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 174 章
將感染者推開,明夏看了眼他胸口的名牌,伸手用刀子將其從衣服上割下來揣進了兜里。
明夏在車子周圍又發現了幾具感染者的屍體,無一例外的,這些人都身著印有朱雀基地標誌的軍裝。
怎樣危急的情況下,會讓同行的人連送被感染的戰友離開的時間都沒有。
明夏沉默地彎腰將地上幾隻感染者身上的名牌摘下,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車內再次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想到剛才被感染者抱著啃食的同伴,明夏再次拉開車門,赫然發現被啃食到只剩下半張臉的男人正動作相當艱難的往前爬,想要爬離車廂。
明夏心裡有些不太舒服,她壓下了內心翻湧的情緒,舉起手中的短刀就要給他一個痛快,可是刀距離男人頭只剩下幾厘米時,她的手腕居然被感染者給握住了。
「……西邊,四級感染,快、去。」
詭異到讓人只能勉強聽出幾個音節拼湊出的語句傳入明夏耳中時,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明夏盯著眼前皮膚已經呈現青黑色,眼睛也紅到有些不正常,變異特徵已經相當明顯的感染者,重複了一遍:「四級感染者往西邊跑了,還有隊伍在與感染者作戰,需要支援,是嗎?」
那人的意識已經相當不清醒了,他似乎正在遭受著極大的痛苦,眼睛混沌里,只有偶爾才會露出些許清明。
他非常吃力的分辨明夏的話,嘴邊本能的開始分泌出粘稠的膿液,身體更是不受控制的想要向明夏撲過去,然而卻又在快要碰到明夏時,生生停了下來。
眼前的畫面看上去相當驚悚,明夏卻絲毫不覺得害怕,那人屬於『人』的氣息已經非常弱了,興許下一刻就會完全變異成為新的,沒有思想的感染者。
可明夏還是不願意放棄,她從隨身的背包里取出一支特效藥,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注射給了眼前已經明顯沒救的士兵。
被注射了特效藥之後,原本已經瀕臨變異的士兵情況依舊沒有好轉,但是混沌無神的眼睛卻再次出現了幾縷清明。
他很是艱難的點了點頭,死死握住明夏的手,道:「別、管我,快……快去!」
時間緊迫,明夏沒說什麼,看了眼他胸前的名牌,湊近了他耳邊,一字一頓道:「魏啟明,我要送你走了。」
話音落下,明夏的短刀已經在下一秒直直刺入了士兵的腦袋,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了兩下,緊緊握在明夏手臂上的手無力的垂落。
明夏將他的名牌取下,再不遲疑,重新上車,朝著剛才那位士兵提到的方向疾馳。
這一路上明夏看到的最多的就是屍體,高級感染者的屍體,叫不出名字的戰友的遺體。
殷紅的還未乾涸的血,以及散發著腥臭味的黑色的腐血。
大約五分鐘后,明夏眼前原本寂靜的黑夜裡,忽然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爆炸產生的衝擊波幾乎要將沉重的改裝車連人帶車一併掀翻在地。
待到爆炸的餘威散去,明夏伸手擦乾淨嘴邊的血,伸手在副駕駛因為剛才撞擊而昏迷不醒的段景恆臉上重重拍了幾巴掌。
段景恆是被疼醒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卡車碾過一般,他努力睜大眼睛,讓雙眼恢復焦距,可視線依舊有些模糊。
情況太過危急,明夏見他清醒后,用極快的語速大聲在他耳邊道:「待在車裡,不要下車,躲在座位下面,車子防禦力可以在半小時內抵擋級感染的攻擊。」
「如果半小時后我沒有回來,你就開車走,不要去找我!」
明明她說話的聲音很大,可聽到段景恆耳中時,卻彷彿無形中隔著一層厚厚的膜,他必須很努力去聽才能勉強聽懂大概意思。
段景恆動了動嘴唇,很想告訴明夏他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他可以跟著明夏一起去,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但任憑他怎麼努力,最終出口的不過是幾個破碎的音節。
將事情交代完之後,明夏將車鑰匙塞進了段景恆的手裡,下車后仔細檢查了車門確定全部鎖死,只有從裡面才能打開后,這才大步朝著爆炸發生處跑去。
爆炸帶來的熱度隨著距離爆炸區域越近溫度就越高,旁邊的數目和改裝車被爆炸掀起的火給引燃,現場簡直一片狼藉。
低級感染者大都因為爆炸而灰飛煙滅,即便是身體強度比低級感染者高一些的級感染者也被炸死了不少,只有少數已經被炸斷了四肢卻沒死透的還在苟延殘喘。
看到有活人過來,已經無法站立的倖存級感染嘴裡不住的發出『嗬嗬』的聲響,奮力向明夏所在的方向蠕動著。
明夏手起刀落,迅速對這批感染者進行著收割,越是靠近爆炸源,皮膚被灼燒的感覺便愈發強烈。
漫天的火光當中,明夏看到有個身影搖搖晃晃,踉踉蹌蹌的從火海中向外走。
倖存者?
