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424
富春客棧後院的偏僻小屋中,顧清鴻醒了。一雙眼睛亮得跟沒入睡一樣,狠狠地瞪著不時發出窸窣聲的屋頂。
睡在里床的穆一遠閉著眼睛,淡淡地說了句:「別管他們。」
既然師父這麼說了,顧清鴻也就把眼皮合上了。任他房頂上打得天昏地暗,瓦片亂飛。
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別人家房頂上玩起你追我趕的追逐遊戲,簡直是擾民。看電視里演著好玩是一回事兒,等到你是房主,且正躺著睡覺的時候又是另一回事兒。
尤其你的聽力又很敏銳,房頂上三個人每一次出拳踢腿的破風聲,兵刃相接的碰撞聲,還有那蒙在布料下的對話聲。
此時穆一遠腦海中有一副完整的夜斗場景了,不要怪他喜歡吐槽。
追就追,打就打,麻煩你們別大聲嚷嚷行嗎?話多會死人的知道不?把人打趴下了就趕緊補刀別瞎比比懂嗎?這半天我都把你們之間的恩怨聽了個明白……狗血的愛情故事,還是個攪基的故事。
大概就是被追的那個人看上別人家的少爺了,可能是兩情相悅也可能是單相思,晚上去「夜襲」的時候然後被人家長發現,讓人一頓胖揍,一路揍到這兒。——以上來自穆一遠的腦補。
負責追殺的人blabla把那倒霉催的人從頭到腳數落了一通,罵得是一文不值,後來終於想起來他自己是做什麼的,噗一刀不知道□□倒霉鬼的哪兒部位,又一腳把人踹了下來。
壓著瓦片骨碌骨碌地滾了幾圈,砰一聲砸到地上,剛好落到他們房門口。
這動靜聽得穆一遠不禁咋舌,光天化月之下就這麼隨手拋屍?未免太囂張了點吧。
兩個行兇者走了,穆一遠默默坐起身。一側的顧清鴻也立刻跟著坐起,輕聲關切地問,「師父,怎麼?可是他們吵著你了?」
「你去瞧瞧那個還活著不。」穆一遠指指門口,從不離身的儲物袋裡拿出一個瓷瓶,那是上次給顧清鴻治刀傷的葯,止血一流。要是還活著就幫他一把,能救則救,也算功德一件。
本來顧清鴻是有些不情願的,因為剛剛就是這三人吵得他們師徒倆不能好好安歇,要不是師父讓他別管,他早就提劍上去一人一個血窟窿。可是如今師父讓他去救人,他便用「按罪來說,走得兩個更重,救了這人回頭去把另外兩個逮了捅兩刀也好」這種神邏輯來安慰自己。
屋門有些老舊,拉開時發出刺耳的聲響。
外面月色正好,這屋子不大,屋門口的空地倒是不小,也沒什麼人走動。那倒霉鬼呈大字型俯趴在屋門口。
顧清鴻上前幾步,避開那灘血,將那人翻了個面。那人滿臉血污,看不大清模樣。再看他的傷勢,方才那刀從他左肩一直劃到右腰際,要是使刀的人力氣足夠大,這人就該被劈成兩半。
顧清鴻以兩指探向那人的頸部,還在跳動,還有得救。他就著裂開的衣衫,給那人的傷口上藥,沒有塗大多,剛剛好覆蓋住傷口。
「還有意識沒?」穆一遠披著外衫站在門口問。
顧清鴻答:「暈過去了。」
穆一遠隨手又扔了個小瓶兒過去:「給他灌完葯你就進屋,外頭涼。」說完便轉身回床上躺著。
臨出門前他去清尋峰曲一詠那兒搜羅了不少葯,誰知道這一路上會遇上什麼,有備無患總是好的。剛剛那瓶就是曲神醫號稱只要人還能喘氣兒,一瓶下去保准生龍活虎的仙水。
對於陌生人,他就只能幫到這兒了,他不想惹事。離開的那兩人敢這麼囂張,肯定是有原因。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穆一遠還是明白的。
穆一遠躺回被窩沒一會兒,顧清鴻也回來了。他反手將門栓上好,三步兩步鑽進被窩。
半眯著眼快睡著的穆一遠伸手摸摸徒弟搭在被子上面的手背,有些濕意。大概是放才沾上了血跡,所以用水沖洗過。穆一遠用手心為他捂了會兒,然後讓他把手放進被子中。
這不經意的舉動,讓顧清鴻一掃心中的不滿。
「師父。」
「嗯?」穆一遠睡意十足地輕哼了一聲。
顧清鴻微微側了身,面朝床內,看著師父的側臉,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
一、夜無夢,次日,天剛亮,顧清鴻就睜開雙眼。可是他今天跟平時不一樣,他沒有立刻起身換衣洗漱。反而學起了陸清隱,賴床。
賴床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的生理機能正常反應,需要時間慢慢消失,另一個是他在看,看他師父。
晨曦從破舊的窗戶紙中透進屋,照拂在穆一遠的臉上,好像給他鍍上了一層名為「溫柔」的外衣。平日會說出尖銳話語的雙唇,溫順地閉合著。總是皺起會讓顧清鴻伸手撫平的眉頭,微微舒展開。蒼白的臉上染上一絲血色,眉眼間的高傲冷淡褪去去七分。睡夢中的穆一遠不像那個凈明峰的長老。
這不是顧清鴻第一次看到穆一遠的睡顏。在山上時,顧清鴻早上喊師父起床的時候,經常會多看幾眼。可是從來沒有這麼近過,近得他甚至能看到師父白皙的皮膚上的小絨毛。
顧清鴻忍不住將頭再靠近一點,鼻尖堪堪停在了師父耳垂旁,看著那一塊小巧圓潤的肉,顧清鴻竟然會覺得牙齒有些癢。這個距離近得讓他可以嗅到了師父身上淡淡的葯香,那味道令他平靜且愉悅。
他伏在穆一遠的耳際,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為什麼又覺得有點不滿足。他記得有一個更香甜,更令人沉醉其中的味道。他曾經聞到過,從此再難忘記,以至於他的夢中人也會帶著一絲異香,任由他抱在懷中為所欲為。
朦朦朧朧之間,顧清鴻彷彿來到了那個綺麗的夢中。
「顧清鴻,你在做什麼!」呵斥聲如同當頭棒喝,將顧清鴻一腦袋的綺麗幻想打得煙消雲散,三魂七魄紛紛歸為。他茫然地回過神,看到師父正狠狠瞪著自己,再一看自己的位置。
不知什麼時候,他兩手撐在師父頭側,一條腿卡在師父的兩腿間,師父的裡衣系帶已被扯斷,露出一大塊雪白,他的嘴唇正懸停師父的耳旁,更糟糕的是師父的耳垂和頸部濕濕潤潤的。
不僅是動作不對,連場景都不對。鳥語花香,天藍雲白,旁邊是涓涓流水。
看著眼睛瞪得滾圓的師父,顧清鴻不明就裡,無辜地眨眨眼,這是發生了?他不是和師父在客棧嗎?
