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端倪
太子的這一句話,令楚延琛神情微微一怔,只是眼中的意外掩飾得極好,半分沒有顯露出里。
看著楚延琛面上的鎮定,太子盯著看了半天,最後才無趣地嘆了一口氣,道:「蘭亭序之所以出名,正是由於它的隱秘,在這兒,只要你能成為蘭亭序的客人,只要不是在大庭廣之下,那麼在裡邊的一言一行,都不會讓人知曉。無論是誰,都不會知道。」
「無論是誰。」
太子重複了這麼一句話。
這短短的四個字,楚延琛自然明白太子殿下著重點出的意思,也就是說入了這蘭亭序,在這裡邊,無論是醜態百出,還是紙醉金迷,都止於蘭亭序的門口。
而太子如今點出的這一句話便是這個意思,也就是他能告訴楚延琛的便是只有那一日有一位世家嫡出姑娘來了,至於來到這兒幹了什麼,便不會透露了。
楚延琛面色不變,心裡卻是覺得麻煩,今日太子出現在這兒,楚延琛想著這一間蘭亭序的背後主人可不止是太子殿下的,只怕謝家也在其中,而太子殿下如今的模稜兩可,不過是想著替謝家打個掩護。畢竟王家與謝家可是姻親。
至於還是透了些許消息出來,怕是看在福慧公主的面子上了。
太子見楚延琛沉默不語,他知道楚延琛是個聰明人,也猜到楚延琛應該是猜到了些許什麼,他倒了一杯茶,推送到楚延琛的面前,半開玩笑地道:「姐夫,父皇給你的時間也緊,如今恩科在即,平平順順自是最好的結果。」
楚延琛輕輕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心想著今日這太子殿下是要替謝家講個和了。屋子裡余香裊裊,那香的味道清雅幽然,甚是好聞。只是楚延琛此時身子不適,便也沒有這欣賞的心緒,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口抿了抿,應道:「殿下,臣不過是聽令行事。」
聽得是陛下的令,行的自然也是陛下的事。太子如此含糊,只怕謝家在這裡邊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問題,而陛下令他徹查,可不是要一個和稀泥的答案。
太子殿下嘆了一口氣,苦笑著道:「好了,姐夫,孤也只是說說而已,不是要為難你。不過蘭亭序當時確實只知道王家姑娘來了這兒,後來入了屋,至於屋中到底是發生了何事,便就不知道了。」
「對了,這蘭亭序是孤開的,你可別和皇姐說,不然她定然會連夜從蒼玉山趕回來,打折孤的腿,拆了這間蘭亭序。」
見太子殿下秀雅的面上滿是苦惱與無奈,楚延琛不由得笑了一笑,倒是想不到自己那嬌嬌柔柔的妻子竟會行事如此粗暴果斷。若不是不想累著皎皎,他倒是真想把今兒這事告知皎皎,也好看看太子殿下哭爹喊娘的模樣。
楚延琛垂下眼眸,他低低咳了一聲,掩飾住眼底的笑意,接著道:「殿下放心。」
一時間,剛剛屋子裡的略微嚴肅的氣氛便就軟和了下來,圍繞著福慧公主,太子殿下便又和楚延琛嘮嗑了起來,說得也不多,但是卻是交談甚歡。
等到日頭西沉的時候,楚延琛便告辭離開。
太子殿下面帶笑容地目送楚延琛離開,他站起來,透過窗子,看著楚延琛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蘭亭序的迴廊上,輕聲嘆了一口氣。
「殿下,可是楚大人有什麼冒犯之處?」燕琴悄無聲息地從偏門入屋,她恭恭敬敬地立在太子身邊,低聲問道。
太子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道:「恰恰相反,孤這位姐夫,極其小心謹慎,一言一行,摸不到半分的張狂。真不知楚家是怎麼培養的人,年紀輕輕,便能這般沉得住氣。與他相比,孤那位表哥,確實是還遜色了些。」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桌上的茶杯的杯沿處,內壁處似有一絲淺淡的殷紅色。太子殿下沉默了許久,將那茶杯舉了起來,果然清晰地看到那一抹殷紅,是血跡。雖然鐵鏽味兒極淡極輕,但是在這清淡的茶香之下依舊可以嗅到。
半晌,太子殿下緩緩地將茶杯放下,雙眸里透出些許遺憾與放心。這個茶杯是楚延琛剛剛使用的,所以這上邊的血跡也是楚延琛留下的。他早就聽聞過楚家謫仙,什麼都好,唯一可惜的便是身子不好,他本以為那是一些誇大其詞的流言蜚語,如今看來,這人的身子確實不好。
他也說不清此時心中到底是遺憾多一些,擔憂多一些,還是放心多一些?
