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忠心救主
陳萍萍集結了監察院一千黑騎,頂著斜風細雨狂飆出京。
一千黑騎就這樣全副武裝,在京外官道上急馳,路上甚至撞傷了不少躲避不及的車馬。
在郊外路上他們還遇到了一位王公的車駕隊伍,對方自恃身份不肯讓路,佔了大道中間不緊不慢的走著。
陳萍萍很不客氣的帶著直接就沖了過去,鐵蹄如雷。
王公的馬車被撞翻,一群護衛僕從更是被撞的人仰馬翻,連王公自己的一條腿都被馬給踩折了,可陳萍萍卻連句道歉都沒有,直接率騎隊滾滾而去。
「瘋了,他們瘋了!」
陳萍萍才不會管那王公如此慘叫痛罵,也不管他如何叫囂著要趕去京都狀告他,他現在只知道時間寶貴。
一千黑騎,盡皆雙馬,輕弓快刀,為了減輕負擔,沒有攜帶多餘的裝備。
甚至只准攜帶五日乾糧和一壺水。
馬不停蹄,晝夜不息。
從京都到崤山,足足一千里路,陳萍萍一馬當先,率領著黑騎一路穿州過縣,快馬加鞭。
馬累了,就換乘備馬,人累了,就在馬上眯一會,餓了隨便吃點乾糧,甚至就連要大小便,都是蹲在馬背上解決。
就這樣,賓士了兩天三夜,陳萍萍趕到了崤關。
崤關下,范建勉強收攏了數千敗兵,正在積極備戰,加固城防。
「為何不去山裡救太子?」一見面,陳萍萍不顧疲憊,直接找到范建喝問。
「都是一群敗兵,誰肯再回頭進山?而且戰清風的北魏鐵騎前鋒已經逼近崤關,這崤關若是有失,那京都大門可就洞開了,你總不想北魏騎兵直接殺到京都城下吧?」
「戰清風真要有種,那他就去京都,京都的那些王公貴族,軍方將校們自會有辦法打一場京都保衛戰,我只管太子。」陳萍萍當著崤關眾的面道。
范建苦笑,「我之前也組織了三千人馬想要殺進山裡接應太子,可一進山沒多久,就被北魏鐵騎堵住,初一交手,三千人馬就潰敗了,我差點沒逃回來。」
若不是范建見機快,回來后趕緊組織城池防禦,依靠著關城險隘守住了這道關城,只怕現在這險要的崤關已經落入北魏鐵騎之手了,那就算陳萍萍帶著黑騎日夜趕來也晚了,根本過都過不去。
「其它援兵呢?」
「哪有什麼其它援兵,崤關東面北面的兵,之前都已經趕到北境去攔截魏軍了,而後太子把崤關以西的兵帶來救援,結果還沒趕到北境,就被戰清風迂迴包圍了,現在這附近根本無兵可調。大慶也只京都和南邊還有兵,可一時哪過的來?」
陳萍萍罵了句粗口,「給黑騎換馬。」
「就你這點人入山?」范建看著灰頭土臉的黑騎驚問。
「既然已經沒了其它援軍,那就算只有我們這千騎,也一樣要去救太子。」
「你瘋了?這點人估計連山都進不去,山腳下就讓北魏鐵騎給圍殲了。」
「爬我也我爬過去!」
在崤關休息了一個時辰后,趁著天色昏暗,陳萍萍帶著黑騎便再次出關上路,他們直奔連綿山脈中。
監察院的黑騎,組建之初便是從邊軍各部中抽調的精銳騎兵,許多都還是經驗豐富的偵察騎兵,按陳萍萍的命令,他們盡量低調,人銜枚馬裹蹄,所有的鈴鐺更是早就摘掉了。
盡量走小路,遇到北魏的騎兵,若是對方人少,便直接圍殺,若是人多,便直接跑。
反正就直往崤山裡面鑽。
不時的也能遇到一些潰敗的慶軍,陳萍萍也不收攏,只是詢問太子的消息。
