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6

  天光乍破,晨曦照進屋內。

  兩人離開了多久,林珊就在屋裡等了多久。兩位道長的事情她誰都沒有提,連母親也沒有。

  怕就怕是空歡喜。

  一天一/夜沒回來,林珊的心漸漸沉了,兩位恐怕是敗了……

  她偷偷地躲在屋內掩面哭泣。

  就在第二天正午,林家又來了三個人,其中一位蒙著面,點名道姓要找天顯。只不過跟其他慕名前來的人不同,他們提起天顯名字時,沒有崇敬的意思,反而有點厭惡。

  領頭的那個人報上姓名,自稱是謝安笙。僕人來報時,林世榭的長子說認得那人,忙讓僕人將人請來。

  「曾與他有一面之緣,是太子殿下的幕僚。恐怕是有太子的下落了。」子弟面露喜色解釋道。

  林家世代為官,太子的生母便是林家女,只是早早過逝了。作為太子的母家,林家自然是站在他背後。加上太子本身聰穎過人,行事低調,極得陛下喜愛。

  本來一切順風順水,直到那個新國師出現后。起初大家只當陛下養著這種道士方士只是圖個樂,誰知他越陷越深,脾氣變得極其暴躁。只要稍有不順心的事,就算對方是他最寵///愛的妃子,輕則掌摑,重則杖斃。三個月前就連太子都遭了秧,被關禁閉,後宮前朝人心惶惶。

  就連站在太子那邊的林世榭也被國師的乾女兒天顯迷得神魂顛倒,朝不去上了,外甥的死活也不管了。沒多久太子就無故自東宮失蹤,私底下大家都在猜測他是否遭了不測。

  之前與林家聯合的幾家見情勢不妙,漸漸疏遠,開始各自尋找新的陣營。就連林家內部都有了分歧。

  屋裡女眷紛紛進後堂迴避,只留下幾個林家的心腹子弟在場。

  林淵,就是那位與謝安笙見過的人起身拱手:「謝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兩人寒暄了幾句,坐下時,謝安笙讓蒙面的那個人坐了上位,這個細節林淵看在眼裡。再看那人的衣著,尋常百姓的打扮,身形挺拔,黑布之上的雙目澄凈。見林淵在打量自己,他也不閃躲,微微點點頭。神態氣度都不像普通人,這種有禮卻又保證自己尊位的感覺,是個上位者。

  謝安笙不會無緣無故帶著個平民來的,還是走的正門。

  只一個動作,就讓林淵對這位蒙面人肅然起敬,不敢輕慢。

  謝安笙開門見山道:「我聽說那妖女與林師伯又出去了?」

  林淵很尷尬地點點頭。

  「我還聽說你們請過幾位道長,不過結果嘛……」

  謝安笙笑了,林淵更尷尬。

  「廢話不多說,月前我回家之後遇上了玄同派的仙長,他可不同於你們在道觀中找的人。」謝安笙轉頭看著旁邊的男人,溫柔一笑,「莫仙長早已金丹大成。」

  金丹,林淵自然也是聽說過的,可是僅僅是聽說過,普通人無法量化築基和結丹之間的距離。

  不過送上門來幫忙的他沒有不收的道理,更何況林家現在的處境確實不太妙,甘露有一點便是一點。

  林淵問道:「那位可有消息?」

  天子受奸人所惑,雷霆震怒,一天一個脾氣,太子也不見了,臣子戰戰兢兢,後宮蠢蠢欲動。

  就等這句,謝安笙勾勾唇角,眼底閃爍著光芒,他壓低聲線問林淵:「這屋裡的人可值得信任?」

  「自然!」林淵立刻道。

  「太子殿下,您可以摘下那面紗。」謝安笙起身,恭恭敬敬地蒙面人行了個禮。

  蒙面人依言取下了黑布,一瞬間,屋內所有坐著站著的統統跪下行禮。

  「太子」看著黑壓壓一地的人,有點不知所措地摸摸後腦勺。

  「師叔,我這樣真的可以嗎??」換下玄同派的弟子服,陸清隱換上了舊布衣,他搞不懂為什麼假扮太子要穿這件舊舊的衣服,太子不是應該穿金戴銀嗎?

