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風雲際會
這一夜除了謝家麒麟子悄然回京外,似乎毫無變化。翌日,戎朝使者到來之前,西疆大捷的消息先一步傳來。
寧朝大軍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平定西疆叛賊,征戰將士敢打敢拼,軍威浩蕩,直接截斷了一些冒名而來的外邦亂賊的退路,但有所俘,概不留情,通通斬殺,令某些狼子野心的人膽戰心驚,不敢再輕舉妄動。
捷報傳來,朝廷上下人心振奮,趙清婉欣喜不已,她清楚地看到這一場大勝讓父皇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不少,母后的臉上也多了不少笑容。整座皇宮裡都浮起一層喜氣。
但是趙清婉偶然間還是察覺到父皇似乎對這個消息並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欣喜。在整個王朝都沉浸在喜訊中時,寧惠帝卻露出了一絲憂慮。此時,趙清婉並不明白她的父皇到底在擔憂什麼。
就在寧朝大軍尚未班師回朝之際,戎朝使者團來訪了。
寧惠帝命左相率百官前去迎接。寧朝皇城口便能看到一隊行進的小型軍隊。整齊的軍容,如鋼鐵般的動作,還有在隊伍里的那個筆挺的身影,那是戎朝戰功赫赫的『戰神』賀然靖。
戎朝是部落聯合形成的王朝,當前掌王權的正是賀然部,而這賀然靖正是賀然部的人,但他的身份有些微妙。
賀然靖出身卑微,父不詳,母親是賀然部的罪奴,他十五歲被徵召入伍,十七歲晉伍長,后被賀然部的阿克什將軍賞識,提入阿克什將軍的親衛軍里,隨其四下征戰。
彼時,賀然部還不是收攏眾部、執掌王權的首領部落。後來,眾部爆發了王權爭奪戰,賀然靖隨阿克什將軍征討眾部。在最初的征戰中,賀然靖就突顯出他的武將天賦,曾率百餘鐵騎,夜襲敵後,截斷援兵,力斬百人,在身受重創時從屍山血海中闖過來。由此他一戰成名,從阿克什的親衛軍中一躍成為一員小將。
往後的東征西戰里,賀然靖未有敗績,數次立下赫赫戰功,對打下的部落族地,凡不降者,統統斬首。從此,惡名和戰功傳遍戎朝。
在王權之戰中,賀然靖率領旗下兵馬,襲擊當時最為強盛的完顏部精銳,打出了一條滔天血路,以一己之力給賀然部爭取到了重要的戰爭時機,由此打出了戰神之名。
如今,賀然靖以赫赫戰功晉封北海郡王,成為戎朝最年輕的手握重兵的實權人物。
十一年的征戰,北海王賀然靖由一介女奴之子成為萬人之上的實權重臣,著實是一個傳奇。
此時,萬部歸一的戎朝已然成為了寧朝的心腹大患。
而先前說到的賀然靖的身份微妙,並不單單是指賀然靖出身低微,而是曾有傳言,賀然靖的父親很可能是戎朝的皇帝賀然鞨。自然這是傳言,但無風不起浪,這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此次戎朝派使者前來,這是在寧朝的意料之中,畢竟戎朝剛剛收攏眾部,確實需要休養生息。與寧朝結盟是最好的做法,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賀然靖竟然也在此行之列。
趙清婉是極受寧惠帝寵愛的公主,和皇子的教育是一同進行的,甚至寧惠帝對趙清婉傾注的心血比皇子更多,因而趙清婉知道戰役兵法,知道戎朝那些驚心動魄的戰況。
北海郡王這人,對趙清婉來說,代表著就是殺戮、戰爭和死亡。如今她站在這裡親眼看到那被父皇所忌憚的人時,不知道為什麼,趙清婉覺得十分不安。