於是乎,在這個深秋里,崤山裡到處都是拉網一樣的北魏鐵騎,不時有慶軍潰兵在向外逃,可卻有一支渾身皆黑的輕騎,在一個勁的往裡鑽。
開始不少魏騎攔截,可後來發現人少了會被他們快馬輕刀的砍殺,人多了他們就直接跑,實在圍追的魏騎多,他們就乾脆如壁虎一樣的留下一兩隊輕騎拚死殿後。
靠著這種不要命的打法,黑騎越鑽越深,到後面,魏軍將領乾脆也懶得拚命攔截他們了,反正他們要往裡鑽找死,那就先不管他們,把網圍好,到時管他黑騎還是白騎還是慶國太子,都是要一網打盡的,沒必要在這裡跟他們先硬拼。
不過這支奇怪的黑騎還是很快在魏軍中出名了,連戰清風都知道了有一支反常的黑騎,兇悍而不怕死,他們的旗幟就是一面光禿禿的黑騎,什麼紋章都沒有。而他們的騎士,也是人馬皆黑,個個不要命。
「想不到慶國還有一支如此勇猛的騎兵,南蠻子也有勇士。」
北魏軍隊騎射了得,相比之下,南慶軍隊多以強弓硬弩長槍大斧重步兵對抗,騎兵這塊是遠不如北魏的,可現在居然有這樣一支黑騎,能在他們北魏鐵騎的包圍里橫衝直撞,確實值得讚歎一聲。
陳萍萍在山裡到處亂竄,找了整整三天,都沒有找到太子。
黑騎也折損嚴重,在陳萍萍都要絕望的時候,他們意外的圍殲了一支北魏小騎隊,從俘虜嘴裡得知了太子的行蹤。
太子一行被一支北魏騎兵堵在了一個葫蘆山谷里,雖拚死抵抗暫時守住了山谷,可也被堵住了出不來。這支北魏騎兵數量不多,眼看強攻不成,便堵住山谷,派人回去稟報戰清風,讓他調兵過來。
得知山谷口的魏騎僅有千餘,手裡還剩下六百黑騎的陳萍萍決定幹掉他們救出太子,他讓人把這一路上幹掉魏軍收集的一些魏軍旗幟鎧甲換上,然後打著魏軍援兵的旗幟過去。
無名的山谷里。
太子已經瘦的不成人形,氣息微弱。
王志昆統領的太子親兵,此時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幾乎個個帶傷,每個人都血染征袍傷痕纍纍。
「殿下,王志昆無能,辜負了太子殿下的厚愛,不能護衛太子突圍,死罪。」
這位年輕的校官熱淚縱橫,他帶著手下在這山裡面衝殺了十多天,可都沖不出去,現在更是被困這處小山谷里,等魏軍大部隊一到,他們就都完了。
「還能再戰的站起來,跟我再沖一次,其餘人照看好太子。」王志昆轉身,對著那些橫七豎八躺著的傷殘手下喊道。
缺胳膊的少腿的,瞎眼的透窟窿的,一個又一個傷兵站了起來。
僅僅不到三百人,卻全都願意再去衝殺一次,只為殺出一條血路來。
「殺!」王志昆舉起刀,嘶聲大吼。
他帶著一群傷兵狂叫著向外沖。
谷外,是鐵甲精騎,是刀馬角弓,可沒有人退縮。
寧願站著死,不願跪著生。
就在這時,突然谷外一支騎兵殺到。
可當王志昆看到那煙塵里隱現的魏軍旗幟后,頓時又絕望了。
「干他娘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絕望的太子親兵們拖著受傷的身軀毅然繼續前沖。
可就在這時,谷外趕到的北魏援軍,突然就對谷口迎接的魏騎下手,箭射刀砍槍刺。
變故突起,亂成一片。
王志昆愣了一下,然後他看到新來的魏騎扔掉了魏旗,舉起了一面黑色的旗幟。
「黑旗,黑騎,是監察院的黑騎來了,援軍,援軍到了!」
王志昆熱淚盈眶,做為太子的親兵校尉,他認得這面監察院黑騎的旗幟,黑騎的職責本就是天子、太子護衛騎兵。