  莫一諾抱著愛劍站在牆角,抬抬眼皮:「聽笙的話。」

  「哦。」粗布料有點扎人,陸清隱不太舒服地扭扭脖子,乖乖地聽謝安笙交代等會兒他要做的事情。

  接著就有了太子入林府一幕。

  有了太子,就有了定心丸。林淵力邀三人留在林家,謝安笙也就順勢留下了。

  可是林家有個天顯,他們不擔心她會對太子不利嗎?

  謝安笙擺擺手,彷彿完全不把天顯放在眼中,「莫仙長自會解決此患。」

  可天顯跟林世榭在哪裡?林家沒人知道。

  現在只能等,等兩人回來。

  三人來林家安頓完不到半個時辰,林淵便派人來報,妖女回來了。

  準確來說是載著天顯的那輛馬車回來了,無人駕駛的馬車緩緩從後門駛入,停住了。

  跟送走它不一樣,後院此時站了不少人,有遠遠圍觀的,有站著它前面的莫一諾,還有站在兩批人中間的陸清隱。

  陸清隱一聽有架打興匆匆地要出去,被謝安笙喝住,說什麼太子要有太子的樣子,不便出場。

  沒想到陸清隱看著憨,腦子轉得飛快,整整裝束,嚴肅道:「本殿下要親眼見到那害舅舅的妖女伏誅。」

  有理有據,謝安笙沒理由反對,只好排上幾個侍衛意思意思地護著他。

  簾幕被撩起,一個黑色布袋滾了下來。

  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激起不少灰塵。嚇得幾個侍衛護著太子殿下急急後退,可太子踮著腳伸長脖子巴不得把臉直接貼過去看。就因為他看得認真,所以第一時間看到了車上另外的人。

  「啊!」一聲驚呼脫口而出,還好他及時捂住嘴,要不然師兄兩個字就要蹦出來了。他偷瞄了一下周圍人,沒人注意他的失常,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從車上走下來的兩個人身上。

  白衣玄帶,黑髮玉冠,發冠上的飄帶隨著他下車的動作晃動,彎腰時背後露出通體漆黑的劍鞘,劍柄上飾有玉竹,在陽光下燁燁生輝。

  「……怎麼你們都在這裡……」

  不知道群眾對他們的出現感到奇怪,又切換成純陽狀態的白雲逸也覺得奇怪。

  這個歡迎陣勢有點大啊,我真的不是回的凈明峰嗎?

  他師弟、他師弟媳婦、他小徒弟,凈明峰上的活人還差個師父陳福真就齊活了。

  白雲逸不方便問,顧清鴻開了口:「一諾師叔?您怎麼在這?」問句里沒有帶上陸清隱是因為剛剛陸清隱沖他搖頭做口型的緣故。

  「天顯在哪裡。」莫一諾看看地上的黑布袋,那不是他要找的。

  也是來找天顯的?白雲逸借著寬大袖子的遮掩,手伸到顧清鴻背後,輕輕地拽了拽。

  黑袋裡面是赤身裸/體的林世榭,天顯被他用靈符束縛住,但是半邊臉見不得光,形狀可怖,不便示人。

  顧清鴻立刻會意:「師叔不用操心了。天顯已經被我抓到,不如先讓無關的人先走開,我們進屋說。」

  莫一諾扭頭看看身後,謝安笙點點頭,與林淵嘀咕了幾句。然後林淵立刻命所有人退下,只留下莫一諾、謝安笙和馬車上的人,陸清隱被護衛們勸走了。

  長話短說,顧清鴻把事情挑著撿著說了,主要就是將白雲逸如何捉住天顯。

  至於昨天發生了什麼,他沒有提,莫一諾不是多話的人,也不想問。照著原來的計劃,把天顯和林世榭分開關在不同的地方。關押天顯的房屋,由莫一諾親自做好禁錮,而林世榭身上的毒需要找人另外解。

  「這位是……」

  雖然中間出了點小意外,但是總體來說他們還省了不少時間,計劃還能更快些實施,謝安笙心裡踏實了很多,他好像才看到跟顧清鴻一塊兒出場的人一樣,剛剛顧清鴻的話裡面也只用了「他」這個字眼代替。

