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收尾
皇帝不是魚的記憶,所以他不僅記得,而且印象還很深。
「那個蘇傾城?蘇氏之女」皇帝驚詫。
他能不記得么?那時候定遠侯鎮守邊疆,捷報連連,蘇家如日中天。他被迫去參加滿月宴,看到蘇家嫡女如眾星捧月一般的嬌縱高傲,一時心生不快,故意當場賦詩一首,稱『傾城』二字,後來被他父皇狠狠教訓了一頓。
蘇家倒是顧忌他的臉面,沒有當眾戳穿,甚至真的讓女兒家改了個,日後會飽受爭議的名字。
現在想到當時的年少輕狂,隱約會生出幾分歉意。再加上蘇家落敗的事雖說不是他一手造成,但是他確實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對蘇傾城這個漩渦中心的人,他一直都是有些印象的。
「可不就是那個蘇家的娘子么,當年妾身與她娘閨中密友,您又稱讚傾城日後必然姝色無雙,妾身想著蹭點福氣,玩笑的拿了雙錦鯉佩說是定個娃娃親,誰知道兜兜轉轉,辰兒現今真的拿著玉佩找妾身實現諾言,您說,您說說,臣妾可怎麼辦啊~」
良妃假惺惺的拿出錦帕,擦了擦根本沒濕的眼角,靠在皇帝懷裡假裝乖巧。
皇帝拍了拍對方的手背,沒有拆穿這個把戲:「他王妃是葉丞相愛女,老四他無緣也不得廢妃另立」
更何況當初葉嫣然本該在彩選的名單里,進宮封四妃之首,是她非君不嫁,逼得葉丞相請旨賜婚,這才嫁給老四做王妃,這事他也是印象的。
呵~果然是父子倆,只要覺得有愧。身份合不合適,母家顯不顯赫都不重要,都想著真愛必須做妻,不能為妾。良妃心裡暗恨,她蘇傾城,除了那張臉,別的地方配給她老四做王妃么?
「陛下,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心裡想著,這話卻說的溫溫柔柔的
「哦?你想如何?」
「既然辰兒尚未立側妃,妾身想著不如娶蘇家娘子為側妃,所謂一正一側,但也不算委屈了她」
「哦?既是側妃,你們自己決定就好,怎麼就求到我這兒了?」
「陛下~」
良妃嬌笑:「這不是他府上還有個和親的公主麽?這要是就把蘇家娘子立了側妃,朝上一鬧,可說不準這親事成不成了,這可是咱們家老四心心念念的真愛,這不是非得求他父皇點頭,有完全的把握后,才敢行事么?」
良妃重點強調『真愛』,力求讓皇帝想到自己那個還沒出頭就病逝的真愛來,確保趁著皇帝這會兒感性大於理性,把事情定下來。
果然,皇帝想到了自己那個沒等到開花結果的真愛,看到眼下兒子都求到自己面前了,不過一個側妃,還能讓他再受一遍自己的苦不成?
當下哈哈一笑,豪邁道:「哈哈,這有何難?做父親的還能棒打鴛鴦不成?朕這就擬指,給蘇家女兒一個側王妃之位!這會兒就讓人給送過去!」
「謝陛下恩典」良妃笑盈盈的撲進對方懷裡。
辰兒啊辰兒,你要求的母妃可幫你辦到了,接下來可就看你的了。
宮裡頭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皇帝興緻來了,大筆一揮,寫了雍親王側妃的聖旨,趁著還沒有細想反悔之前,良妃迅速讓人去傳旨了。
蘇家,蘇傾城在接過賜婚的聖旨后,就在暖暖的幫(搗)助(亂)下,大刀闊斧的搬進了主院。
他爹一副急匆匆的樣子,是去哪兒?居然第一時間不是想著找理由不挪窩,而是出府?
