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狼
只見那個白衣人腦殼上蒙了一層厚厚的布,就露了兩隻眼睛在外面,你是曉得的,康巴這邊風大,太陽又毒,大多數康巴人的習慣,走在外面都是臉上蒙得嚴嚴實實的,這也不得有啥子奇怪,關鍵是那雙眼睛,竟然發出那種黃綠色的光,看起是把我嚇得一身雞皮子疙瘩。
那個人就這麼用眼睛直愣愣的把我盯到,我神起膽子問道:「大哥。。。你。。你看到我家氂牛沒得?」
那個人還是沒說話,用手指了指後面的黨嶺雪山高處。
我那時也沒想,為哈子氂牛還拔那麼高去了。
這時,我便朝著山上走,那個白袍怪人也不遠不近的跟著我行進。
我納悶為啥子他跟著我,而且又和我們保持了一段距離。
我用手摸了摸腰間,連槽(駁殼槍)還在,我便膽子大了不少,心道這怪人要上來搶劫,我就給他一槍。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雪山半山腰上面出現了一個多大的山洞,山洞內竟然有火光。
這大雪漫天的,荒山野嶺竟然還有人居住,我正納悶時,突然洞中又鑽出了一個身穿白衣,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太和一個同樣穿著白衣的小娃娃。
我就在這條小路上被夾在了中間,我仔細一看,那個老太太和小娃娃嘴巴上都有血。
這時我也是一驚,只見那個小娃娃手頭還抓著半塊血肉模糊的生肉。
我想折回來,後面那個穿著白袍的人已經離我很近了。
我慌忙掏出槍來,道:「你們要幹啥子?」
那個男人見我掏出槍,站在了原地,眼睛就直勾勾的看到我,我就覺得那個眼睛真的是讓人一下就忘記天寒地凍了,腦殼裡面竟然有說不出的快感,而且還越來越熱。
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在我耳朵邊響起,道:「跪下。」
我竟然真的就順從的跪在了雪地裡面。
那個聲音又道:「把槍丟了。」
我依言也把槍丟在了一邊。
然後三個人就這麼朝我走了過來。
我都能看到那個老太太在咽口水了,但是我真的一點都不慌,倒還有幾分欣喜的感覺。
那個聲音又道:「把衣服脫了!」
這天寒地凍的,我還真就把衣服給脫了下來,一點都沒感覺到冷。
突然,那個白袍男子走了上來,只見他的手哪裡是手,竟然是兩隻毛茸茸的狼爪,白袍男子用狼爪一下拉開自己的面巾,露出了兩顆獠牙。
一手抓住我的後頸,一手正欲朝我胸口抓去!
就在這時,突然山洞上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只見白袍男子一驚,就在這時,山頂出現了一個身穿紫紅僧袍,身披坎肩,戴著一個彎彎的黃色高帽子,身材魁梧的喇嘛!
後來我才曉得,這個喇嘛竟然是拉然巴格西。你曉得的,格西這種喇嘛,是藏地學問最高的喇嘛,拉然巴格西更了不得,拉薩三大寺一年才出16個,考上格西后,這些喇嘛就要到深山,或者草原深處的荒野之中,閉關幾年甚至十幾年,專心修持秘法。
我碰到的這個拉然巴格西叫袞曲旦增,修持的是大威德金剛法。
當時那時我還不曉得這些,只見山上的那個喇嘛從手中拿出一個降魔杵。然後就開始念咒,只見幾個白衣人都嚇得慌忙跪在雪地裡面不住的磕頭。
喇嘛喝道:「這時節天寒地凍,你們找不到吃的,你們殺了別人的氂牛也算情有可原,不料你們竟然最後還想取人性命,我今日看到,如何饒得了你等!」
白衣人些都不敢說話,只是在雪地裡面顫抖著磕頭不止。
只見喇嘛繼續念咒,突然幾個白衣人開始在雪地裡面哀嚎起來,不一時,那個小孩和老太太突然就不動了,我仔細一看,竟然變成了兩隻躺著地上的白狼。
那個白衣人估計正值壯年,抵抗法力稍高,一見老母娃兒變回了白狼,又驚又怒,朝天哀鳴了一聲,轉身想朝老林子裡面跑,喇嘛突然大喝一聲,只見白衣人似乎被啥子東西擊倒在地了,在大雪裡面爬了一會,就死了,死後也變成了一隻很大的白狼。
喇嘛走下山來,我慌忙上前道謝。
