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神兵
回到酒樓也是天快黑了,蘭妹仔臉色也不好看,我隱隱覺得事情可能有點不一般。
來到後院,周二毛正一個人坐在院中的樹下喝酒,石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小木匣。
我不解的看著周二毛。
周二毛見我來了,急忙起來道:「二娃,我們有麻煩了!」
我道:「啥子麻煩還能把你娃急成這個逼樣?還喝起悶酒來了。」
周二毛把木匣子推到我面前,道:「你看看這個。」
我接過木匣,推開木匣子一看,驚訝的「啊」了一聲。
木盒之中所裝的竟然是波東哈系在腰上的銅鈴,這傢伙銅鈴從來沒離身過,怎麼突然被裝在了木匣子之中。
我沉聲道:「啥子情況?」
周二毛拿出一封通道:「我剛才找人幫我讀了下信的內容,波東哈被人給「拉肥豬(綁票)」了。」
我奇怪道:「狗日哪個膽子那麼大,連波東哈這種人都敢綁?」
周二毛道:「你看看信嘛,那些人是沖著我們來的。」
「我們?」我驚道。
翻開信,只見信裡面寫道「陳老闆,周老闆,苗子在我們手上,要想他活命,十天後帶一千大洋來八面山回龍觀。」信沒有署名。
我道:「這絕對是金貴那伙人!送信的人呢?」
周二毛道:「送信的是個年輕崽兒,二十多歲的樣兒,就把匣子放櫃檯上交給夥計讓轉交給我們就走了。你說除了他們我也想不起哪個人能把我們和波東哈聯繫起來。」
我道:「明天一大早,我去碼頭問下這個金貴到底是啥子身份,錢該準備就準備起。」
周二毛有點心疼,道:「一千大洋哦二娃。」
那個年代,在我們武陵山區,1塊大洋能買16斤大米,換算豬肉能買5斤,綁票的傢伙是有點獅子大開口。
我道:「那有啥子辦法,總不能見死不救嘛,不是我當初說要去攔金貴,波東哈也不得被認出來。」
周二毛搖了搖頭,嘆道:「那還說鎚子,明天我去賬房支錢。」
第二天,我就跑到碼頭上到處打聽金貴的情況,奇怪的是,大多數人對金貴這人大家都避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一上午下來,竟然沒問出個所以然。越是這樣,我覺得金貴這傢伙越不簡單。最先還以為他就是個水賊,打個啟發(搶劫財物),沒想到後面勢力感覺還挺大一樣。
下午我不死心,又跑到碼頭上去,這次都快到了掌燈時分,一個以前熟悉的船工見我一個人坐在茶館喝茶,便也過來和我打招呼,我倆攀談了一會,我便也問起他金貴的情況。
這船工姓劉,我叫他劉哥。
我問他道:「劉哥,你曉得碼頭上有個叫金貴的不?」
劉哥有點詫異的道:「你問他搞啥子?」
我謊稱道:「我有船桐油找他運到沅陵那邊去,這都十幾天了,咋還沒見他們回來呢?」
劉哥道:「我是說有些天沒看見金貴了,原來是幫你辦事去了哦。」
我道:「劉哥和金貴比較熟哈?」
劉哥道:「熟也談不上,都是跑船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嘛。」
我道:「我咋聽人說,金貴這個龜兒老頭有點不老實呢?他不得放黃(失約)嘛?」
劉哥臉色有點不自然,虛笑道:「那。。。那也是些傳聞,當不得真。」
我問道:「啥子傳聞?」
劉哥道:「你說他不落教(不按規矩辦事)啷。」
我道:「我今天上午咋聽有人說,說他和啥子山那邊有股人有點聯繫呢?」
劉哥忙道:「那都是別個扯地皮風(散布流言),當不得真哦。」
我假裝神秘的看了下周圍道:「劉哥,你哥子也是漢留(袍哥),我就不和你假打(不真誠)了。其實桐油是假,主要是裡頭有一批「黑貨(煙土)」。我現在一大筆的銀子壓在裡頭的。」
劉哥一聽「黑貨」,有點緊張的看了看四周,道:「這裡人多眼雜,小心有人點水(出賣同夥),我們到船上去說。」
我心裡一喜,便跟著劉哥去了他們的大船,幾個水手正坐船頭擺龍門陣,見劉哥來了,都紛紛讓座,劉哥招呼了下幾個水手,便帶我到了船艙之中。
劉哥點上桐油燈,坐定道:「這事本來不該給你說的,抽別個底*火(揭露底細)畢竟不好,但是既然你我都是兄弟伙,我就給你說了嘛。」
劉哥壓低聲音道:「你曉得神兵不?」
我一愣,道:「曉得啊,這兩年沿河,龍山那邊不都鬧得凶得很啷。」
劉哥點點頭道:「就是啊,那些人畫神水給人治病來組建神兵,說是信了那個刀槍不入,有仙人附體呢。」