  顧清鴻垂著眸說:「師父的舊友,白雲逸道長。」

  莫一諾自舒城后便沒回過凈明峰,對於後來山上的事情自然不知。因為這次謝安笙說要找陸清隱幫忙,他才回去一趟找這個小師侄。雖然奇怪為什麼山上只剩下陸清隱一人,但是他不喜歡多管閑事,所以帶著陸清隱就趕緊下了山趕上京城。

  哪知這麼巧,在林家又遇上了另一位師侄。

  「白道長你是不是受了傷?」見他時不時地把手背到身後,走路姿勢有點奇怪,小腿上又帶著血跡,謝安笙好心地問道,「我那兒有傷葯。」

  誰知白雲逸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急忙擺手道:「擦傷,只是小傷不礙事的。」

  「好的,要是有需要就來找我。」謝安笙笑笑,弄不明白這位白道長到底臉紅什麼。

  謝安笙和莫一諾轉個彎回房后,長長的迴廊上只剩下顧清鴻和白雲逸。

  氣氛安靜地很詭異。

  恰在此時,從奴僕嘴裡聽到風聲的林珊趕了過來,見兩位道長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的眼前,淚眼婆娑,含著哭腔對他們致謝。最後因為情緒太激動,被侍女攙扶著回屋了。

  侍女就是那個半夏。

  林珊在那兒哭,半夏也在那兒眼淚汪汪的。不過她眼裡只有面無表情抿著嘴站著的顧清鴻,嘴裡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出口。等到她扶著林珊往回走的時候,她依舊時不時地回過頭深情凝望幾眼。

  可惜這片情終究表錯人。

  白雲逸不是瞎子,那妹子眼睛黏在顧清鴻身上怎麼也移不開的模樣他盡收眼底。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自己是吃醋了,可是吃醋並不代表他就愛上他。小孩子間還會因為老師更偏愛哪個同學而大打出手,難道那不叫吃醋?

  而且清隱也在這裡,他如果喜歡上了顧清鴻,那麼他們三個人算怎麼回事?

  明明陸清隱和顧清鴻才是真正的一對。

  這個想法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澆得個透心涼。

  不行,我要懸崖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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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逸和顧清鴻捉住妖女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林府。有人高興有人憂愁。

  高興他們從此以後可以睡個好覺,不用擔心死於非命。憂愁天顯的事情如果傳出去,肯定會激怒國師和陛下。

  但是就眼前來看,那兩位確實對林家有大恩。

  林珊立刻就命人為他們重新布置房間,搬進了獨立的院內,送上各式補品,還專門派了幾位侍女去照顧。架勢比在呈州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人和東西還沒進屋,就被白雲逸一本正經地統統回絕了。

  「除魔衛道本是修道之人的分內之事,收下這些,於我們的修行無礙。」

  院子大了,「師兄弟」兩人感情再好,也不用擠在一間。

  初春細雨,水滴從翹起房檐上一滴一滴地落下,形成特殊的雨簾。站在檐下,任憑水簾滴在肩頭,他呆站在白雲逸的屋外。

  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快一個時辰了,太陽曬不走,雨淋也不走。

  屋裡的白雲逸都快要愁死了。

  又來!又來!就不能換點新鮮的花招!

  在舒城是如此,在凈明峰的山洞外是如此,在這裡也是如此,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次次都會心軟嗎?

  然而他並沒有意識到,其實每次都是他先躲起來,閉門不見。顧清鴻不過是見招拆招。

  「原來師兄你在這裡啊。」偷溜出來找顧清鴻閑聊的陸清隱繞著他屋子裡找了一圈,才在這裡發現他,「怎麼在外面淋雨?你的半個身子都濕了,要不要換一身?」

  能不濕嘛,他都淋了快半個時辰了!還故意找那個位置淋!太會耍心機了!白雲逸在心裡咆哮。

  「白道長不在屋嗎?」陸清隱從半開的窗戶往裡看,白雲逸正背對著他們看書,他喊道,「白道長,我和師兄來找你玩啦~」

  缺心眼嗎你……

  白雲逸低頭假裝沒聽見,他後悔沒有把那扇窗戶關緊。

  也不知道陸清隱是怎麼想的,拉著*的顧清鴻就往屋裡走,邊說還邊取笑道:「哎呀,白道長又不是師父,他又不會凶你,你要進就進去嘛。他很好客的啦。」

  末了還補一句:「對吧白道長~」

  對你個鬼啊,我有說讓你們進來嗎?還有你把我的鎖怎麼了?