「或許,這般也好,若不然,皇姐如何駕馭得了這楚家謫仙?」
楚延琛同孟晟一同離開,坐在馬車裡,他疲憊地倚靠在車壁上,半天沒有說話,剛剛在屋子裡同太子殿下交談之際,身體的不適感便越發明顯。只是不欲讓太子殿下看出來,這才壓著翻湧的血氣,與之言笑晏晏。
剛剛上馬車的時候,他不著痕迹地服了一枚葯,這才稍微緩和些許不適。
孟晟一臉擔憂地看著楚延琛,並未急著詢問楚延琛到底見了誰,是否知曉了什麼,而是安靜地等著。等到楚延琛難看的面色有所緩和后,才輕聲道了一句:「楚大人,咱們先回宮,我送你去太醫那兒吧。」
楚延琛睜開眼,看向孟晟,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搖了搖頭,道:「多謝孟大人,不過不必了,是老毛病了,家中備著常用的大夫,我回府去便好。」
「孟大人,今兒我在蘭亭序見到的貴客」楚延琛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著該如何告知孟晟。
孟晟本就是官場老手,見著楚延琛這般遲疑,他心頭一沉,便知這一位『貴客』只怕並不簡單。而對於他們這種寒門而言,有些事不必知道。
他笑了一下,率先開口道:「這位顧客,可是與這一樁命案有關?」
楚延琛愣了愣,他迅速搖了搖頭,道:「自是無關。」
「既然如此,楚大人不必與我詳說。不過,今日這一遭,不知楚大人對於命案是否有了什麼頭緒?畢竟陛下限時破案,這時間是一日緊過一日。」
楚延琛輕輕嘆了一口氣,他伸手揉了揉額角,腦子裡的思緒紛亂,他輕聲道:「孟大人,之前讓你包好的東西,煩請儘快讓人查驗一番。至於這案子的頭緒,今夜我理一理,明日再與孟大人商討看看。」
孟晟看得出來楚延琛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只是來蘭亭序之前,楚延琛的氣色都尚佳,怎的,到了一趟蘭亭序便就出了問題,莫不是真的是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他這般想著,便也覺得後背發涼。但很快就又鎮定下來,開口道:「好,辛苦楚大人,我先送楚大人回去。」
「多謝孟大人。」
馬車緩緩行進。楚延琛回到楚府的時候,門房便急匆匆地去告知楚大老爺。這時候,楚大老爺也才堪堪下值,身上的官服甚至還未換下,聽得楚延琛回來,他便又轉身走了出來。
楚延琛臉上的神色越發蒼白,他也說不清,只是覺得渾身上下似乎都浸透了寒意,分明是暑氣未消的炎炎夏日,卻感受不到半分熱意。這一股寒意浸透衣裳,沿著四肢百骸鑽入五臟六腑,一陣陣的刺痛從心肺間傳出來。
「懷瑾。」楚大老爺楚長明走出來,便看到迎面而來的楚延琛。
楚延琛沒想到楚長明會出來迎他,他微微一愣,勉強打起精神,壓著心肺間的凝滯不適,對著楚大老爺躬身一禮,道:「父親,我回來了。」
「這一路奔波,辛苦了。走,進屋說。」楚長明輕聲一嘆,示意楚延琛跟著他進書房。
入了書房,兩人坐了下來。
楚長明打量著楚延琛,見著楚延琛那一張白若霜雪的面容,他微微皺眉,道:「怎的氣色這般差?不是說在蒼玉山上,養得不錯嗎?」
「在蒼玉山上是養得不錯。」楚延琛無奈地苦笑了一番,他也沒想到,不過是去命案現場勘探一番,沒動手沒遇著事兒,便就痼疾複發了,也或許確實是他太過急著趕路回來累著了吧?
他見楚長明一臉的擔憂,安撫道:「或許是疾馳趕路回來,一路奔波有些累了。今晚好好歇一歇,明兒就沒事了。」
楚長明聽著楚延琛這般說,他眼中的自責更甚,道:「是爹思慮不周,才讓子瑜著了道。」
「這一樁禍事,子瑜不過是無辜被牽連罷了,何況縱然沒有子瑜在這其中,出了這檔子事,陛下也是要我回來的。」楚延琛勉強露出一抹笑,輕聲道。
確實,牽扯到兩大世家,也或許是三大世家,普通的官員如何敢審,又如何敢下手?當初陛下讓他年紀輕輕便位居大理寺這般重要地方的要職,就是看中他們楚家為世家之首,有些事,別人不好做,他卻可以輕而易舉地動手。
過去,或許陛下還有所顧忌,而如今,他娶了福慧公主,算是半個皇室人,自然是更好用了。
「父親手中是不是也查到了一些什麼?」楚延琛復又開口問道。
楚長明知道楚延琛話里的意思,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扯出一抹溫和的笑,道:「是有一些東西,待會兒再說,也是時候用晚膳了,等等再讓啞醫給你診一診脈,調養一下,今夜早點休息。其他的東西,不急」
「對了,你娘今兒親自下廚,給你做了幾道拿手菜。」
楚延琛唇邊綻開一抹漂亮的弧度,他輕聲道:「母親親自下廚,是兒有口福了。」
「是呢,我這都多久沒嘗過你娘的手藝了,這次還是沾了你的光。」楚長明笑著回道,「走吧,咱們先去膳廳。」
「好。」楚延琛站起身來,只是才站起來,便覺得心肺間一直壓抑著的刺痛登時間炸開,一陣劇痛令他不由得悶哼一聲,一口腥甜自心口處翻湧上來,令他不由得俯身嘔出。
「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