當然不是,人類的身體再強,強度終究是有限,即便身著特殊的裝備能夠減輕些傷害,可想要從這麼強的爆炸中全手全腳的倖存概率依舊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是倖存者,那麼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是感染者,四級感染者。
明夏對眼下的情況做出了判斷,毫不遲疑的握緊了手裡的短刀,硬撐著皮膚被灼燒的痛感徑直跑向那隻已經因爆炸而極為虛弱的四級感染者。
感染者的生命力相當頑強,比它們的生命力更加頑強的,還有堪稱變態一般的自愈速度和能力。
別看眼下這隻四級感染者因爆炸而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可只要給它一定的時間,甚至只需要幾個小時,它就能完成對破損身體的修補。
這意味著之前死去戰友的努力全部白費了,明夏不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哪怕是死,明夏也要帶著這隻四級感染者一起去死。
四級感染者踉蹌著從火光里走出,它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道黑影,鋒銳的刀刃在火光的映襯下殺意逼人,刀的主人出手便是沖著它腦袋去的。
儘管它沒能反應過來,可出於對危險的本能,讓它在短刀襲來的瞬間,伸手護住了自己的腦袋。
「嗬啊——!」感染者厲聲咆哮,護住頭部的雙手直接被鋒銳的刀刃齊根斬斷。
它憤怒的嘶吼著,像往常那樣通過咆哮呼喚周圍的低級感染者。但因為爆炸的緣故,爆炸源附近的感染者幾乎被清空,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明明已經被砍斷了雙手,四級感染者卻依舊保持著用手臂護住腦袋的姿勢,它似乎比起之前更加聰明了,像是知道自己的弱點就在頭部,只要護住頭部,眼前的人類就無法拿它怎樣。
手臂被砍斷了沒關係,只需要一定的時間就能痊癒。可是一旦腦袋遭遇了重創,它倒下后便再也不會有重新站起來機會。
明夏冷笑,手裡的短刀根本沒有因為它的反應而有哪怕片刻的停頓,想要護住腦袋?那就將所有能護住的東西全部砍掉。
碎肉與黑色腥臭的血隨著明夏的動作不斷被從眼前的四級感染者身上剝離。如果是全盛時期的四級感染者,完全可以憑藉敏捷快速的移動速度躲避明夏的攻擊。
可它的雙腿都在剛才的爆炸中被炸傷,能夠掙扎著從外面出來已經是極為不容易的事情,想要做出奔跑躲避的姿態,起碼需要一兩個小時恢復后才能做到。
四級感染者幾乎是被動的挨打,任由明夏將它的雙臂一寸寸斬斷,它咆哮著發出嘶吼,試圖以此來嚇退眼前的人,可這對明夏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明夏甚至在它張嘴的時候,直接以短刀捅進了它的喉嚨,在對方血紅色雙眼的注視下,轉動刀柄。
低級感染者不會有痛覺,但隨著病毒不斷變異進化,四級感染者不但進化出了五感,隨之一同進化出的還有痛感。
被刀刃插-入嘴裡,感染者徹底被激怒了,尖利的獠牙就要直接咬斷明夏的手,但明夏的反應卻比它更快一步,趕在它咬下之前,硬生生用槍撐住了它的牙齒。
抽出手中的短刀,在感染者的哀嚎聲中,明夏直擊它的面門,刀刃從眉心直接插-進大腦,抽出,再次從太陽穴捅了進去。
腥臭的黃白相間的液體隨著她的動作不斷從感染者的腦袋裡被帶出,沾滿了明夏持刀的手。
四級感染者搖搖晃晃向前走了兩步,在刀被抽離的瞬間,再也無力支撐,直挺挺朝著旁邊倒去。
確定這隻四級感染者死透了之後,明夏將它的屍體踢開,抬腳繼續向火光裡面走去。
大約十分鐘后,再度從火光里出來時,明夏身上的軍裝多處已經被熏黑,看上去很是狼狽,可她卻毫不在意,手裡緊緊抓握住幾個名牌。
那是他們曾經存在於這世界上的證明,也是他們曾經為倖存人類奉獻出生命的證據。
重新回到改裝車前時,明夏遠遠便看見段景恆正拉開車門試圖往下跳,但車外的感染者卻在車門開啟的瞬間,宛如嗅見了食物的野獸,猛地向前撲去。
段景恆明顯被嚇到了,幾乎是下意識想要關上車門,可他力氣又哪裡是感染者的對手,幾乎沒怎麼拉鋸,車門就被感染者徹底撞開。
門一旦開開,再想要將其關上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車邊本就聚集了不少感染者,不過因為車子自身的防禦力足夠,所以這些感染者遲遲沒能攻進去而已。