  白雲逸繼續低頭做鴕鳥,誓不抬頭。至於他關心的那把鎖,被陸清隱順手扔在了某個角落。

  「你身上都濕透了,白道長的衣服你應該差不多。」進了屋的陸清隱比主人還要自在,馬上就打開卧房裡的柜子,低著頭在裡面翻找著。白雲逸的衣服非常少,除了純陽自帶的那身之外,只有一些換洗的裡衣。

  屋裡根據氣氛可以化作兩塊。

  以卧房的屏障為界線,裡面是聒噪吐槽衣服太少的活力少年,外面是兩尊會呼吸的雕塑。

  「白道長你的東西也太少了,只有裡衣啊,師兄,你要不就湊合先穿著吧。你身體不好,可不能再著涼了。」嘟囔著從屏風后繞出來,陸清隱舉著衣服在顧清鴻身上比劃著大小。

  他身體不好個屁!你師父我的一半修為都給了他了,光著扔出去都凍不死!

  書頁快要被白雲逸捏成團了。

  顧清鴻還真的很順從地接過,刷刷地脫了個乾淨,用臟衣服把身上擦乾,然後換上白雲逸昨天剛洗過的裡衣。

  「差不多,就是肩膀緊了點,褲子短了一小截。」

  「嗯……」顧清鴻將衣服的褶皺撫平,點點頭。

  「(⊙o⊙)啊!我突然想起來了,永安今天說要來找我,我先走啦,師兄你就在這裡先玩著吧。」

  風也似的來了,又風也似的跑了。真乃奇男子。

  屋內的空氣沉靜下來。

  「清隱和羅浮山的柳永安在一起了。」

  顧清鴻的一句話如同一塊石子落入平靜的水塘,激起水花與漣漪。

  「什麼?!」嘶啦一聲,書頁不堪蹂/躪被白雲逸撕了下來,他大張著嘴舉著書頁,不敢置信地喊道。

  只著單衣坐著的顧清鴻淡淡地說:「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你難道是故意用這話來詐我說話的??

  「我沒有騙你,他們三年前認識的,在一起已經兩年多了。」顧清鴻伸手幫白雲逸面前的書顛了個倒,「雲逸你的書拿反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去,他不能跟那個什麼柳永安在一起。」說著白雲逸就站起來要去找他,「你跟我一塊兒去。」一副要幫好基友出去捉姦的樣子。

  開什麼玩笑,陸清隱的cp明明是顧清鴻,怎麼能偷偷地去找別人??顧清鴻怎麼辦??那之前他的那些掙扎算什麼?

  右腳還沒有跨過門檻,手腕就被一股力量拽住,整個人不由得地往後倒,砰地一聲,他被帶著背撞上重新關上的門板,兩隻手掌重重地壓在他的身體兩側。

  強而有力的手臂將他死死地圈在顧清鴻的身體和門板之間,他想往後退,可是又能退去哪裡。

  顧清鴻的臉距他不過寸許的距離,他連呼吸的空氣都帶著熱度,明明他已經不是龍髓是身體,明明他已經丟棄了嗅覺,為什麼他還能嗅到,為什麼他還會覺得渾身發燙。

  彷彿回到了那夜,糾纏不休的雄性氣息,依舊縈繞在他鼻尖。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誤解我和陸清隱應該在一起。」

  「師父,穆遠,我從頭到尾都只喜歡你一個。」

  「你拆不掉陸清隱和柳永安,你也不能阻止我繼續喜歡你。」

  「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我知道你對我有感覺的……」

  一個激靈,白雲逸矢口否認:「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那麼看著半夏?」顧清鴻展露了這幾日第一個笑容,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發自內心的喜悅。