我道:「你是說金貴?」
劉哥點點頭道:「金貴還是個准殿將軍。」
我驚問道:「將軍?」
劉哥笑道:「說白了就是個中隊長,都是亂起起名的。」
我心道:「金貴要是能刀槍不入,也不至於被我們給毛(殺)了。估計啥子刀槍不入也是些耍把戲的戲法。」
劉哥繼續道:「這些神兵也不曉得是咋來的,幾年時間,酉水河到處都有他們的人了,勢力小的棒老二(土匪)都被神兵給收編了。連那些當兵的都不敢隨便惹這些神兵。」
我道:「那這些神兵想搞啥子?」
劉哥搖了搖頭道:「我也搞不清楚,無利不起早,現在這種亂世,渾水摸魚的人多得很哦。」
我問道:「你見過神兵?」
劉哥道:「我們這些在船上討生活的,肯定都見過嘛。沿著酉水往下那些碼頭,好多都有神兵的人。那些人腦殼上裹起紅頭巾,肩上插小紅旗,刀鞘也用紅布纏過,降相童子些能飛能躍,手頭拿一把竹刀,自稱是趙子龍、二郎神這些,一打起來就走在最前面,嘴巴裡面一直在喊「打不進,殺不進」。
我道:「有那麼神氣,那金貴是那部分的?」
劉哥道:「八面山那邊有一個神兵的分壇,有次金貴喝醉了說過,說那邊有他們的大元帥,叫譚老幺,是麻王轉世的,聽金貴說只要麻王登基,土家,苗人就可以免除捐款納糧,信的人還多得很。」
我問道:「八面山?」
劉哥點了點頭,道:「就是,八面山,那邊現在神兵多得很。」
我問道:「那金貴要是把我的「黑貨」搞到八面山裡面去了,我喊天啊?」
劉哥道:「這件事情還真不好解決,要不你就舍財免災了哦,你哪裡惹得起那些神兵嘛。莫到時把自家給折進去了。」
我也不想多難為這位劉哥,便決定起身告辭。
回到酒樓,我把事情給周二毛說了一遍。
周二毛罵道:「六十幾的老頭子了,去當啥子神兵嘛,真JB扯。」
我道:「也不曉得這些神兵是啥子路數。」
周二毛道:「給錢讓他們放人,管他啥子路數。不行就和他們搞!」
我道:「你娃說得輕巧,吃根燈草。給了錢要是不放人呢?七八條人命呢!」
周二毛辯道:「又不是老子們殺的!那金貴還想搞死我們撈浮財呢。」
我道:「那要是不講理咋辦?」
周二毛狠道:「那老子就要和他好生擺哈龍門陣了!」
我道:「別個幾百上千人,他們得虛火?」
周二毛氣道:「那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說咋個搞!」
我道:「明天你準備點東西,我覺得林夏他們每次帶起那種手榴彈不錯,看能不能弄點。」
周二毛一聽這話,一下就興奮起來了,道:「我就說你陳二娃不得那麼虛火,這事包我身上。」
我繼續道:「這也是不得已的時候才用,但願這幫人只是求財。」
周二毛道:「哪有啥子JB神兵,老子當時在百屍沱你看起的撒,一槍一個,要是真的刀槍不入,我幾個還有命在?」
我道:「明天我再去了解哈這個譚老幺的底細。」
周二毛道:「要不要多帶點人?」
我道:「臨時組織的人都是水的,就我們兩個去。」
周二毛一驚道:「我兩個??」
我笑道:「你娃虛火了撒?」
周二毛一笑道:「你陳二娃都不得虛火,老子得虛火?」
我道:「那就這麼定了!」
周二毛道:「我們這是學關二爺單刀赴會邁?」
第二天,我又找到我們當地的一些三教九流去了解譚老幺的一些消息,這譚老幺倒是這幾年名聲在外,零零散散的了解了不少。
這傢伙原來是八面山回龍觀的一個道士,某天突然說自己被麻王附體,於是四處吹噓自己是麻王轉世,詐稱他焚香念咒祈來的靈丹聖水,包醫百病。
後來不曉得咋個回事,當地幾個有名望的人,還真被這個譚老幺的聖水給治好了,於是,求神問卦者絡繹不絕,香火大盛。
再後來這傢伙就效仿湖北利川那邊的神兵,決定正式組織一支武裝,編有馬刀隊,杆子隊,參加者大都是當地鄉民。
這些人半農半兵,有戰事出征打仗,無戰事則在家種地。還規定神兵要練功練符,在這期間還不能男女同房,違規者輕者打神棍,重則砍頭。
這些人自信有神靈保佑護身,故自命為神兵,以譚老幺任神兵總主禮,還立有宗旨是:殺灰狗(當時民國軍隊軍裝為灰色),抗苛捐雜稅,抗擊土匪,保衛四鄉平安。
最日怪的是下級見到上級,要求見面要立正,兩手舉刀,橫於胸際,右腳一蹬,口中一噓,雙膝同時下跪,無論臭水污地,全無所忌,受禮者點頭而已。
我說到這裡,周二毛已經笑的直不起腰了。
我苦笑道:「你說我們咋和這些人給扯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