黑旗現,援兵至。
絕處逢生。
一群傷兵奮起神勇,感覺渾身又都充滿了勁,他們也猛的加快腳步,從裡面往外沖,刀砍盾擊,一往無前。
半個時辰后,一身是血的陳萍萍來到了王志昆面前,「王志昆?」
「是我。」王志昆咧開嘴露出了一口白牙,他伸手抹了把臉上的血漿,「陳院長,你終於來了。」
「太子在哪?」
「在裡面。」
陳萍萍趕到谷中,當他看到那個不成人形的太子時,忍不住落淚。
「怎麼會這樣?」
「太子練武走火入魔經脈盡斷,又得不到醫治,如今快不行了,陳院長,請趕緊帶太子突圍,我帶兄弟們殿後。」他笑的很燦爛,但卻毅然決定殿後。
殿後必死,可他卻笑的很開心,太子有救了。
「來了多少援兵?」
陳萍萍看了眼身後,「援兵都在這了。」
王志昆的笑容凝固,他仔細的看著那些黑騎,全加起來,估計也不到三百了,許多人還一樣的都受了傷。
「太子,陳萍萍來了,我帶著黑騎來接你回家。」陳萍萍在太子的耳邊輕輕呼喚,太子沒有絲毫反應。
他又叫了一遍,終於看到太子緊閉的眼皮下似乎滾動了兩下。
「走,我帶你回家。」陳萍萍一邊哭一邊笑。
黑騎重新上馬。
「黑騎。」
「黑騎在!」
僅剩下的不到三百名黑騎齊聲響應。
「我們護衛太子回家!」
「回家!」
王志昆看了眼被陳萍萍綁在背上的太子,又看了眼遠處揚起的煙塵,聽著那陣陣的鐵蹄之聲,他笑了。
重新舉起刀,上前一步。
「太子衛隊何在!」
僅剩下的不到百名太子親衛匯聚到他身後。
「在!」他們用儘力氣吼道。
「隨我殿後,掩護陳院長帶太子回家!」
王志昆向著陳萍萍和太子單膝下跪,然後起身扭頭,毅然向著趕來的魏騎而去。
陳萍萍對王志昆拱手謝過,一踢馬腹,「走!」
魏騎殺至,王志昆帶著太子衛隊迎上,他們拿刀砍,拿槍刺,抱馬腿,拖馬尾,拿天靈蓋去擋狼牙棒,拿胸脯頂長槍,很快便被長弓騎槍馬刀淹沒。
王志昆死死的抱著一桿刺入腹部的長槍不鬆手,口中鮮血不停湧出,他艱難的扭頭,看到黑騎已經隱沒於群山之間,臉上露出了解脫般的笑容。
·······
魏騎如同附骨之蛆一樣窮追不捨,陳萍萍的黑騎已經越來越少了,每一次擺脫追兵,都得留下許多忠心的黑騎殿後。
跨下的馬忽然一聲悲鳴摔倒在地,口吐白沫起不來了。
陳萍萍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掙扎坐起,趕緊查看背後的太子,太子臉摔破了幾道口子,依然緊閉著眼睛,但臉上能看出痛苦的樣子。
「殿下,對不起。」陳萍萍嘆聲氣。
他看到太子的嘴唇乾裂起皮,這才想起自己和太子都已經一天一夜水米未盡了,他走到死馬旁邊,卻沒找到一滴水一點乾糧。
他對著馬說了聲抱歉,然後拿刀劃開馬肚,接著再劃開馬尿泡,他取了點馬尿先自己喝了幾口,然後再舀了一些餵給太子。
馬血太燥,陳萍萍不敢讓傷重的太子喝,只好飲馬尿充饑。
身邊的黑騎已經都分散突圍,以引開追兵。現在馬也死了,陳萍萍看著地上的太子,咬咬牙,把太子拿繩索捆到了背上,徒步前行。
「我不會扔下你的,就算死,我也死在你前面。」陳萍萍步履蹣跚,一步一步的往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