  「我,我用眼睛看也不行嘛!」白雲逸結結巴巴地強自辯解,他的後背幾乎要與門板貼到了一起。

  「你知道我怎麼看那些對你有非分之想的人嗎?」

  「就像你看半夏那樣,恨不得挖出他們的眼睛,恨不得把你藏起來。」

  見他眼神閃爍,囁囁嚅嚅地不知該用什麼來辯解,顧清鴻心裡的把握又多了三層。

  「那天早上我看著你披著我的衣服,從我懷中醒過來,睜開眼。那一刻我從你眼裡只看到我,你知道我有多開心,我甚至覺得世間沒有再快活的事情了。」

  「可是你後來跟我說了什麼。」

  「你說昨天晚上都是你的錯,是龍髓的錯。你不覺得熟悉嗎?舒城那夜你也是這麼說的。你總是不敢承認,總是把你對我的感覺定為錯誤,然後輕飄飄地推到龍髓的身上。」

  「你知道那句話有多傷我的心?這裡,比一把劍插/進入還要疼。」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裡曾經受過比刀劍還要深的傷,不為外人所見,連可以療傷的葯都沒有。

  顧清鴻自嘲地一笑,「可是你看,我還是那樣喜歡你。我很好哄的,你只要跟我說上一句話,沖我笑一笑,我就會想也不想地繼續跟在你後面走下去。」

  「如果我真的惹你不開心,你可以任意打罵我,我都能受得。求求你不要把我晾在外面。除了你身邊,我不知道我還應該站在哪裡。」

  「天地那麼大,我無處可去。」

  許久之後,屋裡另外一個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嗓子。

  「咳咳,下次好好說話,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耳邊心跳聲如同擂鼓,臉紅的像火燒似的,白雲逸扭著頭小聲道。要命啊,平時看他一本正經的,怎麼說起情話來這麼要命!

  晚上白雲逸睡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把賴在他房裡不肯走的某人搖醒,然後質問道。

  「清隱那貨是不是你故意找來的。」

  嘛~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較好啊穆長老。

  僚機什麼的,陸清隱才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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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一會兒瞄瞄這個,一會兒瞥瞥那個,陸清隱捧著碗不停地傻笑著:「嘿嘿,嘿嘿。」

  「笑什麼笑。喝個粥能把你樂成這樣,我是沒給你吃還是怎麼的。」被看得不自在,白雲逸狠狠剮了他一眼。反正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收拾這個見(師)兄忘(師)父的小徒弟。

  「好久沒有跟師父師兄坐一塊兒了嘛~我開心啊~」吐吐舌頭,裝作沒看見師父殺人的眼神,他湊過去跟顧清鴻套近乎,「師兄你真不夠意思,要不是找我幫忙你都不告訴師父的事情。」

  雖然不懂師父為什麼會換了個樣子,但是修真界嘛,大家都是準備成仙的人,什麼大風大浪都要見識經歷一下。

  被抱怨的顧清鴻笑笑,把陸清隱貼過來的臉推開。

  「╭(╯^╰)╮哼,反正你眼裡就只有師父。」陸清隱聳聳肩,一副我早已看清這個不公平的世界的表情。

  「最後一個包子你吃不吃。」顧清鴻夾著包子的筷子從陸清隱眼前一晃而過。

  「要要要!」陸清隱兩眼發亮,伸長脖子就去追,可誰知筷子最後的降落點是師父的嘴邊。

  「師父來啊——」顧清鴻微笑。

  陸清隱可憐兮兮地盯著最後的小包子,就差留下兩滴哈喇子做特效了。

  白雲逸無奈地推推顧清鴻的手臂,示意他把包子還給師弟。

  顧清鴻笑了笑,筷子一轉,塞進自己嘴裡。開什麼玩笑,都碰過師父的嘴唇了,他怎麼可能再讓給別人。

  「幼稚……」白雲逸嘴角抽了抽。

  「對!非常幼稚!」陸清隱重重地點頭附和,見白雲逸瞥眼看他,他立馬眼淚汪汪地開始控訴師兄無情地奪食舉動,「師父,你看師兄,多大了,還玩這手。小時候他就經常煮湯多撒鹽,可把我齁死了tat」

  「多少年前的賬了,你現在算是不是晚了點啊。」為人師表,邊說邊一筷子插走了陸清隱最愛的點心第二名,第一名就是那個包子。

  「我就是想說他小心眼!」對於師父做錯重點,陸清隱表示痛心疾首。

  在小心眼的人面前說他小心眼,孩子,你是不是傻?

