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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陳棟樑和周二毛

  大家都叫我陳二娃,不過我的真名叫陳棟樑,是的,名字是爺爺取的,我們家是書香門第,耕讀傳家,他就希望家裡多出幾個像伯父一樣的棟樑之才,不過我不像我伯父和我哥,我也比不了我那個曾是前清秀才的老爹,我真不是讀書的料,讀了幾年私塾便沒再念書了。

  1918年的中國乃至全世界,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對於我們武陵山區裡面的人來說,還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太大的變化,18歲的我還是整天無憂無慮的在混日子,該種地的時候種地,該打獵的時候打獵,到了端午划龍舟,搶鴨子,到了過年殺年豬,打糍粑。

  我爹看我實在不成器,只有到處托關係,送禮想讓我在縣城裡面去謀個職位,也不辱沒了這耕讀傳家的名聲,不過那年代真正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縣裡官員換得比走馬燈還快,這才託了某人辦事,幾個月又是另外一批人上任來了,我家雖說在我們當地薄有田產,有點身份,但畢竟只是個鄉紳,為我的事情也搞得束手無策。

  這天剛好是我從我姐家回來,我姐嫁到我們這邊一個鎮上,姐夫是個沒啥權力的小官,我和姐夫關係一直比較好,沒事常到他們家蹭酒喝,這時我正準備回家睡個午覺,突然一個人拍我肩膀,原來是我兒時的死黨周權,小名周二毛。

  這小子家裡是獵戶,最先他和他娘住在鎮上,後來長大后就跑到貴州那邊和他爹在原始森林裡面打獵為生去了,慢慢聯繫就少了,後來他們那片大山裡不知從哪裡來了一夥棒老二(土匪),把他們這些獵戶什麼的都趕走了。周二毛的爹也沒辦法,只好帶著家人又回到了老家。

  我們兩人便約到個小酒館喝了點酒,我問:「你小子最近有啥子打算呢」,周二毛嘆了口氣道:「又沒權又沒錢的,親戚都躲著你,我不像你家裡有錢有地的,我就空有一身力氣,回來還不只能打打獵,採集點山貨換點銅板啥子的。」

  我喝了口酒,搖頭道:「唉,我爹都把我嫌棄得跟狗一樣了,日子也是不好過啊,實在不行咱倆合夥做點小生意算了。」

  這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二毛一下高興起來,說:「對啊,我們自己做點小生意,不是比在種地強得多嗎?」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我搪塞道:「現在生意也不好做,兵荒馬亂的,咱們得找個安穩點兒的。」

  周二毛喝了口酒道:「啥子安穩?這日子兵不來就土匪來,土匪不來兵就來。我看啊,富貴險中求,我們去販賣大煙土得了。」

  我慌忙打住他的話道:「去你大爺的,那JB是害人的東西,千萬不要去碰!」

  周二毛不甘心的道:「河對岸那個龜兒趕屍匠,你以為他狗日的趕幾個死人板板修得起那個大宅院?我聽人說他狗日的是在死人板板身上夾帶大煙土,沒得哪個敢搜他啷,龜兒五十歲的人了,今年開年硬是娶了個十六歲的妹崽,長得水靈得很。」周二毛咽了口唾沫憤憤的道。

  十八歲的時候我也不清楚什麼生意安穩,但是我摸著良心說,後來這輩子我都沒有碰過賭和毒。於是兩人各懷心事,喝了頓酒就散了。

  沒想到過了幾天周二毛就又來找我了。反正也是閑來無事,兩人坐在我家後院喝茶曬太陽,這有時事情就是這麼巧,剛好我家有個老家的親戚牛娃叔帶著一個大瓷瓶來我們家,說是想賣給縣城福音堂的傳教士詹姆士,又怕賣便宜了,所以跑到我們家讓我爹給掌掌眼,估估價。

