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衝突
楚延琛將手中的案卷放下來,標註好一行小字,正要放入捲軸中時,忽而聽到門口一陣喧嘩聲,他堪堪抬起頭,便看到冷著一張臉怒意勃發的楚延熙,疾步沖了進來,門外的衛士是認得楚延熙的,因而一時間沒來得及將人攔住,不過是一個晃神,便讓楚延熙闖了進去。
「子瑜。」楚延琛站起身來,他驚詫地喊了一聲。
楚延熙並不喜歡到大理寺來,也許是因為大多數人總是喜歡將他與楚延琛作對比,故而他並不喜歡到楚延琛的工作地方來。
楚延琛想不到楚延熙會來,他心頭詫異,但是尚來不及多問一句,便讓楚延熙粗魯地拽著往門外走。
他身形踉蹌了一下,險些跌了下去。
「子瑜!」楚延琛復又喊了一聲,話語裡帶著些許怒意,只是他的話語剛剛落下,忽而便聽到一聲怒吼從門口響了起來。
「大膽!」
伴隨著這一聲怒吼,楚延琛看到門口驟然出現了金吾衛衛令秦嶼。
秦嶼眼中帶著濃濃的怒意,陡然間提氣出掌,充斥著怒氣的掌風朝著楚延熙掃了過去,彷彿是一道冰冷的利刃從天劈了下來。
「秦衛令,等一下!」楚延琛開口的同時,迅速拉扯了一把楚延熙,將楚延熙擋在了身後。
秦嶼沒想到楚延琛會這般突兀地擋在楚延熙身前,他收掌已然是來不及,只能儘力撇開,將狠厲的掌風撤開,只是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他縱然是盡了全力回撤,卻也是不能完全避開楚延琛。
夾著十足力道的掌風掃過楚延琛的肩側,同時也吹拂過楚延熙的身子,只是楚延熙身子康健,這麼一絲的掌風,並不會對他構成任何的傷害,但是對於本就身子不大好的楚延琛來說,這一道掌風卻仿若是一道冰錐,扎紮實實地刺入他的身子,他只覺得心口一窒,一口腥甜從心口處翻湧上來,但是卻又讓他死死扼制在喉嚨間,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楚大人!」秦嶼慌張地走上前來,驚聲喚道。
楚延琛吸了一口氣,壓下腑臟間的疼痛,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清冷地道:「秦衛令,是子瑜他失禮了,還請秦衛令見諒。」
大理寺是京都重地,縱然楚延熙是宮中御庭衛的小令,有官位在身,卻也不能如此毫無通稟地胡亂闖入。秦嶼是守護大理寺安全的金吾衛衛令,見到楚延熙如此胡亂闖入,並且剛剛的動作,往重了說,可以說是挾持朝廷重臣,就算秦嶼剛剛直接擊斃了楚延熙都是說得過去的。
秦嶼並不在意楚延琛這話,他緊緊盯著楚延琛,看著楚延琛那一張煞白的面容,他只覺得膽戰心驚的。楚延琛平日里看著便是一尊玉人般,他們這些大老粗,總是不敢太過靠近,甚至連和楚延琛說話時,都盡量輕聲細語,就怕磕著碰著人。
而剛剛這一掌,雖然沒有打實,可是他對於自己的功夫是心中有數,縱然是只掃了這麼一下,只怕都夠人好受的了。
「楚大人,是屬下魯莽了。剛剛這一掌,楚大人還是找個大夫看看。」話語間,他的眼神又轉到一臉茫然的楚延熙身上,這才注意到這位是御庭衛的小令,眉頭一皺,他輕聲道,「楚大人,這位楚小令擅闖大理寺」
「秦衛令,子瑜是我喊來的,並非擅闖,是我忘記交代了。」楚延琛溫聲解釋道。
楚延熙抿了抿唇,似乎想要反駁,可是卻又遲疑了一下,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這裡是大理寺,可不是他的御庭衛,大理寺規矩森嚴,來去都需要通稟。
「子瑜,和秦衛令道個歉,雖說是我喊你來的,可是你進來的時候也該率先通稟一聲。」楚延琛瞥了一眼楚延熙,厲聲道。
「我、我」楚延熙心頭略微不服,他先前腦子一熱,就想著將人帶回去,倒是沒注意到自己的舉動有多麼失禮,況且他進來的時候,這大理寺里的人不也沒攔著他,這時候倒是怪他沒了規矩。
楚延熙並不知道,若非是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他哪裡可能能夠這般順暢地走進來。
「怎麼?楚家的規矩都丟了?」楚延琛面上帶著一層薄怒,呵斥道,「二老爺便是這般教導你的嗎?與秦衛令道歉!」
聽到楚延琛提到的『二老爺』,楚延熙眼眸中閃過一抹怒意,而後俊秀的小臉綳了起來,雙唇緊緊地抿了起來,只是在楚延琛的注視下,他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來,小聲道:「秦衛令,先前我失禮了,對不住。」
秦嶼倒是想不到楚延熙會真的道歉,想著剛剛自己下了大力氣的一掌,他也很是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憨笑著道:「楚小令,多禮了。剛剛我這一掌,分量也不輕,不知楚小令有沒有傷著?」
楚延熙愣了一下,因為剛剛他是讓楚延琛拉在了身後,雖然感覺到一陣風過,卻並未有感覺到什麼不對,現下聽著秦嶼的話,心中微微一顫,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楚延琛的身上,見著楚延琛蒼白的臉色,一股惴惴不安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搖了搖頭,輕聲道了一句:「我沒事。」
秦嶼見著楚延熙那精神奕奕的模樣,便也猜得到剛剛的掌風應是沒有傷著楚延熙,雙眸又看向楚延琛,似乎想說什麼的時候,卻聽得楚延琛低低咳嗽了一聲,而後道:「秦衛令,我和子瑜有些話要說」