「皎皎,你怎麼了?」趙雲薇拉了一下站在窗邊愣愣發獃的趙清婉,她忽然覺得趙清婉的手好涼。
趙清婉回過神來,轉頭對著趙雲薇笑了一下,勉強道:「阿薇,我、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覺得很不安。」
趙雲薇伸手探了下趙清婉的額頭,擔心地道:「皎皎,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趙清婉搖搖頭,她握著趙雲薇的手,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心裡堵得慌。這時候,戎朝使者團已經入了皇城。
戎朝使者團人數大約是百餘人,賀然靖帶著數十鐵騎走在使者團里。雖然只有數十鐵騎,可是那氣勢卻不同一般。
愛看熱鬧的百姓們擠滿在入城大道兩側,趙清婉和趙雲薇是偷偷溜出來,包下了醉鄉居的頂樓,在這居高臨下地清楚地看看那個讓寧朝忌憚的戰神。
沒一會兒,戎朝使者團越走越近,遠遠望去,每個人的面貌皆是模糊不清的,只能憑著官服色澤,猜測出人員。
趙雲薇不知道趙清婉在想什麼,但卻不希望趙清婉鬱郁不歡,遂揪了下趙清婉的頭髮,故意嗲聲嗲氣地道:「哦,美麗的皎皎姑娘,您仔細看看,城門口是不是站著風靡京都的第一美人楚家子。話說那一天的手感如何,您還沒告訴小的呢?」
趙清婉聽到這話,腦子裡就登時浮起當時的那場景,臉頰怦然一紅,惱羞成怒地輕敲了下趙雲薇的額頭,道:「臭丫頭,就會打趣我!」
可趙清婉的眼光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城門口那邊看去,雖說離得有點遠,可是卻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那楚家子似乎看過來了一下。趙清婉有些慌亂地別開眼,氣哼哼地沖趙雲薇道:「又滑又嫩,手感可好可好了,你就羨慕吧!」
「喲喲喲,那對比謝家哥哥呢?」趙雲薇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咬了一口紅豆糕,咋巴著嘴反問道。
趙清婉愣了一下,忽而伸手捏了一把趙雲薇的腰,瓮聲瓮氣地道:「我何時摸過文卿哥哥了!你個死丫頭,瞎想什麼呢?」
趙雲薇扭著腰身躲開,壞笑著道:「哎呀,謝家子,楚家子,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皎皎是不是左右為難了?嘿,要不然皎皎你努力一把,去當個女皇,然後把他們倆都收……唔唔……」
趙雲薇的話還沒說完,便讓趙清婉一把捂住了嘴,她警惕地屏息探聽了下左右,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鬆開手,咬牙切齒地對趙雲薇低聲道:「臭阿薇,這話怎麼能亂說!」
皇儲之說,近年來朝廷里確實是有了些許風言風語,主要是到如今寧惠帝依舊沒有定下太子之位,且對趙清婉有明顯的偏愛,而寧朝歷史上也曾出過女帝。
趙雲薇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話過了頭,她將半塊紅豆糕扔進嘴裡,壓了壓驚,拍拍自己的腦袋,含糊地應道:「我錯了,以後一定不敢亂說了。」
「不過,謝嘉安昨兒不是回來了?今天怎麼不見他出現?」趙雲薇奇怪地問道。
左相正是謝嘉安的祖父,謝嘉安雖說不是位居高位,但也是在百官之列,怎麼會不到場?
