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亂象
太子的視線裡帶著一絲探究。
「回殿下,楚大人是寒氣入體,又一時受外力衝擊,衝撞了內腑,五臟六腑間略有淤結,臣已經替楚大人扎了針,疏解內腑淤結,也開了葯,驅散寒氣。不過,楚大人還需好生休養一段時間,方能康復。」吳江低著頭,迅速回道。
太子擰起眉頭,他倒是沒想到楚延琛的情況竟然會如此嚴重,低聲道:「孤知道了,楚大人是國之棟樑,還請吳大人多多用心。」
他倒是沒有嫌棄吳江年輕,醫術不精什麼的,能夠在太醫院裡任職的,醫術都是拿得出手的。
「是,殿下放心。」吳江恭敬地回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
吳江知道太子殿下同楚延琛必定是有什麼隱秘之事要談,他不必在場,不僅他不適合在場,待會兒這兒估摸著也會清人的。
吳江猜得不錯,等到他退出去后,殿內的內侍與宮娥都自覺地退了出去,候在殿外等著。
「王媗在謝嘉燁外置的院子里。」太子並未有絲毫的啰嗦,直白地說道。
楚延琛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恢復鎮定,道:「殿下是何時知道的?」
太子殿下素來溫和帶笑的面上褪去了柔和,眼中帶著一抹惱怒,咬了咬牙,道:「孤也是才知道的。」
「殿下可是擔心此事與謝家有關?」
「我不是擔心,是」太子面上的神色很難看,唇角抿起,微微鼓起的唇邊倒是讓他看起來顯出一絲的孩子氣,「這事兒,確實與謝家有關。」
楚延琛微微一頓,「殿下為何如此確定?」
太子此時的神情很是平靜,話語間顯得淡然:「孤問了文卿表哥,表哥告訴孤,那一日他去蘭亭序便是為了將人勸回。只是後來,恰好撞見了二公子,孤與文卿表哥身份特殊,並不適合多留,便悄然離開了。」
楚延琛眸色深沉,果然如他猜測得那般,當日謝嘉安到蘭亭序便是為了帶回謝嘉燁,只是後來讓子瑜無意撞上了,才抽身離去。
「王姑娘,如今尚還在謝嘉燁那兒?」
「是,當日大家都以為謝嘉燁帶走的是蘭亭序里的菊香姑娘,那個時候命案鬧得那麼大,也就沒人去注意他帶了一個彈曲的姑娘。」太子看了看楚延琛的神情,緩緩道,「他沒有帶回謝府,將人帶在了外邊置辦的院子里,你也知道謝相爺管得嚴,謝三夫人怕謝相爺怪罪,便替謝嘉燁瞞下了。」
「謝嘉燁沒有發現帶錯了人嗎?還是說,他是憐香惜玉了?」楚延琛還有一種揣測沒有說出,那便是這一切都是謝家策劃的,而謝嘉燁不過是計劃中的一環。
「嘉燁表哥性子仁厚,應是那一日醉酒帶錯人了,後來,應該是憐香惜玉吧。畢竟那王媗也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太子垂下眼眸,簡單地解釋了一番。
楚延琛抬眸看向太子殿下,而後沉聲道:「殿下,人在謝嘉燁那兒,那麼大理寺秉公辦案,須得將王姑娘和謝公子一同帶來,待案件理清后,方能放人。」
太子笑了笑,只是眼中的笑意略微森冷,他點點頭,道:「孤自然明白。這事兒,父皇很是看重,姐夫儘管放手去做。」
「多謝殿□□諒。」楚延琛臉上浮起一抹淺淡的笑,只是眉宇間帶著濃濃的疲憊與虛弱。
「姐夫,還是要好生保重身子。若是再傷著磕著,只怕皇姐是要從蒼玉山飛奔回來了。」太子見著楚延琛面色不佳,擔憂地提醒道。
「是,謝殿下關心。」楚延琛看著太子與趙清婉三分肖似的眉目,他心頭一軟,溫聲道,「殿下,這蘭亭序與您無關,旁的事兒,您都是不知情的。」
太子知道楚延琛這是在提點他,將這蘭亭序脫開,甩給謝家便好。只是這蘭亭序,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銷金窟,他又怎麼捨得放手?且謝家也是他的外家,這些年替他辦了不少事,他不過是堪堪成為儲君,手中總是要有一些好用可信的人。
他抬眸看了一眼楚延琛,可惜了
楚延琛送太子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嘖,果然娶了福慧公主后,你這身份可就是水漲船高了。看看,你才受傷,太子殿下便親臨了。說不準,待會兒便是陛下親至。」吳江搖著頭,邊走過來便說道。
楚延琛擰眉沉思,額上是沁出的冷汗,發白的面色看起來異常虛弱,疲憊地靠著椅子,閉了閉眼,道:「陛下不會來。殿下來此,並非是要探望我的傷勢,是為了拖住我罷了。」
他們是想著將人送回去,然後屆時,大理寺傳喚,有些事就不好問也不好說了。若是讓人在謝嘉燁的院子里,將人帶走,這方方面面的牽扯可就廣了。
吳江倒是沒有想到溫溫和和的太子殿下,竟是打著這番主意。不過也對,謝家畢竟是他的外家,他不可能會坐視不理。
「只是,這如意算盤,怕是打錯了。」