  「呵呵呵呵。」

  這是先天問題,後天多少經驗都沒有辦法彌補。

  作為這屋子裡最權威的人士,白雲逸覺得自己有必要制止這場即將開始的(師)兄弟相殘的戲碼,他挑了個話題。

  「清隱,柳永安他人呢?」

  上次救顧清鴻的時候見過一面,但是當時情況不對,天色又太晚,他都不太記得長相。本來以為只是個路人甲,沒想到竟然是個重要配角。

  陸清隱聳聳肩:「他啊,被他師父一個密令喊走了。」

  白雲逸又問:「對了他師父是誰?」羅浮山的人他多多少少認識一些,說不定未來親家還是他認識的人。

  偷瞄幾眼師兄的表情,沒有什麼異樣,陸清隱才敢說:「巫真凡。對,師父,就是你的那個嗯哼的對象。」

  「噗——」

  還真是他熟悉的人!等一下,不要用那樣的後綴來形容巫真凡啊,你沒看到你師兄笑得很詭異嗎??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白雲逸就在顧清鴻的微笑中解釋他離開凈明峰之後的事情,事無巨細,就連跟巫真凡的每一句都要重複。

  這坑爹的佔有慾!!

  「哦~原來你和巫前輩什麼事都沒有啊~」陸清隱鬆了口氣拍拍胸口,「永安本來還在糾結喊你師娘好還是師父好,現在不用擔心了,跟我一樣叫師父就行。對了,師父你和師兄什麼時候舉行雙修大典?以後我該叫師兄什麼好呢?」

  陸清隱陷入了深思。

  結果顯而易見,又挨了兩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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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早餐吃得賓主盡歡歡樂輕鬆。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師徒三人去跟謝安笙莫一諾兩人會合,商討國師的事情。

  謝安笙的計劃在白雲逸聽來已經很完善了,把國師抓來揍一頓,如果陛下還有得救那就救,沒得救就讓他安享晚年。

  修真界的四人主要負責前一項,后一項由謝安笙他們來操作。朝中的彎彎道道,派系鬥爭,不是他們這些物外之人能懂的。

  就像陸清隱不明白為什麼有時候他要穿得一身黃待在空蕩蕩的宮殿里哄著哭哭啼啼的「母后」,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又要穿得破破爛爛去這個府那個府串門。

  不能亂動,不能亂跑,還不能笑,裝太子這個活可把他憋死了。也幸好真太子找回來了,要不然他還要繼續在那裡遭罪。本來他還想去見見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太子,可是謝安笙不讓,說太子身體過於虛弱不便見客。

  「可是我跟他長得一模一樣,他難道不好奇?」陸清隱推己及人,他自己可好奇的要死,更照鏡子一樣,多有趣啊。

  謝安笙笑而不語,心說,如果你不是已經拋棄世俗踏入修真界,恐怕被用完連活著的機會都沒有。

  動手的時機就是明天,國師要去東宮為平安歸來的太子舉行「驅邪祈福」的儀式,按照他的說法,太子是被妖魔鬼怪抓去了,多虧他日日夜夜在神面前祈願才得歸來。

  至於這位國師的底細,莫一諾曾經潛伏著探過,不高,最多是辟穀期。只是他身上的氣息古怪,有一種若隱若現的腐屍味。

  這形容讓白雲逸想起了穆延蓮身上發生的事情。

  自從講她帶回關起來后,他就沒有去見她。

  關於她身上的問題,也許他去問那位國師會更清楚明了。

  大家臨分別時,寡言少語的莫一諾難得開了尊口。

  「你要一直保持這樣?」這句話是問白雲逸,也就是他師兄穆一遠的。

  白雲逸怔了怔:「……我不知道……」

  莫一諾淡漠的雙眼盯了他一會兒,轉身牽著謝安笙走了。

  「你喜歡就好,只要你還是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顧清鴻上前一步,雙手環抱擁住他,安慰似的在他耳邊說。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

  熟悉的體溫隔著柔軟的布料傳遞過來,白雲逸垂著眸看著地上排成行的螞蟻發獃。

  他現在跟顧清鴻算是心意相通兩情相悅嗎?

  如果是的話,那他成為穆一遠的時候,系統會不會直接把他傳送回現代?

  如果不是的話……

  那他現在是在做什麼,可憐?還是感動?