趙清婉垂下眼眸,面上的紅暈褪去,數道思緒在心頭流轉,她抿了抿唇,正想說什麼時,忽聽一陣肅然的馬蹄聲傳來。一時間,原本還在吵吵嚷嚷的京都在此刻寂然。
炙熱的陽光彷彿涼了下來,空氣里溢出一絲森冷。剎那間,趙清婉和趙雲薇以為自己看到了血氣瀰漫的戰場,那黑鐵色的戰將,帶著濃濃的煞氣如一把利箭緩緩行來。
戎朝魁梧的兵士,列陣昂首,陣前一人著軟甲腰間配著一把墨刀,駕馭著一匹通身血色的戰馬,身形筆挺如劍。
待使者團完全入了城,那馬上的將領勒韁駐馬,右手略抬,身後眾將立時駐足,行為果決斷然。
那人下馬上前,左相便攜同百官迎了上去。
趙雲薇的聲音在趙清婉的身側響起,帶著股莫名的顫抖,「皎皎,那是誰?」
那黑甲將領離她們如此之遠,遠得都看不清模樣,但就這般遙遙望去,竟也讓她們生出一絲懼怕。
「那就是戎朝的戰神,賀然靖。」趙清婉聽到自己澀然的聲音。她和趙雲薇交握在一起的手,手心裡都是冰涼涼的冷汗。
左相挺直了腰板立於賀然靖的面前。
賀然靖巍然不動,身子微微前躬,沉聲道:「戎朝使者團前來覲見。」
隨之而來的是戎朝使者團那魁梧的兵士們齊聲的覲見聲。一時間,浩蕩的聲勢讓寧朝的百姓啞然無語,讓站在皇城后的皇家儀仗隊黯然失色。
戎朝使者團這不過區區百人的隊伍,長途而來的風塵還未褪去,卻將寧朝素來威武的禁軍壓製得一塌糊塗。他們身上帶著的喋血氣息,讓在場的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是一群身經百戰的勇猛之師。如果戎朝的將士都是這般浴血疆場的猛士,那麼將來若是和寧朝開戰,寧朝的鐵騎攔得住嗎?
這一刻,在場的百官不由得生起這麼一個想法,甚至他們覺得到時,只怕大名鼎鼎的定疆鐵騎也是難以支撐。
遠遠地聽不清左相他們說了什麼,但那一匹血色駿馬,那一位冷峻的將領,在人群中,異常突出。
重重的吐氣聲傳了過來,趙清婉猛地一驚,她轉頭和趙雲薇相對一眼,這才發現兩人剛剛竟然讓這戰神駭地忘了呼吸,她們兩人的手中都是細細的冷汗,忽而,兩人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
「這人,看著挺凶的。」趙雲薇弱弱地開口道。
趙清婉點了點頭,她的眼力很好,趙雲薇的視力也很好,剛剛她們是都看到了賀然靖的樣貌,賀然靖長得並不凶,甚至可以說是俊美,雖說是比不上楚家子和謝家子,但卻也不差。
賀然靖的俊美和楚家子的謫仙,謝家子的溫潤是不一樣的,賀然靖身上帶著一股軍士特有的冷硬和煞氣,正是這種氣息,讓人不由地忽略了他俊美的外貌。或者說,他身上迸發出的凌厲的殺意,無形中壓迫得人不敢直視。
因而連素來愛開美人玩笑的趙雲薇都不敢開頭說笑,只是乾巴巴地落了一句挺凶的。
屋子裡一時間無人再開口。
而在離兩人不遠的一個屋子裡,半開著的窗子處,謝嘉安默然坐著,安安靜靜地看著戎朝使者團進城。
他看著戎朝使者團的威風凜凜,看到百官的面有畏色,也看到了那似乎被嚇到的兩位小姑娘,可是謝嘉安卻一無所動,並不是他不動,而是他不能動。
細細看去,便會發現,在這屋子裡,除了謝嘉安,還有隱著的數人,好似在保護他,卻更像是在制約他。
謝嘉安喝了一口茶,像個局外人一般,就這般坐著,靜靜地看著屋外的風起雲湧。
離賀然靖比較近的楚延琛抬起頭來,遙遙和賀然靖對上一眼,只是一眼,楚延琛臉上一反常態的凝重,緊皺眉頭,雙唇抿得緊緊的,泛出一絲的白。
而與他對視的賀然靖漠然地看著這位擁有天人之姿的寧朝文臣,素來無所畏懼的賀然靖微微皺了下眉頭,心頭湧起一個念頭,這人,不簡單。
這一刻,風雲際會,紛亂即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