如今車內的人主動打開了車門,活人身上獨有的特殊氣味瞬間讓本就躁動不安的感染者頓時更加瘋狂,它們宛如瘋了似的朝開啟的車門內沖。
有些甚至直接踩著同伴的身體,眼看就要衝進車內,一聲槍響之後,最先進入駕駛室的感染者被擊倒。
可它的倒下絲毫沒有讓感染者們產生畏懼,更沒有讓目前的局面有哪怕一丁點的好轉,槍聲反倒吸引了遠處遊盪的感染者的注意力,它們爭先恐後的朝著這邊湧來。
接連又是幾聲槍響,期間段景恆不止一次試圖關上車門,可是這些感染者就像是永遠殺不盡似的,一個倒下去,立刻就有無數個湧上來。
當槍膛里最後一顆子彈被打出去,段景恆驚恐的看著感染者張著腥臭流津嘴巴朝自己咬來的感染者,幾乎是有些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撲哧」一聲悶響。
預想當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段景恆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對上了明夏那張頗有些狼狽的臉。
將圍在車門前面的感染者解決,明夏呼吸有些喘,對遲遲沒有緩過神的段景恆道:「會開車嗎?」
段景恆倉皇的點了點頭,聲音有些顫抖的道:「會,我會!」
「到駕駛室去,啟動車子,我把門口這些處理掉,等我上車后立刻踩油門。」明夏說著,手下微微用力,短刀沒入伺機撲上來的感染者腦袋裡。
將刀抽出,明夏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一腳將朝著這邊撲來的感染者踹翻,這隻感染者所處的位置相當微妙,它倒下后連帶著它身後的感染者也被一併帶倒。
明夏倒也沒有戀戰,又解決了幾隻沖在最前面的感染者之後,看著車門處的壓力已經被大大緩解,明夏直接翻身跳進了車內。
關車門時,仍舊有感染者扒在門框不願意鬆手,明夏倒也沒慣著它們,手起刀落,刀鋒在月光映襯下劃出冰冷的弧度,感染者的手臂應聲掉進車內。
車門順利被關上,而此時,段景恆已經將車子發動著了,看明夏關上車門后直接腳下一踩油門,車子猛然向前躥去。
感染者眼看到嘴邊的食物要走,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放棄,依依不捨的追在車后狂奔。
可這批感染者里的高級感染者幾乎都已經被明夏剛才給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沒什麼威脅的低級感染者,跟了沒多久距離就逐漸被拉開了。
待到危機解除,明夏有些厭惡的彎腰將掉落在下面的感染者的斷肢從窗戶扔了出去,然而即便如此,車內的氣味依舊相當難聞。
明夏看了眼仍有些不安的段景恆,蹙眉道:「剛才為什麼要下車?」
如果自己沒有及時趕到的話,那麼段景恆打開車門的下場可想而知,恐怕等她回來時,這小孩怕是已經被感染者啃的只剩骨頭架子了。
聽明夏提起這件事情,段景恆抿了抿唇,從兜里拿出了聯絡器,遞給明夏,道:「就在幾分鐘前,聯絡器有動靜了。」
「是一個男人接通的,他問了我情況之後給了我一個坐標,不過信號太差了,只說了兩句話就又一次斷連了。」
明夏接過聯絡器看了眼上面的記錄,當看清楚上面的頻段號碼時,緊繃了一路的神色終於稍微緩和了些許,道:「那男人是不是叫林驍。」
段景恆搖了搖頭,道:「不,好像是叫孟什麼……」
「孟小柏。」明夏主動幫他將剩下的話補全道。
「是這個名字!」段景恆用力點了下頭,眉宇間多了幾分喜悅,開口道:「你認識他,他們是你的隊友嗎?太好了,他們平安無事!」
這話當然是出自真心,這一路上段景恆跟著明夏已經見過了太多慘烈的場面,段景恆自然看得出明夏對於自己戰友的看重,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明夏的隊友也遭遇了不測,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明夏點了點頭,承認的相當乾脆,道:「對,沒事就好。」
這也算是接連噩耗里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段景恆看了眼車內導航上標記的位置,聲音裡帶了幾分雀躍,道:「順利的話,大概兩個小時我們就能趕上去了。」
