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人意料
這就是江右四位巡境老爺的風格,他已經習慣了,既不會推辭,也不會道謝,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
也沒人出來相送,交情還沒到那個份上,他們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
駱書生已經備好了兩匹馬,因為有候蔦拖累,也不好再跑過去,就只能以馬代步。
候蔦走到他面前,「駱三爺,我還是一個人去的好,就不勞您相送了。」
駱書生驚訝的楊了楊眉,「路上不算太平,你……」
候蔦微微一笑,「如果我上個城都要人相送,那劍膽也不用試了,直接打道回府就是。」
駱書生深深看了他一眼,「好!馬匹存回錦城劍府就是,這是全真財產。」
「為在道門受辱而來,我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前途;如果他能忍得屈辱,蟄伏安和以求東山再起,還能高看他一眼,這樣嘛,也逃不脫心胸狹窄的本質。
他不讓你相送,這最後一絲機會也難有了。」
這大概就是他們的整體看法,因為在安和祈願中偷生,原以為就有一番造化,結果仍然不入道門法眼,憤而出走,想著在外面學得技藝回去光宗耀祖,打臉道門,這種想法確實很幼稚。
道門的臉是這麼容易打的?
學道不能為復仇,心態就不對,哪怕在全真這樣的所謂魔門,也是不提倡這樣的觀念;劍是載器,是術;在根子上,魔門道門也沒有根本的不同,要經歷的境界難關也是一樣的,這是道。
梁老四說話直接,「雖然知道這個傢伙進入全真的可能性不大,就真進來了也未必能堅持長久,但我還是願意祝福他,嗯,這可不是因為我揍過他所以心存抱歉,老子揍過的人可多如過江之鯽。」
龐大爺看了看還在沉思的駱老三,「駱師弟好像還有不同意見?」
駱書生嘆了口氣,「我總感覺這個人不太一樣,說不太清楚,彷彿有一層霧,讓人看不透徹?
但我覺得他能順利進入全真,也能在這裡混得很好呢。」
四人結伴而行,盧老二還在那裡調侃,「你能看清楚哪個?遠了不說,就咱們這些人中,你就都能看清楚了?就是梁狗熊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梁老四怒罵,「你個死竹竿,這是找打么?」
………………
候蔦出了江右鎮,有大路通行,也不必在乎路徑,順著大路跑便是了。
江右距離錦城三百哩,以他現在的騎術,大路寬闊,車馬不斷,黃昏之前就能到達;這全真派自己養的馬比尋常駿馬還要更強壯些。
修行人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你得自己去琢磨;就像是江右幾位大爺之所以派駱老三送他,現在從路況來說也看不到什麼風險,有行人客商出現的大路,怎麼可能有妖物出現?
那麼送他就只有一個目的,比如帶他去見見通玄座師,混個眼緣什麼的。
沒有哪個勢力能把原則一以貫之,就算鐵血如全真魔門也一樣;一樣有人情世故,一樣有假公濟私,這才是真正的人類修真世界。
沒有私心,除非都是神仙。
他不願意接受這份好意,因為他不僅把這裡當成卧-低的地方,更當成了一個修行的地方。只有真正把心沉在這裡,才能做個萬無一失的卧-低。
當然,對修士來說,尤其對高階修士來說有沒有城牆真的沒什麼意義,而如果是凡間戰爭,嗯,這千來年也沒什麼凡間戰爭,不管什麼爭端,最嚴重的無非也就鬧到修真層面,由修真力量互相解決罷了。
逐漸放慢了速度,因為路上的行人開始擁擠了起來,販夫走卒,肩挑手提,行人如織;建築也開始越來越密集,但和江右鎮不同,這裡還是有街道的,寬闊筆直,給人一種大氣磅礴的感覺。
人和秩序,在這裡形成了完美的融合,可能仍有齷齪陰暗,但表象上的繁華也不是輕易可以做到的;在來剡國之前,候蔦還把這裡想象成一個人間地獄的景象,但只有真正身臨其境,才知道那些說法有多麼可笑。
他終於理解了一個道人在自己遊記中所說的話:其實道和魔也沒那麼大的區別,你心中有道,學的就是道,哪怕是在魔門;你心中有魔,學的就是魔,哪怕身處道門。
已經不適合再乘馬,於是牽馬而行,很快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一名青袍男子走到他的身旁,
「這位道友請了,不知來錦城有何公幹?」
見對方目光在馬匹上一掃,候蔦當然也就了解了對方的身份,
候蔦有些驚訝,「是不是有些冒昧?打擾道師休息?」
王道人一哂,「候道友還是被安和道門帶的偏了,在我全真派,只要是公事,從不論白晝黑夜;此番大收,人才滾滾而來,讓來客排隊等候有失禮儀,所以我們就隨到隨考,只要你不反對?」
候蔦心中暗笑,這恐怕是怕他找熟人請託吧?牽著全真派的馬,那就一定在派內有關係;看來,這次全真派收人很認真呢,盡量避免人情世故牽涉其中。
也不推辭,兩人在鬧市中穿行,半個時辰后,街道漸漸冷清,背劍之人卻越來越多,普通凡人越來越少,直到身旁全是背劍道人為止。
好像已經進了劍府,卻始終沒有看見圍牆?他已經適應了全真教的這種作派,在看似隨性中,卻隱隱露出強大到令人窒息的自信。
東繞西拐的,來到一座小小庭院旁,王道人把手一引,
候蔦一揖謝過,舉步向庭院走去;院門虛掩,但他還是禮貌道:
「安和三江候蔦,此來參考過關!」
沒人回答,但虛掩的門扉卻稍微開了一線,他知其意,輕推院門,隨即掩上;此時,天已黃昏,屋內紅燭高照,把一個道人看書的影子投射到窗紙上,一片寧靜。
正是,
引燭踏仙泥,時時亂乳燕。不知何道士,手把靈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