柳尚書當然是第一時間趕到了蘇正府上。
書房裡,揮退了僕役,只剩下蘇正,柳尚書和蘇寧。
「若非情勢所迫,還真是,不想屈服啊」蘇正神色複雜的放下柳尚書帶過來的聖旨,深深的嘆了口氣。
「可是爹,憑什麼啊?」蘇正的愛女,也就是蘇玲瓏的生母蘇寧憤怒的質問:「她大小姐(蘇傾城)害死了玲瓏,現在連居然還要把我一脈趕出皇城?她憑什麼啊?不過一個孤女罷了!」
「憑什麼?就憑她蘇大小姐現在要嫁給雍親王殿下做側妃了!就憑這旨意是宮裡特意趕著時間賜下來的,就憑皇室名聲不容褻瀆!」蘇正看了眼旁邊接到聖旨,就第一時間趕過來的柳尚書。
「當時你們做下這等禍事,情況危急,我一時鬼迷心竅,導致沒有聲張,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事兒我始終心驚膽戰!」
「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就是真的,也假不了。我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骨頭了,功名利祿宛如浮雲,畢生所求,也只是正本清源,家庭順睦,現如今事情已經被大小姐知道了,若是還想保留最後一分顏面,你就別鬧了」
「憑什麼啊?憑什麼說我在鬧啊?」蘇寧轉過身,指著柳尚書罵道:「為了你,我這麼多年忍辱負重,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等到蘇氏她死了,我出頭指日可待了,憑什麼就讓我們灰溜溜的回鄉下去?」
一想到自己這一脈要面臨除名的劫難,蘇寧恨得咬牙切齒:「大小姐身後根本無人幫扶,不過生了個狐媚子臉攀上了皇子,就開始興風作浪了起來,我呸!」
「禁言!」蘇正揚聲呵斥:「你女兒家的教養呢?女德被你學到狗肚子里去了么?」蘇正罵人也很難聽,難聽到蘇寧一臉的不可置信。
蘇寧簡直不敢相信她爹會這樣的罵自己:「爹你居然罵我?為了那個心腸歹毒的大小姐罵我?」
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扯著柳尚書面目猙獰道:「對了!你不是她爹么?父命大於天!你回去把她給我打死!我的玲瓏不能白死!現在就去!大小姐還沒嫁人呢,還來得及!我要她殺人償命!」
「蘇氏!你瘋了!」柳尚書推了推蘇寧,見推不開,索性狠狠地甩了一袖子。力氣大到讓對方一跤跌在地上,一下子沒起來。
「蘇氏?你居然叫我蘇氏?這麼多年你不都叫我寧寧的么?」
蘇寧看了看面帶郁色的柳尚書,又看了看心力交瘁,像是沒看到自己被推倒的蘇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我爹,會冒著得罪主脈的風險幫我隱瞞這麼多年,為什麼我的玲瓏明明是個娘子,你卻對她的寵愛不輸於郎君,原來你們咱就暗中勾結了!我和我的玲瓏,不過是維護你們關係的工具!是你們的犧牲品罷了!」
「哈哈哈哈~爹你不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骨頭了么?功名利祿宛如浮雲了么?畢生所求,也只是正本清源,家庭順睦了么?你和他算計了主脈這麼多年,偷偷摸摸的得了那麼多東西,可不像是不在意了!」
「哈哈哈哈~難怪大小姐要把我們從蘇家除名,趕出這四九城,原來咱們這一脈有這麼多腌漬事兒」
蘇正瞥了眼症若癲狂的女兒,冷聲打斷:「閉嘴!別再發瘋了!既然想清楚了,就給我老實點兒!」
看蘇寧扭頭又準備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繼續道:「再給我惹是生非,胡言亂語下去,別怪爹我棄車保帥!要知道,大小姐可是一心想要你沉塘了事的!」
蘇正的聲音無比冷硬,心狠手辣的樣子跟白天在蘇家主院,蘇傾城面前那個,被當場責問愛女而瞬間老了十歲不止,溫吞操勞的形象截然不同。
果然,這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否則不可能在十幾年前蘇家還如日中天的時候,就夥同入贅的柳尚書做出了背叛主脈的決定。
蘇寧被嚇到了,她這麼些年一直扮演者蘇正最寵愛的女兒的角色,柳尚書也慣著她,除了蘇氏在世的時候,幾乎就沒看過人臉色,可以說是要月亮不摘星星。
現在突然間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他們為了各自的利益,而客套在表面的算計,甚至她爹可以面無表情的說,把自己沉塘了事,她大腦一片空白,連蘇玲瓏的死都拋之腦後了。
她爹說什麼?要把她沉塘?
把她沉塘?
把她,沉——塘——?
這還是那個,十幾年前連自己與人私通,都親切的安撫自己,讓自己別慌他會處理,然後給自己隱瞞多年的爹么?
還是那個,因為自己不願意,她娘過世后,就一直沒有另娶的爹么?
蘇寧扭過頭機械一般的看向蘇正,她覺得有些冷,這輩子最親愛的長輩和最喜愛的郎君,一下子陌生的可怕。
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一個沒有價值的貨物一般,不願意在這上面多停頓一秒。
看到蘇寧安靜下來了,蘇正不再看她,收回目光。
書房裡只有他們三個,丫鬟家丁都沒有,也沒人把她給帶下去,讓她在這兒好好醒醒腦子也好。免得出去胡言亂語,又惹出什麼麻煩。
他蘇正這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就生了個這麼愚蠢的女兒呢?
這人但凡多幾分本事,像他自幼帶在身邊教導的蘇玲瓏一樣,把柳家的關係上下打理的非常好,這柳尚書也不會此時過來,急著想用一些利益撇清關係了。
蠢貨,真是死了的那個蘇玲瓏都比她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