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殿,勢力最盛之時曾排幽冥十三宗之首。
創世以來便承天命,設輪迴司,掌六道眾生命數。
萬年前遭魔尊古愁攻伐,毀於一旦,其門人道統四分五裂,演變成九大派閥,參與進了幽冥界的諸侯割據之中。
酆都,幽冥界兩大主城之一,與幽都齊名。閻王殿遺址正在這酆都城的西北。
呂岳,蘇玄姬,屍骸白虎獸此刻已過了枉死城,來到平都山。翻過此山,便到了酆都城外。
幽冥界上空的黑雲,彷彿無數條懸挂在奠儀堂樑上的挽帳黑紗,緩緩翻滾。
冥鴉落在平都山山路的木樁上,發出嘶啞的叫聲。它們不時啄一下木樁上釘著的乾屍。
一路走來,呂岳已經數忘了有多少棵這樣的樁子。
黑色的岩石犬牙交錯,聳立在山路兩側。滾燙的岩漿在石縫間流淌,匯成遠處的血池。
作為幽冥界第一大城,酆都一直扮演著執政中心的角色。
除閻王殿外,天師府、鬼判司、斬魂監,三宗也在此城。
外間諸侯混戰,陰兵軍閥割據,卻沒人敢覬覦這座古城。
這裡的鬼民安居樂業,生活富足,但酆都一直有一個只有鬼道修士才共知的秘密:
它是十八層煉獄的入口。
酆都城的城牆高聳入雲,一股威圧感,讓來在城下之鬼不由得想屈膝跪服。
走進城門,呂岳只聽一陣喧囂。一隊車馬從黑色玄靈石鋪就的街道上飛馳而來。
兩邊攤販行人紛紛避讓,所有鬼民都心照不宣的俯首。
肆無忌憚的車馬隊叫囂著逼近,拉車的屍馬骨骼結實,周身冒著青焰,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名貴馬匹,絕不是紙紮。
道路的中央,一個魂被嚇散的小女孩,正拚命護著她撿腐爛供果的籃子。
車隊朝她賓士過來!
周圍的鬼民來不及施救,也不敢大聲呼喊提醒她!
鑲嵌著銀飾的馬蹄踏下,她還維持著那個被嚇得僵硬的動作!
下一個瞬間,砰然一聲,籃子被拋上了天空,腐爛的供果灑落一地,被車馬壓爛!
車馬隊絲毫沒有任何遲疑與停頓。
對他們來說,也許小女孩的性命,和她的籃子一樣不值幾文。
百米開外,呂岳抱著那個小女孩閃現出身形。
這時車隊也緩緩的停下。
領頭的馬車停在一個高大的黑色玄靈石修建而成的宮殿門口。
台階兩邊已經站滿了迎接車隊的佩劍陰兵和垂首侍女。
馬車裡的女鬼撩開沉甸甸的華貴垂簾,正準備下車,卻看見了抱著小女孩的呂岳。
這個女鬼用冷漠的眼神看了看呂岳,又輕蔑的把目光移開,齒間冷冷的擠出兩個字:
「讓開。」
呂岳只見這女鬼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身著降紅短袍,將膚色襯托的更加白皙。她生得明眸皓齒,可看這脾氣卻是刁蠻。
呂岳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尋找小孟婆姜戈的下落,不想惹事生非,於是閃身讓開。
蘇玄姬和白虎獸此時已經來在近前,呂岳將小女孩放在白虎獸背上,讓白虎獸帶小女孩回去撿她的籃子。
呂岳回頭再看,那刁蠻的女鬼已經踏進了那個巨大的宮殿之內。
宮殿門楣之上刻著三個大字:天師府!
「這就是小爺的師門?」
呂岳不知此時自己心中是什麼滋味。
小女孩把自己的籃子撿了回來。
呂岳看她十二三歲的模樣,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腰上別著一個山魈面具。
她的頭髮蓬亂,面色蒼白。
說是蒼白,但隱隱又透出一種營養不良的菜色。
她有一雙很大的眼睛,但是不亮,而且無神,黑眼圈很重,像是一個縮小版的姜戈。
此時小女孩騎在屍骸白虎獸背上,神情有些緊張。
呂岳蹲下身,發現小女孩腰間的山魈面具,和山鬼囚夜的面具竟是同款。
剛欲詢問,誰知這小女孩竟鞠躬道謝,口稱恩人,小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我叫小茶,請問恩人名諱,小茶一定相報!」
「小爺名叫呂岳。」
呂岳說完,將蘇玄姬和白虎獸也一併介紹給小茶。
這時焰兒從呂岳的靈識之中飄飛出來,落在地上,化作了人形小道童,好奇的看著小茶。
「哦對,這是焰兒,我兒子!你們兩個年歲相仿,可以來小爺家,給焰兒做個童養媳!」
呂岳打趣到。
焰兒和小茶都眨了眨眼,好像不理解童養媳的意思。
可小茶感覺呂恩人一行都不是壞人,於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小茶是焰兒的童養媳!」
焰兒也點了點頭,牽起了小茶的手。隨後對呂岳鄭重其事的說:
「道友,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爸爸?」
……
一行人來至黃泉客棧旗下的酆都黃泉大酒店,準備入住。
呂岳在前台詢問完價錢,正編不出好理由撤退,卻聽前台的女鬼說:
「公子不好意思,這裡不可以帶寵物入住!」
呂岳看了看屍骸白虎獸,眼珠子一轉,馬上借坡下驢:
「什麼破店,我們走!」
一行人又來在街上,呂岳摸摸行囊,裡面並無多少冥幣銀錢。
呂岳看看蘇玄姬,問:
「你們軒轅墳出差,都不給差旅費的嗎?」
蘇玄姬聳了聳肩,表示沒錢。
小茶聰明伶俐,瞧出了自己的恩人囊中羞澀,便道:
「呂恩人,如果不嫌棄,你們住到小茶家吧!」
呂岳徵詢了一下大家的意見,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天色已晚,大家只能同意小茶的提議。
眾人在宮殿林立的酆都城,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個貧民窟。
「酆都城還有這種地方呢?」
呂岳不免驚訝。
貧民窟里冥蠅紛飛,幾個骨瘦如柴的餓死鬼,斜躺在路邊乞討。
小茶引眾人進至一間狹窄的小屋,屋子裡黢黑一片。
小茶翻箱倒櫃找到半截殘燭,用磷骨點燃了一星鬼火。
呂岳這才看清,小屋裡只有一張小床,一張破爛不堪的桌子,和一把三條腿的矮凳。
桌子上擺著一冊書簡,書名《幽冥風物誌》。
呂岳翻開看了看,得知這是一冊酆都公辦書塾的課本。
「小茶,你的家人呢?」
蘇玄姬問。
「阿娘很久沒回來了。」
「爹爹呢?」
「小茶沒有爹爹。」
入夜。
焰兒縮回呂岳的靈識之中。
蘇玄姬化成玄狐本相,和屍骸白虎獸伏在屋外入睡。
小茶蜷縮在小床之上,呂岳在地上鋪了張草席。
呂岳枕著自己的手,回想起日間在天師府見到的那幅華麗的場面,又看看小茶家中破敗的場景,心中對幽冥界的貧富之差,有了清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