「哦哦,好的,那我就先出去了。」秦嶼識相地退了出去,只是在出去之前,便又開口提醒了一句,「楚大人,稍後,您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得好。」
「好的,多謝秦衛令。」
秦嶼離開之後,屋子裡便只剩下楚延琛和楚延熙兄弟倆。
楚延琛緩步走回座位,他吃力地坐了下來,五臟六腑里一抽一抽地疼著,剛剛的那一掌,終究還是傷著他了。他不想讓楚延熙擔心,便也忍了下來。
看著杵在那兒的楚延熙,輕聲開口問道:「子瑜,什麼事?讓你來得這般急?」
楚延熙本是想要問一問楚延琛剛剛是不是傷著了,但是聽到楚延琛的問話,登時間又想到卧病在床的楚大老爺,以及匆匆趕回去的楚二老爺,腦中浮現那一日楚大老爺與楚延琛的爭吵心中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一抹不虞。
「大伯父病了。」他低下頭,悶悶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嗯?」楚延琛愣了一下,隨後又問了一句,「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
楚延琛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了一句:「二叔回去了嗎?」
楚延熙點了點頭,道:「嗯,爹已經回府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楚延熙抬頭看向楚延琛。
楚延琛垂下眼眸,他想了想,語氣平靜地道:「我將手頭的事處理好,就回去。」
他知道,既然大夫人沒有讓人來找他,那麼便說明大老爺的病情還算穩定,此時,雖然心中擔憂,可是有些事,他需要先處理一下。
楚延熙抬眸定定地瞪著楚延琛,他沒想到到了這時候,楚延琛竟然不是第一時間隨他回去,而是要等他處理好手頭的事情再回去?這句話,聽得楚延熙心頭堵起一股氣,臉頰微微發紅,氣息略顯粗重,他氣惱地咬牙道:「都這時候了,什麼事,能夠比大伯父還重要?」
楚延琛沒有回答他,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楚延熙,他看了一下時辰,忽而反應過來這個時辰,楚延熙本應該是在宮中當值的,他皺了下眉頭,道:「子瑜,你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宮中當值嗎?」
「當值?」楚延熙惱怒地提高了聲音,低吼著,「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當值?在你心裡,是不是只有那些權利,那些名聲,枉費大伯父大伯母他們那般疼愛你,爹娘對你那麼關心,他們在你心裡,怕是都比不上你的榮華富貴重要!」
「而且,大伯父病倒,還不是你害的,都是你惹得大伯父生氣,才會讓他氣急攻心的。」
楚延琛聽著楚延熙的字字句句的斥責,面上一片平靜,並未有任何的波動,彷彿是習以為常了,他淡然地道:「你若是偷懶了,當值的時候偷溜出來的,現下趕緊回去,要麼就正正經經地請個假,要麼就是回去把今日的班值完。多大的人了,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聽著楚延琛的話,看著楚延琛這一派淡然的模樣,楚延熙心中鬱郁,可是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乾脆地對著楚延琛說了一句:「你,就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石頭人!」
說罷,他便怒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楚延琛也不追他,他知道楚延熙定然是回宮當值去了。楚延熙的性子便是如此,口硬心軟,對於楚延琛的話,他雖然常常罵罵咧咧,彷彿是死都不會按著楚延琛說的去做,可是轉瞬一出門,立馬就乖巧地順著楚延琛的意思去辦。
「在旁人眼裡,咱們楚府此刻應該算是亂套了。」楚延琛眼眸深沉,低低地說了這麼一句。
可是很快,他便又伸手捂著唇,低低地咳嗽起來,咳了好一陣,才面色煞白地放下手,垂眸看了一眼染著斑斑血跡的掌心,楚延琛緩緩吐出一口氣,靠著椅子,伸手拂過肩膀,只覺得肩膀處一陣鑽心的疼,剛剛的掌風確實是傷到他了。
「罷了,待會兒去看看吳江。」
而另一頭跑出了大理寺的楚延熙,果然是腳步一轉,就乖乖地朝著宮中的御庭衛所走去。
「子瑜,你不是提前下值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遠遠就看到楚延熙回來的一名白凈的清俊少年驚奇地喊了一聲。
楚延熙瞥了一眼少年,而後皺著眉頭,道:「幼亭,我哪裡有提前下值,我不過是出去透透氣而已。」
少年是虞家三郎虞文傑,與楚延熙私交甚好,一同在御庭衛里當值。
虞文傑聽著楚延熙的話,他眼珠子一轉,笑嘻嘻地湊近楚延熙,小聲道:「你,是不是讓你阿兄逮著了?」
「呸!我才沒有!何況,就算是讓他逮著了又怎樣?我又不怕他!我才不會聽他的!」楚延熙急赤白臉地辯駁道。
「哦。對對對,你說得都對。我知道,你那是敬畏。」虞文傑笑著點頭應和道。
一聽楚延熙這解釋,虞文傑便知道,楚延熙會回來,定然是讓他兄長逮著了,楚延琛是出了名的守規矩,怎麼會不讓楚延熙回來當值呢?
只是看著楚延熙眉宇間那一抹掩飾不住的焦慮,虞文傑心思一轉,復又開口問了一句:「怎麼了?愁眉不展的,楚大人是訓斥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