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孫子算經
羅哲沒有理會身後的李淳風,倒是對著身旁的公主笑道:「公主如此裝扮,想必是偷偷出來的吧?」
「才不是,父皇母后皆知,再說了,宮內之事,又豈能瞞過二人。」
李麗質嘴上這麼說著,表情卻很不開心。
對此,羅哲不可否置,幾人步行至自家小院,步入院子,羅哲自顧自的拿著水壺燒水。
對於客人,就讓他們自便,李柔為公主搬來椅子,李淳風見狀效仿,而羅哲則是將收在一旁的躺椅拖了出來。
躺椅由竹子製成,下面兩根竹子彎曲著恰好的弧度,躺在椅子上搖擺不定,也稱逍遙椅。
順便也拿出小茶几,給客人準備好陶制的杯子,放上自己加工過的茶葉,就等著水燒開。
李麗質和李淳風好奇地看著杯中那黑色扭曲又乾燥的茶葉,也不知道羅哲又鼓搗出什麼新玩意兒。
稍待不久,開水沖泡進杯子,些許殘渣、茶梗漂浮在水面,羅哲拿著杯子,嘬了一口后,吐出一點殘渣。
二人見狀,有樣學樣,抿了一口茶水,李淳風頓時讚歎道:「苦后回甘,唇齒留香,有意思。」
撇了一眼李淳風,羅哲不想多說什麼,自己炒的茶自己知道,與後世相比,根本不入流,只不過自己十分懷念那味道才動手試試看而已。
倒是李麗質皺著秀眉,感覺不合自己的胃口,但聽到李淳風的話,也就沒多說什麼。
品過茶后,李淳風倒也是拋出話頭,道:「羅郎讓貧道當個算學先生,可有好處?」
躺在逍遙椅上的羅哲,目光帶著些許慵懶,道:「若是月俸,李仕郎要幾何?」
李淳風搖了搖頭,道:「羅郎莫要調笑,貧道任職太史局,可不單以錢帛而論。」
對於羅哲來說,邀請李淳風也是略微嘗試一下而已,畢竟整個大唐來說,李淳風的數學造詣算是極高,但缺點在於是個宗教徒,讓他施教,說不定都把學生拐去當道士了。
聳了聳肩,羅哲一邊喝茶一邊隨意問道:「李仕郎如何看待算學?」
先是一愣,李淳風頓時笑道:「算學乃天文造詣之學,可算曆法,究其深奧,故廢而不理。」
太過深奧而不易理解,也對,如今算學主要用於演算曆法,還有對於圓的追求,像圓形、球體這些都是主要研究對象,而羅哲知道,李淳風不止在曆法上的造詣,還有對算學經典的註釋也有相當的成就,活脫脫的教科書。
但這都是以後的李淳風,並不是現在的李淳風,羅哲抿了口茶,開口說道:「算學乃究天理之學,私以為萬物皆可算學。」
「那想必羅郎算學一道也是極有造詣,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海水幾斗?」李淳風饒有興趣的提問,目光直勾勾地看著羅哲。
羅哲撇了撇嘴,連回答都懶得,畢竟這很難去解釋,讓李淳風來教學生的原因之一也是如此,羅哲並不知道當今算學是如何表達的。
砸了砸嘴,羅哲表示不知天高地厚,引得李淳風發笑,對於這樣的情況,李麗質表示很不高興,覺得李淳風在欺負羅哲,又看到羅哲的神情充滿了不屑,就沒多說什麼。
擺了擺手,李淳風笑道:「就不尋羅郎開心了,就以賑災為例,倘若如今庄外災民十萬口,丁口三萬,老弱婦孺七萬,丁口日需五兩糧,老弱婦孺則為一半,而羅庄中糧食僅萬石,羅郎可撐多久?」
聞言,羅哲細細思量,糧食以石記,這是容量單位,而一石一般為四鈞,一均三十斤,也就一般而言,一石為一百二十斤,再而,一斤為十兩。
終上所述,大致可撐三十七天,羅哲在心中速算一番后,開口道:「大致可撐三十七天。」
李淳風眼睛一亮,道:「羅郎可知『徽數』?」
這倒是讓羅哲愣了一下,讓李淳風不由得皺眉,感覺羅哲並不知道『徽數』是什麼意思。
於是乎,李淳風便開始解釋,這就要提到魏晉時期的大數學家劉徽,在其《九章算術注》中所提出的以尺、寸、分、厘、毫、秒、忽等單位以下便是『徽數』,也就是小數點之後的數字。
有了劉徽才有之後的祖沖之,而祖沖之對於劉徽也極為認可。
在李淳風滔滔不絕的訴說下,張衡、劉徽、祖沖之等數學家的生平事故呈現在羅哲腦中,其中,身份地位低下的劉徽能有如此成就極為不易。
羅哲一邊給李淳風換茶水,一邊聽著歷史往事,不知不覺,日漸西斜,李淳風回過神來,發現羅哲還在笑盈盈的聽著,而李麗質公主則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無奈搖了搖頭,道:「一時間忘我,羅郎勿怪。」