  想到這樣的可能,他渾身打了個激靈。

  現在他不怕去接受顧清鴻的愛意,可是他害怕的是他自己,怕自己是因為可憐和感動而去接受他。

  這比拒絕更可怕。

  明天很快就到來了。

  白雲逸執意不肯變成穆一遠,理由是害怕龍髓又發作。眾人也就隨他,反正今天他只要佔場子打打醬油就好。

  而顧清鴻,那夜與龍髓體交合之後,得道了穆一遠近一半的修為,在本源的指導下,沒過幾日便修補好了丹田,現今對付普通人是沒有什麼問題。同樣是打醬油的角色。

  幾個人扮作侍衛的模樣,跟著謝安笙進了宮。宮內宮外都已經打點好。國師獨佔聖寵/多年,想他倒台的人數不勝數,既然現在有人打算去做拆台的,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著好戲開場。牆倒眾人推,待大事將成時,推他一把,這樣礙眼的人被弄走了,又在太子面前露了臉,何樂而不為呢?

  大家心裡都有一把小算盤,算的噼啪噼啪響,誰都不肯做折本的買賣。

  終日在這樣的地方摸爬滾打,謝安笙覺得心累。當年莫一諾慘遭毒手,他破釜沉舟博上一博,挖空心思往上爬,誓要復仇,如今心愿已了,支撐他繼續在這兒浮沉的動力沒有了。

  完成最後一件事,就當是給太子多年提攜的報答。

  裡應外合,事情順利得超乎想象。

  身著五彩法袍的國師被莫一諾的劍氣壓制在地上不能動彈時,他撕心裂肺地喊著那些侍衛救他,可在場所有人都像沒有聽見看見,冷眼看著他像個死豬一樣嚎叫。

  「你們是誰!!!」國師無法想象,在他控制的地盤,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些人是誰?跟那些人一樣的修士?

  「哼,你也配?」莫一諾居高臨下地睥睨了他一眼,肥腸腦滿,像個吃飽的臭蟲一樣,這種人竟然也配站在高位?天大的笑話。

  國師想到紅蓮教領地上的廢墟、殘屍、灰燼,國師渾身顫抖。紅蓮教被毀時他恰好在外面為教主搜集新鮮的屍源,最終躲過了那一劫。

  他以前只是個遊方術士,一次偶然的機會加入了紅蓮教,沒見過大世面的他將教主視作神靈,可是那一日,他的神倒塌了。

  他狼狽地逃走了,在漂泊的路上他忽然想到他擁有的東西,真正的起死回生術。那是他的神給他的遺物,有了它,他可以成為新的神。

  不得不說他的運氣真的很好,玉華他們試了多少人,才培育出一個完成品,而他,做了三次,成功了兩次。

  第一次是在他撿到的那個半成品身上做的,不算成功,但是也不算失敗,起碼不再畏光活了下來。後來那個女孩做了他的乾女兒,取名天顯。天顯也是被修士迫害的,跟他一樣。可憐的天顯。

  第二次是他找到的小乞丐,只要一個饅頭就可以買下他,那次失敗了。失敗品被天顯吃掉了。

  第三次他揭了榜,治好了另一個半成品,俞王的掌上明珠。不得不說天家肯耗費,都過去了兩年還養著這麼個半成品。

  後來他被俞王奉為天師,帶進了京城薦給皇上。小小地露幾把障眼法,便把所有人震住。從此平步青雲,直到如今,他幾乎能隻手遮天。

  優渥安穩的生活讓他忘記過去,此時被壓在地上渾身不能動彈,他才想到,他的神都死在修士手上,更何況是小小的他。

  放棄掙扎的國師令莫一諾失去了興趣,他喜歡的是那種勢均力敵的鬥法,而不是單方面的壓制。

  很快就有人把他帶走。

  順利得超乎尋常,剩下的事,便不是物外之人可以參與的了。

  晚上,白雲逸在謝安笙的陪伴下進了天牢,跟天顯的房間一樣,莫一諾下了更牢固的禁制。

  「趁他還清醒,你問吧。」

  謝安笙留下他一人。

  「穆延蓮可有跟你提過他父親的死?」開門見山,白雲逸不想跟他廢話。

  五彩法袍早已被撕下,尊貴國師變成了階下囚,他低著頭,像是在思考:「他父親……嘻嘻,我就是他爹……」

  他真的清醒嗎?白雲逸蹙眉「少給我裝瘋賣傻,穆一遠這個名字你可聽她提過。」

  「聽過,當然聽過,她剛來我身邊的時候,經常做夢夢到他,我就問她,女兒啊,你夢到誰啦。女兒說,我夢到我的仇人哈哈哈哈。」

  事實證明,白雲逸確實實在浪費時間,從國師口中他得到的和穆延蓮說的沒有區別。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位國師,是紅蓮教的餘孽。這就能解釋為什麼穆延蓮還是活著的。