他的話音落下后,久久沒有等到明夏的回應,段景恆轉頭向副駕駛看去,卻見明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闔上眼睛睡著了。
可即便是在睡夢裡,她的右手仍舊緊緊握著那柄短刀,彷彿這把刀已經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儘管車內的光線很暗,可借著稀薄的月光,段景恆還是看到了她眼底的青黑。他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卻是儘可能將車子開的更穩,努力讓她這來之不易的睡眠時間能更舒服點。
和段景恆估計的差不多,車子在黑夜裡行駛了兩個多小時,雖然路途上依舊偶爾會有遊盪的感染者,但好在數量不多,能繞開的就繞開,實在繞不開的,段景恆直接油門踩到底,從感染者身上碾壓過去。
「應該就在前面了,已經可以看到車尾燈了。」寂靜的車內,明夏忽然開口道。
段景恆有些驚訝,道:「誒,你什麼時候醒的?」
明夏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邊擦拭著手裡的短刀邊漫不經心開口道:「大概是你從那個級感染者身上壓過去的時候。」
「啊,抱、抱歉,我本來想繞過去的,但想到如果它撲到車上可能會帶來更大的麻煩,我就……」段景恆有些不好意思。
明夏搖了搖頭,道:「做得很好,不必道歉。」
眼看距離車子亮燈的地方越來越近,段景恆這次終於徹底放鬆下來,開口道:「追上了,你看前面那些是不是你們的車隊?」
朱雀倖存者基地的改裝車標誌相當明顯,幾乎不用怎麼費力就能輕易認出,明夏點了點頭,道:「對。」
說話的功夫,明夏已經再次轉動起聯絡器,這次相當順暢的就和隊友建立了連接。
「小柏,你們在哪個位置?」聯絡器接通后,明夏直接開口道。
聽出了明夏的聲音,孟小柏當即歡呼一聲,得意洋洋對身邊人道:「看吧,我就說副隊那麼強,絕對不會有事的。」
「副隊,你往前開,我們現在的位置大概在車隊的b3位,視野很好喔,你上來的話我看得到。」孟小柏道。
明夏揉了揉眉心,道:「知道了,車上幾個人,還有空餘的位置嗎?」
聽明夏問起這個,原本語氣還非常歡快的孟小柏忽然就沉默了下來,短暫的安靜后,孟小柏開口道:「有位置,車上現在只有五個人。」
只有五人。
明夏離開車隊時,他們的那輛車子上一共坐了八人,如今卻只剩下五個,剩下的個人去哪裡了,即便不用問也能猜出個大概。
「……小舒還好嗎?」明夏問。
聽她換了話題,孟小柏緩緩鬆了口氣,將聯絡器遞到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的明舒面前,道:「喏,副隊找你。」
「姐!我很好,你放心吧。」明舒笑眯眯道,說著又忍不住擔心起明夏的情況,語帶關切的問:「姐你呢,有沒有受傷?」
聽到她沒事,明夏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緊繃的精神也終於放鬆了些許,道:「別擔心,我沒事。」
就這麼時不時在聯絡器里聊上幾句的功夫,段景恆已經順利將車子開到了孟小柏他們附近。
順利與隊伍會和,明夏想了想,對孟小柏道:「小柏,林驍在你身邊嗎?」
孟小柏看了眼前排昏睡的林驍,有些猶豫道:「在是在,但隊長在之前的戰鬥中撕裂了舊傷,剛止住血,這會兒還在昏迷。」
聽到林驍的情況,明夏想了想,道:「那你現在能聯繫到總指揮嗎?」
關於段景恆之前講述的有關青龍倖存者基地的情況,無論他們是否要繼續趕往青龍基地,都需要向上級彙報。
然而剛才明夏嘗試著與基地總部的總指揮官建立聯繫,但嘗試了幾次都是連接失敗。
孟小柏苦笑,道:「副隊,你剛歸隊可能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車隊與基地指揮部的信號忽然終端,儘管我們嘗試了很多種方法,但依舊無法與指揮取得聯繫。截止到目前,我們和基地已經失聯超過七個小時了。」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換句話說……
再沒什麼比與基地斷聯更加棘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