「可聽聞算學巨匠之事,羅哲也是受益匪淺。」羅哲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發現自己也是聽的入神,茶水早就涼了。
對於羅哲的表現,李淳風極為滿意,感覺先輩得到了尊重,自己也與有榮焉。
而這時,院門被敲響,聲音將李麗質驚醒,連忙調整坐姿,臉頰飛紅。
羅哲前往開門,而門外就是凝香和羅烈等人,隨帶還有那女奴和李泰。
李泰在羅哲走後,就已按耐不住,看著凝香等人準備離開,就跟隨而來。
看了門外等人,羅哲躬身見禮李泰,將李泰迎進院落後,對著門外羅烈等人說道:「跪著吧,」語氣毫無感情可言,「凝香和那女奴進來,其餘之人,好生反省。」
語落,羅烈不語,自顧自的屈膝下跪,而羅哲並未再瞧上一眼,自己返回院子。
在凝香進來之後,羅哲坐在躺椅之上,寒聲道:「可是知錯?」
見羅哲如此神情,其餘等人也犯不著為一介女奴求情,再說了,主人訓斥奴隸,理所應當之事。
那女奴早在門口看羅烈下跪之後,跟隨著凝香入院,聞言便跪下,伏身在地。
凝香咬著櫻唇,偷偷看了羅哲一眼后,也是屈膝下跪,道:「妾奴知錯。」
見此,李麗質心情大好,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畢竟堂堂公主,不可與奴隸計較。
羅哲起身,繼續道:「今日救一女奴,明日是不是見他人可憐再救?天下奴隸不知凡幾,你能救得了幾個?」然後指著躺椅,輕笑道:「不如這位置,你們來坐?」
聲音不大,但足夠傳至院門,羅烈聞言,身子埋的更低了。
凝香臉色煞白,不敢看羅哲一眼。
而一旁的李淳風則開口道:「羅郎嚇唬嚇唬得了,何必如此。」
羅哲聞言,轉身挑眉道:「李仕郎這是為凝香求情?」
「正是。」李淳風面不改色。
「呵。」羅哲輕笑一聲,「這可不再是相公之女,一介罪臣之後罷了。」
「恩公之女,知恩圖報,人之常情,再者,如今聖人當政,劉相公不見得不能平反。」李淳風面帶微笑的看著凝香,開口說道。
是的,凝香本姓劉,女子無名,為大唐開國功臣劉文靜之女,劉文靜因裴寂讒言而被處斬。
但從李淳風的話語中,可得知,劉文靜本身就是當時秦王李世民的人,如今李世民登基稱帝,為功臣平反變得可能。
不過這都和羅哲沒多大關係,女子本身便不受重視,更何況一個入了教坊司的女人,就算被平反,和她也沒什麼關係。
李淳風本身就是劉文靜向李世民舉薦的入政的人,見到恩人之女如今跪伏在地,自然開口求情。
而羅哲知道凝香身世是在將其招收之後才得知,畢竟一個年近二十的女子,在風塵地里還保有處子之身,這本身就值得懷疑,既然決定贖身,那就要知道底細,這對秦瓊來說,也不是很難。
「今非昔比,宰相之女又如何?凝香行事代表我羅哲,今日見生不忍見其死,雖情有可原,但未免太過不識抬舉。」
羅哲神似生氣,口中還是對凝香所為不滿。
「這裡又無外人,羅郎這是何必。」李淳風道。
李泰沉默地看著此情此景,他不是很懂,覺得不就是收個奴隸嘛,何必大驚小怪的,但對於羅哲,他又感覺不是無事生非。
羅哲給了李淳風一個眼神,李淳風瞬間知道了自己就是外人之一,見羅哲也就是口頭訓斥,也不再多說什麼。
扯開話頭,李淳風道:「羅郎請貧道為算學先生之事,還未給個說法。」
羅哲斜眼鄙視了一下李淳風,起身進入卧室,拿出紙筆,磨墨之後,在其紙上瘋狂書寫。
好奇的李泰還有李淳風靠近觀看,發現紙上除了一開始的《孫子算經》裡面的題目外,其它就跟鬼畫符似的,但他們也不敢多打擾羅哲。
《孫子算經》可以說是很早的數學教科書,其中的『雉兔同籠』更是編入小學教材。
而羅哲的做法很簡單,帶入公式,簡單粗暴的用後世的演算法去做題,而其中的『物不知數』更衍生了『大衍求一術』,韓信點兵的方法就在其中。
當羅哲把筆發放下后,李淳風連忙發問是何物。
算經有其局限性,一項理論的實際運用可能是在千百年之後,對此羅哲深信不疑。
在羅哲的解說下,李淳風的雙眼越發明亮,雖然是基礎,但重要的是方式,羅哲給出了更方便快捷的解答方式。
特別是那歪曲的符號,相比文字,有了羅哲的解說更能直觀的表達公式的方便,對於數學極有研究的李淳風如獲至寶一般盯著這幾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