吳江聽到楚延琛驟然吐出這麼一句話,他愣了一下,轉過頭,疑惑地道:「你在這兒,與殿下談了那麼久,那人」
「呈德有分寸,現在秦嶼應當是將人押回大理寺了。」楚延琛睜開眼,眸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信,「也不知這時候,謝家和王家,哪一家更亂點?」
此刻的王家確實是一片愁雲慘霧。
王二夫人林溪雲完全褪去了往日里的剛毅,紅著雙眼跪在王家家主王鶴年的面前,她泣聲道:「爹,您救救媗兒吧。」
王鶴年身形瘦削,面容也是極為嚴肅,眉宇之間是深深的褶子,此刻沉鬱的模樣,那眼中的陰鷙令人生寒。他沉默地看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兒媳婦,沉著聲道:「老二媳婦,媗丫頭的事,不是我們救不救的問題了,而是會不會拖累咱們王家了。」
林溪雲聽到王鶴年的話,她身子一顫,眼中還帶著淚花,抬眸看了一眼王鶴年,看到他眼中的絕情,她心頭一沉,側頭望向站在一旁懦弱不敢多言的丈夫,突然間站起身來,一把拉扯著丈夫,道:「老爺,你倒是說說話啊!媗兒可是你的閨女,你這是要看著她去死嗎?」
王二老爺王浩榮哆哆嗦嗦地走過,他垂著頭,本也是清朗的面容,在這般懦弱的氣勢下,顯得憔悴而難看。
「爹,媗兒」
「啪!」
王浩榮的話並未說完,便讓王鶴年一巴掌打斷了,他身形一歪,沒有站穩,跌在了地上。
「老爺!」
林溪雲驚呼一聲,撲了過去,果然看到王浩榮白皙的面頰上一道鮮紅的掌印,唇邊甚至滲出了些許血絲,由此可見王鶴年剛剛下手的時候是有多麼狠。
王鶴年看著倒在地上半聲不敢多哼一句的次子,眼中閃過一抹怒其不爭的嫌惡,道:「你做父親的,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
王浩榮垂著眼,慢騰騰地跪在地上,低著頭任由王鶴年怒罵。他彷彿是習慣了一般,習慣性地低著頭,習慣性地聽著責罵,面頰上火辣辣的一片,他也不伸手捂著,任何那一片紅手印浮腫了起來。
林溪雲看著丈夫這一番模樣,便也知道依靠丈夫給女兒掙得一線生機,是斷不可能了。她嗚咽著道:「爹,媗兒還小,她什麼也不知道,您救救她吧。爹」
王鶴年面上的神情冷肅,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哀泣的林溪雲,幽幽嘆了一句,道:「老二媳婦,你還有一子一女,你總要替他們想想。」
林溪雲身子微微一顫,她抬眼看向王鶴年,對上王鶴年冷漠的雙眼,宛若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爹?」
「爹,和昶。」一道人影風風火火地從門外趕了進來,見著這廳中的氣氛,他的眉頭微微一擰,而後迅速走至王鶴年的面前,躬身一禮。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沉默不語跪在地上的王浩榮,注意到人臉上的掌印,心頭一嘆,溫聲道:「爹,天色不早了,讓二弟他們先下去歇著吧。」
見著走至身前的長子王浩成以及跟在後邊走進來的長媳謝幼微,王鶴年面上冷凝的神色稍稍緩和,又瞥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次子,閉了閉眼,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王浩榮默不吭聲地爬起來,起身的時候略微踉蹌,還是王浩成伸手拉了一把,他低低地對著兄長道了一聲謝。
謝幼微看著滿臉淚痕的林溪雲,心中升騰起一抹憐憫,她伸手將人扶起,輕輕地拍了拍林溪雲的手臂。可憐天下父母心,都是有兒女的人,謝幼微是可以理解林溪雲此時的心情的。
林溪雲的雙目直愣愣地盯著謝幼微,她突然抓住謝幼微的手,哀求道:「大夫人,你幫幫我,幫幫我家媗兒,你是謝家的人,你一定有辦法的」
她情緒激動地拽緊謝幼微,力道大得令謝幼微的手臂都泛紅了。
「二夫人,二夫人,您冷靜點」
「幼微,二夫人,放手」
見謝幼微的面上呈現出一片痛楚,王浩成迅速上前,一把扯開了林溪雲,他急著替謝幼微解圍,扯開的力道稍微沒有控制好,林溪雲腳下一個踉蹌,往後倒去,好在王浩榮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這才沒讓人摔在地上。
「幼微,你有沒有傷著?」王浩成扶著謝幼微,急聲問道。
謝幼微捂著手臂,忍著痛,輕輕搖了搖頭,她看向那滿身狼狽的夫婦倆,這時候,王鶴年面上的神情已然是怒意勃然,冷厲地道:「王浩榮,還不帶著你媳婦回去!這般失態,成何體統!莫怪乎,教導出的女兒,會那般寡廉鮮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