穆一遠不顧形象地朝天翻個白眼,「把你的化物鈴收!起!來!」
別怪他炸毛啊,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幻境中,還被一臉春、色的徒弟壓在地上又舔又咬都要炸毛好嗎?這是什麼鬼,你做春、夢就做,催動化物鈴是鬧哪樣?
化物鈴?幻境?顧清鴻想了想,終於明白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血氣一下子湧上臉上。他手忙腳亂地從師父身上滾下去,令化物鈴將幻境散去。
場景立刻變回了那個小屋,兩人還在那張床上。跟幻境中不一樣,穆一遠衣服還是服服帖帖地在身上,沒有門戶大開。顧清鴻也只是乖乖地側躺在床上,沒有越雷池一步。
兩個人什麼都沒有發生。
穆一遠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年輕人早上有點生理反應,做點帶顏色的夢都可以理解,但是化物鈴是給你這樣用的嗎?簡直荒唐!這要是旁邊躺著的是別人你也這樣蹭上去?
不過氣歸氣,對於這個一向規矩懂事的徒弟,穆一遠總是給他機會解釋。
「你剛才是怎麼回事?」氣理順了點,穆一遠深呼吸,盡量心平氣和地問道。
「……」顧清鴻跪在被子上,咬著嘴唇搖搖頭,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覺得他一定是中了什麼蠱。
「這樣的事,以前可有發生過?」穆一遠隱約記得陸清隱偶爾會留宿在顧清鴻的房裡,難不成兩人早成事兒了?想到有這可能性,穆一遠心中竟然有點失落,兩個孩子竟然有這麼大的秘密不告訴他。他看上去是那種會拆散小情侶的人嗎?
「未曾。」顧清鴻低頭小聲道。
「那你與清隱……」穆一遠正要繼續問,卻被顧清鴻打斷了讀條。
「師父,你要相信徒兒從未有此等玷、污師父的想法,只是……」顧清鴻眼圈紅紅,生怕師父因此會厭惡自己,但是他又找不出其他原因,「徒兒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這不是顧清鴻本意,那麼又有誰能催動化物鈴?
難道是另一個顧清鴻?
一想到那個占著自己的徒弟皮囊,用那張乖巧的臉說著咸、濕話語的人。穆一遠覺得只有那個人才有可能做得出這種惡趣味的事兒。
覺得自己get到真相的穆一遠憐憫地看著快哭出來的徒弟,竟然要給自己的另外一個人格背黑鍋,不愧是專業黑鍋體質。既然事不是這個徒弟做的,穆一遠心裡就輕鬆了許多。
「嗯,為師明白了。你年少易衝動,為師且原諒你一回,再沒下次。」
根本想不到師父竟然這麼容易地就把這頁揭過去,顧清鴻本來做好被痛批的準備,現在反倒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只目不轉睛地看著師父。睫毛上掛著眼眶中溢出的水珠,在晨曦之中微微顫動,這畫面瞧著竟然讓穆一遠心生憐意。
臉好看,哭得時候也好看啊。穆一遠伸手輕柔地拂過他的眼角,笑道:「對了,你跟陸清隱有過什麼嗎?」
「啊?」顧清鴻有點傻了,這都是哪兒跟哪兒?
「就是比如拉拉小手,親親什麼的,有沒有過?為師不是反對你們談戀愛,只是你們兩個人年紀還小,有些事處理得不好。」穆一遠說得很委婉。
「……」顧清鴻已經當機。
作者有話要說:39章的評論全部給我抽沒了tat我就在這兒統一回復一下。
銀鈴什麼的,其實不是顧清鴻想的,是作者我想的,他頂多是覺得稀奇特別……顧清鴻現在還是很純潔的,做夢也就舔舔摸摸。那麼高級的play他怎麼可能會。
為了不涉及到脖子以下的內容,我已經盡量避開了。
順便為里人格點個蠟,躺著也中槍。明明什麼都沒做……
不過其實里人格也是顧清鴻,隨著顧清鴻修為的提高,會漸漸融合在一起。這次也算是一種前兆。
穆一遠真是為了兩個徒弟的操碎了心。
小劇場:
未來的某一天穆一遠扶著腰把這段話甩到顧清鴻面前:說好的「從未有此等玷污師父的想法呢!!」
顧清鴻微笑:那話我已經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