  我爹是前清的秀才,又是清水袍哥,在我們這一帶算是學問比較高,有點地位的人。

  我爹拿著他那個放大鏡看了半天說:「牛娃,你這個龜兒瓶瓶,肯定是個老貨,但是無字無款的,估計就是這一百多年三河場那邊燒出來的瓷器,值不得一個大洋呢。」

  牛娃有點失望,問道:「表舅,這個東西是從將軍山後山墳里挖的,就真不值錢啊?」

  我爹大怒:「牛娃,你背你*媽的時哦!你狗日膽子好大,挖墳掘墓,你狗日的就不曉得積點陰德啊!」

  牛娃不好意思的道:「表舅,你也曉得,我婆娘身體一直不好,我們一直沒得娃兒,我也是想賣幾個錢,給婆娘補下身子,明年也好下個崽崽,傳宗接代嘛。」

  我爹搖搖頭道:「你個狗日娃兒,沒得錢表舅借給你就是撒,挖別個墳,主人家還不把你個狗日的抓起來報官啊!」

  牛娃叔道:「表舅,那個是荒墳,早都沒逑得人管了的。」

  我爹一巴掌打在牛娃肩膀上,罵道:「你狗日還有理了是不!」

  牛娃叔嚇得再不敢說話。瓷瓶也不敢拿,慌忙要奪門而出,我爹忙叫住牛娃叔道:「先莫跑,在這點等起!」說完轉身進屋取出三個大洋道:「先回去給你媳婦補哈身體。」

  牛娃叔嚇得哪裡敢拿。

  我爹笑道:「老子還等著當表舅公哦!」

  牛娃叔見我爹笑了,這次不好意思的接下那三個大洋,千恩萬謝的去了。

  眼看牛娃叔走了,我轉身就開溜,老頭子最近對我有點看不順眼,莫到時罵完牛娃叔又來罵我。我剛轉過背,我爹便叫住了我,冷冷的道:「你跑啥子?」

  我只好說:「我去看看豬餵了沒有。」

  我爹一瞪眼,罵道:「哪個教你的大中午餵豬的?狗日娃兒,去把這個罐罐拿到對面山上去甩了!」

  我無奈的答了聲「哦。」忙取上瓷瓶,和周二毛兩人去甩瓷瓶。

  周二毛邊走邊道:「二娃,還是莫甩哦,賣得幾個是幾個錢嘛。我看還是好東西呢。」

  這大中午的,我也懶得走,趕緊道:「那你看到辦嘛,我反正就給你了,甩不甩那是你各人的事情了哦!」

  周二毛歡天喜地的接過瓷瓶,一溜煙就沒影了,我在小河邊的柳樹上又看了會幾個老頭子釣魚,才屁顛屁顛的回家向我爹彙報,說把瓷瓶砸了丟山裡了。我爹躺在躺椅上看古書,哦了一聲就不再理我了。

  過了幾日,周二毛高興的來找我道:「二娃,我把東西賣給福音堂的那個外國人了,狗日的給了我六十個銅板呢。」

  我道:「你莫在我家裡念這個,我爹曉得了還不把我腳桿打斷,到時你娃也跑不脫。」

  周二毛壓低聲音道:「這個狗日是個好行當哦,我問了那個洋鬼子,只要是老貨,他龜兒啥子都收,這個錢賺得哦!」

  我說:「那你也要有才行撒。」

  周二毛道:「我們去搞點來撒!」

  我說:「你也準備學我牛娃叔去挖墳不成?」

  周二毛說道:「那有啥子嘛,你是不曉得,老子算是學到了,那個狗日洋鬼子手頭好多東西都是地裡面刨出來的,他家裡啥子東西都有呢。」

  我說:「要搞你去搞,我不參與這種事情。」

  周二毛道:「我一個人哪會搞嘛。再說,你那天不是說你想去那個啥子日啥子國讀軍校啷,悄悄搞點存點錢,過去耍個外國婆娘,好安逸嘛!」周二毛一陣糖衣炮彈投過來。

  我的確有點想去日本讀軍校,自從我哥去了美國留學后,我一直在家抬不起頭來,後來自從我們下街有個比我大幾歲的哥進了日本士官學校的預科振武學堂讀書後,他爹是賣豆腐的,以前見我爹的時候都是點頭哈腰的,現在走路背也直了,腰不彎了,那年那個哥回來還是縣長接待的,雖說不比我哥的氣場,但那中山裝一穿,人模狗樣的,左一句思想右一句報國的還是挺唬人的。

  二毛見我不說話,知道我聽進去了,繼續道:「你想哈嘛二娃,你說你爺給你取個名字叫棟樑,那也是想讓你娃以後出人頭地的,你在這個山咔咔裡頭咕起(呆著),你能出鎚子個頭啊,你雖然不能和你哥和你伯比,你娃至少不能讓下街那個賣豆腐的那家娃兒比下去了撒。到時你娃出頭了,高頭大馬再掛桿匣子槍,後面跟幾個兵娃子,那狗日才吃皮(威風)!」

  這話算是說道我心坎裡面了,心一橫「怕個JB,搞一次掙點錢,老子就去日本讀軍校去。這亂世的事情,說不準就發達了呢。」

  我思索了一下說:「你容我想哈,我們這地方估計也啥子好貨嘛,又不是北平,西安這些古都。都是些不值錢的貨,猴年馬月掙得到點錢啊!」

  周二毛本來激動的心又一下焉了下來,說道:「唉,這也怪投生沒投好,生到這些山咔咔頭。這地方古代連個像樣的人都沒得兩個,看來這碗飯還不好吃哦!」

  我思索了下說:「其實也不是,你看最近我們旁邊的縣古時候就有世外桃源的傳說,秦始皇那麼推崇巴寡婦清,傳說陵墓地宮的水銀都是我們這邊運過去的。有些老早老早以前的事情鎚子大爺說得清楚!」

  周二毛立即又來了興趣,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這邊還是有得一搞哦?」

  我突然腦子跟過電一樣,我可能描述不清,但是就是那麼靈光一現的感覺,突然就跳了起來。我想起了伯父那本勘探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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