  「你想回家嗎?」

  白雲逸這麼多天第一次去見穆延蓮,而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沒有人肉的補充,穆延蓮急劇消瘦下去,完好的半張臉也幾乎變成皮包骨。

  「你是誰……你要送我回家嗎?」家,多麼遙遠的詞。穆延蓮顫抖著手撫摸自己的臉,可是她怎麼回家,她是要吃人的,「嗚嗚嗚,我不要回家嗚嗚——」

  「那你要什麼?」

  「我要穆一遠死——!」

  白雲逸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錯在了哪裡,她竟然恨自己到了這樣的地步。他沒有聖人以身飼鷹的本事,也沒有以德報怨的胸懷,他選擇走開。

  是生是死,全憑天命。

  從屋裡出來,他長吁一口濁氣,眺望天空,烏雲密布,一如他此時的心境。

  所以,最後還是天命嗎?

  「下雨了……」

  冰涼的銀針滴落在他的眼瞼上。

  老天爺,你告訴我,那件事……到底要不要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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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里的國師在關押的第十天不見了,莫一諾布下的禁制被打破,守衛全部不省人事,其他犯人一個沒少,獨獨沒了那位國師。

  相關人士議論紛紛,覺得國師是被同夥救走,準備東山再起,回來報復他們。一時間,參與的人紛紛指責其謝安笙來,說他連累大家。甚至有人提議將謝安笙和莫一諾抓起來,等國師回來時再獻上,好消除國師的怨恨。

  這等利國利民的好事,謝幕僚你做了就是名垂千古光宗耀祖的好事啊~

  怒極反笑的謝安笙啐了那人一臉,帶著莫一諾揮袖走人。

  直到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國師是被卓清明帶走了,至於他為何帶走,那便是題外話。

  「白道長、顧道長您二位真的要走嗎?不再多留幾日?」林珊依依不捨地看著收拾東西的兩人。

  「再過幾日便是師父的壽誕,我們要趕回去給他老人家慶生。」話不是假話,只不過陳福真從來不過生日。

  知道兩人去意已絕,林珊也不再多勸,給兩人備下了良車寶馬,還有衣物盤纏乾糧若干,以示心意。

  白雲逸這次很乾脆的收下了,他準備跟顧清鴻在這片大陸上到處走走,過上個十年八年再回玄同派。

  因為他已經不再是穆一遠了。

  穆延蓮的骨灰兩天前他拖人送回穆家,就在國師失蹤的那晚,穆延蓮咽下最後一口氣,死不瞑目。

  「走吧。」

  馬蹄噠噠噠很有節奏地響著,白雲逸坐在裡面,隨著車來回晃動。而顧清鴻在外面駕車。

  這段時間來,兩個人就像普通的小情侶一樣,同吃同住,共同修鍊,當然不是指的雙修。

  山中關係突飛猛進的那一晚好像把兩人所有的「深交」都用完了,兩人的關係純潔得堪比小學生談戀愛,最多就是拉拉小手,親親額頭,別說脖子以下的親密接觸,連鼻樑以下的都沒有。

  苦行僧般茹素的生活,加上顧清鴻一碰就臉紅的毛病,白雲逸時不時地會冒出點念頭,那晚真的不是我強迫他的嗎?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再沒談過「穆一遠」的問題。一個不願去想,一個無所謂有糖就行。白雲逸是前者。

  可不願想,不代表問題不存在。

  路途遙遠,一個人坐在車裡無所事事,白雲逸想著想著,就開始思考起來。

  就在他糾結感動和愛的區別的時候。

  馬車停下了。

  「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誰啊這麼囂張?白雲逸撩起帘子往外一看,這衣服這裝束,呵,崑崙派的弟子。

  好嘛,老子不找你們,你們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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