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依謝必安的計劃,他本打算建立起無雙城成為一方鬼王,便去攻陷那座枉死城。
大軍抵達泉台後,他想起了經營黃泉客棧的姜婆婆和姜戈。他們本是舊相識,都曾效力於幽冥界第一大鬼道門派——閻王殿。
後來閻王殿被魔族攻殺,大戰之後,閻王下落不明,座下部眾也四散了。如今謝必安建立無雙城,士氣正盛,若趁勢招攬閻王殿舊部,重壯聲威,勢必可與魔族一戰!
於是謝必安用計,將在外收租的小孟婆姜戈拉壯丁入伍,又放任她做逃兵。如此,謝必安便有了攻打黃泉客棧的理由!
那日攻殺十層鬼樓,他與白髮鬼女姜婆婆戰在一處,卻叫自己的坐騎屍骸白虎獸分兵去追姜戈。
姜婆婆擔心姜戈的安危,只得束手就擒,將黃泉客棧拱手相讓。可是謝必安萬沒料到,屍骸白虎獸沒能帶回姜戈,卻將張賦打落懸崖。
小孟婆姜戈的安全,是姜婆婆用黃泉客棧和謝必安交易的內容。所以入主黃泉客棧之後,謝必安開始全力追尋姜戈的下落,延緩了對枉死城的用兵。
姜婆婆始終等不到姜戈歸來,情急之下,只得將黃泉客棧交與謝必安打理,自己率領座下的鬼丁去望鄉台附近搜尋。
如果不是馮當被蘇玄姬帶回黃泉客棧,謝、姜兩路的人馬還將一直尋找下去。
馮當的回歸不但帶回了姜戈的下落,還帶回來一個軒轅墳蘇家的妖族。
這個變數讓謝必安重新看到了希望——如果有軒轅墳蘇家助力,攻陷枉死城可謂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蘇家怎肯輕易出手?
正當謝必安因為找不到讓蘇家出手的理由而干著急時,一個人卻把這理由拱手奉上。
這人便是小孟婆姜戈!
屍骸白虎獸從打落張賦的位置一路尋覓,終於找到了紫金葫蘆的所在。而且它也同呂岳一樣,發現了姜戈用紅豆留下的訊號。
雖然當時屍骸白虎獸並不知道那是姜戈的所為,但終究是有了一絲線索。
於是它便潛入了枉死城中,一路來至在地藏王宮的浮屠塔前。卻看到了化作人形的范無救,和小孟婆姜戈兩個人的背影。
作為跟隨謝必安多年的坐騎,屍骸白虎獸自然認得此二鬼。可是當它在遠處觀望,卻發現范無救的模樣,變成了被自己打落懸崖的那個道人模樣。
虎頭上出現了很多個問號。
「謝七一直想帶你回他的無雙城。」小孟婆姜戈對范無救說。
「昔日在閻王殿時,我與謝七哥合稱黑白無常,無論遇見多麼強大的敵人也是同進共退。如今他建的城取名無雙,也是諷刺。」范無救道。
「閻王哥哥也不知去哪了。」小孟婆姜戈又說。
「當日情形危急,閻王為掩護我等撤退,殺進魔君陣中,生死不明。後來我與謝七哥也曾去尋他,終無所獲。不過我倆都確信他還活著。」范無救說。
「我也確信他還活著,你呢?」姜戈表示認同,接著回過頭來看向屍骸白虎獸。
屍骸白虎獸此時正潛伏在地藏王宮大殿的琉璃頂上,被小孟婆姜戈突然問楞了。
它扭轉虎頭,上下左右看了看,並無旁人。於是點點虎頭,表示自己也感覺閻王還活著。
范無救扭身,伸手向後一吸,屍骸白虎獸登時入掌,被掐住了脖子。可范無救轉而又將它放下,並未加害。
屍骸白虎獸見狀,忙蟄伏在地上,像只大貓,不敢造次。
「閻王哥哥他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事了。」姜戈摸了摸屍骸白虎獸的腦袋,白虎獸朝她呲了呲牙,露出兇相,卻也僅僅只是嚇唬。
「我遇見一個人。」姜戈又說。
「喜歡的人嗎?」范無救問。
姜戈沒答。
「那他喜歡你嗎?」范無救又問。
「不知道。我給他留了蹤跡,他若心念著我,便會找來。」姜戈答完,翻開手掌,裡面躺著一顆紅豆。
「不是我吞噬的那個道人?」范無救問。
姜戈搖了搖頭:「是他徒弟。」接著問:「你幹嘛要吞噬他?」
「我也不知道,是這幅軀殼從前的主人留下的肌肉記憶。你們從葫蘆里一出來,這幅軀殼就感知到了他的氣息,飛出城外將他吞噬。我也是那時發現了你,才順便將你帶回來。」范無救回答。
「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冷清嗎?」姜戈又問。
「你這不是來陪我了嗎?」范無救道。
「我又不會一直陪你,等他尋來了我就跟他走。」姜戈說。
「那得看他有沒有實力把你帶走了。」范無救說。
「他只是一個佃戶,不是鬼修,什麼都不會,只會耍小聰明。」姜戈說。
「男人不失去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不會變得強大。」范無救說。
「為什麼你一直盯著這座塔看?」姜戈問范無救。
「我也不想,也是肌肉記憶,這幅軀殼總是想看這浮屠塔。」范無救答。
「它是想看這個姐姐吧?」姜戈說完,指向十八級浮屠塔的門口。塔門中,緩緩走出一個女人。
范無救站起身。
屍骸白虎獸也起身,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的女子,身上的毛都豎立起來,喉嚨里發出了嗚嗚的動靜。
「你識得她嗎?」姜戈問范無救。
「不識得,但我知道她是誰。」范無救答。
「她是誰?」姜戈追問。
「蘇素琴。」范無救答。
那女子一頭長發垂地,隨著她緩緩走出她門,長發還一直在地上拖著,竟看不到發梢盡頭到底有多長。
她的眉眼上挑,可眼神中沒有一絲輕浮,甚至沒有一絲情感。
雖然她的身上一絲未掛,可眼神卻叫人沒有慾望,反而感覺神聖不可侵犯。
女子行至范無救面前,伸手觸摸他的臉。范無救想動,這幅軀殼卻不停使喚的也伸出手來,觸摸到那女子的臉頰。
一行清淚。
范無救看到女子雖面無表情,眼中卻落下一行清淚。
「范家哥哥,你哭什麼?」姜戈在旁問到。
范無救這才察覺原來自己眼中也落下一行淚來:「不是我哭的,是肌肉記憶。」
屍骸白虎獸抽冷叼住了小孟婆姜戈的腦袋,一躍飛身竄至地藏王宮宮牆之上。
「你變老了一點。」良久之後,長發赤身的女子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