喇嘛向我行禮后道:「這是筰人白狼部落的鬼魂。經常在這山間作怪,今天晚上我在山後的洞中修鍊,突然聞到一股血腥味,便出來查看,只見這個山林裡面有幾頭氂牛的屍體,一頭小狼正在撕扯氂牛肉,我覺得奇怪,這大雪天,山林子裡面哪來的氂牛,走到山崖處正好就看到你們從前面山上過來,我躲在暗處一看,發現那個白衣人竟然腦袋上冒出一陣陣的黑氣,還好我加持了秘法,仔細一看,發現那個人竟然是只白狼。
我便在暗中一直觀看,發現那隻小狼也突然變成了人形,跑進了洞中。這時你已經到了這條路上,那隻白狼已經起了殺心。我看在眼裡,且能不救。」
我慌忙向喇嘛道謝,然後我們一起進到洞中,只見洞中極為凌亂,腥臭無比,到處散落著動物的骨架,喇嘛念了一段咒,然後給我說,你把這些東西都堆一起燒了吧,等等我送你出山。
我把這些骨架,木頭啥子的都堆一起,然後又把那幾隻狼屍也拉進來,點在一起就燒了去。
過後,喇嘛又走到山洞前念了一段咒語,猛然間石洞就垮塌了下來,將這些東西全部埋在了山洞之中。
這時天已經快亮了,袞曲旦增上師就帶著我出山,我掛牽我那幾個夥計,就說要去找那幾個人,上師點頭應允,我一路就問,為啥子這山裡還有這種不幹凈的東西。
袞曲旦增上師說:「康藏在很早很早以前,並不是藏人的地方,康區最先是羌人部落的地方。這邊的大山的深處一兩千年前據說有個白狼古國,那裡的人是白狼的化身,後來吐蕃興起,這個古國就消失在了這片深山之中,但是我也未曾見過,今日見到的,估計就是白狼古國的冤魂來作祟。」
後來,袞曲旦增上師便帶我走出了林子,還找到了我的幾個夥伴,我那幾個夥計在雪地裡面找了我一晚上,見到一個喇嘛帶著我出來也是驚奇不已,再聽說了我昨日的遭遇,更是嘖嘖稱奇,后怕不已。
我們也不敢再繼續找剩下的氂牛了,袞曲旦增上師給我們指了條路,又給我寫了一張紙條,讓我到道孚靈鵲寺找他們的扎噶堪布(相當於內地寺廟裡面的方丈)便宜賣幾頭氂牛給我們。
丁三爺說完這些,還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頭上的汗。
我覺得我有很多疑問,沒準袞曲旦增上師能解決。
便問丁三爺道:「那這袞曲旦增上師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丁三爺笑道:「這袞曲旦增上師修鍊秘法后,就回到了大昭寺去了,兩年後到現在都是甘孜旭日寺的堪布,這旭日寺又叫扎西蘿蔔楞寺,是霍爾十三寺的第一寺,整個康區就這個寺廟最大了。我們這次要經過那裡,我每次都要去拜訪上師,給上師帶點我們漢區的好茶葉,我後來還成了他的俗家弟子呢。」
我奇道:「丁三爺你不是天主教堂嗎?」
丁三爺嘿嘿一笑道:「向我們這種在外面跑江湖的,到哪個寺燒啥子鄉嘛!」
我道:「那你咋信的洋教了呢?」
丁三爺道:「你小娃娃還不曉得英國人在西藏的勢力,西藏好多貴族都興信洋教了,這關係啊盤根錯節的,信個洋教也是一張附身符哦。」
我道:「這個事情確實驚險,我倒是有心想見見這個袞曲旦增上師不知道能不能引薦下呢?」
丁三爺呵呵一笑道:「那有啥子不行的,袞曲旦增上師是得道高僧,一點架子都沒得的。」
丁三爺繼續道:「我說這個啊,主要是想讓你莫去那片雪山了,你就在草原上耍幾天,過一陣子藏民就要開始耍壩子(耍壩子是康區愛說的一個詞,西藏那邊叫「過林卡」。就是在草原上,穿戴鮮艷藏服的人們合家而出,在草原上歡歌勁舞跳鍋莊,賽馬等等)了,那草原上到時鬧熱得很。」
我也應付的一笑道:「那是,那是,反正都是出來見識風土人情的,應該看看這個才是。」
又在草原上風餐露宿了幾日,我們人多勢眾,除了偶然有藏兵來排查大煙土之外,竟然也沒碰到什麼土匪騷擾。
這日行得半日,翻過一個埡口,便遠遠看見了草原之中的甘孜城,丁三爺指著半山腰一座金碧輝煌,經幡舞動的大寺院道:「那就是旭日寺了。」
我們進了甘孜城內安頓后,丁三爺將十幾罐包裝精美的茶葉拿了出來,我和丁三爺便決定去拜訪袞曲旦增上師。
周二毛嚷著也要前往,我犟不過他,也只有讓他隨行了。
看來丁三爺是這裡的常客了,寺院裡面很多喇嘛見他都打招呼,我們問到袞曲旦增上師所在後,直接往禪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