞心知肚明。
他肯讓小虎坐下來喝茶，其實已經在不經意間表達出了態度，那就是我依然是你的林哥哥，你也是當初的小虎，關係未變。
既然還是兄弟，那問題的質就不是公事，而是份。
別看小虎直到此時還在慌慌張張，其實他慌的不是黑甲軍的軍法，或者是公事公辦帶來的懲罰，而是像面對家裡的長輩一樣，擔心對方會失望，會責怪，最後是要打手板還是罰站。
所以他跟王銳不一樣，王銳回去是領受軍法，他頂多是被罵兩句，或者是挨幾下出於關心的責罰而已。
「林哥哥，是我太衝動了，我一定會改掉這個壞脾氣。」小虎怯怯地抬起頭，在小心翼翼地看了林文一眼后慌忙偏移視線。
林文沉著臉，恨鐵不成鋼地呵斥道：「你以為當個混世魔王名聲好聽嗎？但凡是有點出息的人，誰會這麼放縱自己？我問你，你在海城是什麼職位？」
「無官無職。」小虎的頭更低了，臉色有些羞愧。
「想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還真是年輕人的做派。」林文有些無奈，他也曾年輕過，知道小虎的想法是大多數年輕人的夢想，只不過有條件實現的只有小虎而已。
「成家了嗎？」
小虎點點頭：「兩個月前剛娶了媳婦，嗯……姐姐給張羅的。」
林文眉頭一挑，立刻明白了小薇的心思。有的時候男人只有成家才會收心，有了老婆孩子，總歸會變得成熟一點，就是不知道小虎有沒有體會到小薇的苦心。
「也罷，既然已經成家，那就不能把你當成孩子看待。今天的事到此為止，給你留一點面子。」
小虎的口頓時落下一塊大石，緊繃的肌瞬間放鬆，內心也暗暗鬆了一口氣。此時久別重逢的喜悅湧上心頭，讓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一絲亢奮：「林哥哥，這麼多年你去哪了？我……我好想你。」
林文笑了笑，想伸手拍拍他的頭，卻發覺對方早已長大，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圍著他轉的小不點了。
「說來話長，有機會再告訴你吧。」林文放下剛剛抬起的手，心生感嘆道：「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一晃眼你都已經結婚了，誰家的姑娘，是古城人嗎？」
小虎知道林文是何意，一邊搖頭，一邊嘿嘿笑道：「不是古城的，是海城政務廳副總席事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