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結束了當晚的練習,明夏滑到場邊,給冰刀套刀套時,餘光掃見了場館門口有道人影一閃而過。

  那身影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明夏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待到那道人影徹底消失,明夏慢吞吞收回視線,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宿舍休息。

  對於當晚場館里的那道人影明夏沒往心裡去,但讓她有些意外的是,從那天開始,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明夏幾乎每天都能在冰場邊上看到那個人。

  而原本每天晚上一個人的冰場,也是從那天起多了一個觀眾。

  不過那觀眾很是神秘,每次來時都帶著一個鴨舌帽和能遮住大半張臉,只露眼睛在外的口罩,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對方既不出聲,也不主動和明夏攀談,只是默默在場邊看著,一直看到明夏當天的訓練接近尾聲時,對方才會提前離開。

  那人似乎不想暴露身份,明夏也就沒有主動上前攀談,兩人就這麼一個沉默的練習,一個沉默的觀看,期間全程沒有任何言語交流,最多也就是目光交匯時互相點頭示意一下,僅此而已。

  由於之前練習雙人滑時,考慮到男伴需要完成很多諸如拋跳捻轉託舉等動作,而完成這些動作往往需要男伴承受相當於女伴體重四到八倍以上的壓力,所以對於女伴體重有著極為嚴苛的要求。

  如果男伴屬於力量型選手情況還稍好點,但很可惜的是,原身的搭檔男主陸岩雖然個子挺高,但在雙人滑中算不上力量型,因此為了保證拋跳能夠順利完成,減輕陸岩所需要承受的壓力,原身的體重體脂即便是在雙人滑女伴當中,都算是比較低的。

  原身還曾因為男主力量不夠拋不動而被迫減重到月經都停了幾個月。

  體重輕固然可以使跳躍更加輕盈,可力量不足的弊端也非常明顯,之前提到過單人滑需要完成多次跳躍,而每一次跳躍都需要技巧與力量結合才能夠高質量的完成,一些高水平的女單會用技巧彌補力量上的不足,但明夏現在顯然還不太行。

  尤其是她正處於高強度練習,各項技術都不是特別穩定的情況下,原身現在的體重體脂太低了,低到已經完全不足以支撐她完成一場高強度訓練。

  即便這兩個月她已經在開始有計劃性的增肌,也加大了力量訓練在總訓練中的比重,可終究受限於時間太短,一時間很難得到改善。

  力量不足所帶來的影響很大的,這種影響主要就體現在明夏隨著練習強度的增加,想要解鎖新動作變得非常困難,很多時候明明技術上已經沒有問題了,卻因為身體跟不上而導致摔倒。

  雖然明夏之前已經做出過3lz,但成功的概率大約只有30左右,這還僅僅只是私下練習,如果真的拿到賽場上,恐怕連20的成功概率都不到。

  而這還僅僅只是三周跳的練習就已經有些扛不住了,更不要說明夏最近還在嘗試練習一些高級連跳。

  所以明夏的摔跤頻率並沒有因為她之前練出3lz就有所降低,甚至摔跤的頻率不減反增,摔的比之前更狠了。

  不過花滑這個項目所有的練習都是建立在摔跤的基礎上,即便是再優秀的花滑選手練習時也避免不了摔跤,對於花滑選手而言,練習時摔跤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三個月左右,這三個月以來,明夏的力量訓練和增肌效果還是挺喜人的,雖然外表上看不太明顯,但是練習中明夏卻能感覺到力量訓練和增肌給她帶來的幫助。

  除了增肌外,這幾個月明夏的訓練效果也相當喜人,不得不說,原身真的是一名非常有天分的花滑運動員。

  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明夏就已經成功將從前原身會的兩種三周跳3t和3lo重新拾了起來,至於3lz,失敗率雖然依舊很高,但比起幾個月前已經好了不少。

  這天,明夏像往常一樣在冰場上訓練,接續步之後,她乾脆利落地完成了2a3t的連跳,落地后又緊接了一個3lz,不過落冰時有些不穩,身形晃了晃,但好在成功的站住了,沒摔。

  幾乎就在她這個動作剛完成時,原本安靜的場館里忽然響起了一陣掌聲。

  明夏沒有被掌聲干擾到,她腳下沒有絲毫停頓,直到將這一套訓練動作全部做完后,這才抬頭看向聲源處。

  只見昏暗的燈光下,那個這段時間經常來看自己練習卻始終一言不發的怪觀眾今天居然十分罕見沒有戴帽子。

  明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她滑到場邊,彎腰把刀套套好,準備像往常一樣收拾好東西回宿舍,但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始終和她保持著零交談的神秘觀眾今天居然一反常態的主動開口了。

  「你進步的可真快!」那人由衷感嘆道。

  在明夏看過去時,那個神秘的觀眾伸手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張白皙精緻的面容。

  這是個大約二十齣頭的姑娘,在看到她的臉時,明夏總算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她時為什麼會覺得熟悉了。

  見明夏看向自己,姑娘大大方方向她伸出了手,笑盈盈打了個招呼,語速很快的做起了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何夢凡。」

  明夏沖她點了點頭,晃了晃自己左手提著的冰鞋和右手拎著的包,示意自己暫時騰不出手和她握手。

  「你好,我是……」

  明夏的自我介紹並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對方給打斷了,那姑娘搶先一步道:「我知道,你是明夏,我聽陸岩和吳教練提起過你。」

  聞言,明夏也沒多驚訝,將沒做完的自我介紹咽了回去,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見她神色如常,這次驚訝的人反倒成了何夢凡。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遲疑了片刻后,有些詫異的問,「你不認識我嗎?」

  明夏看了她一眼,道:「你叫何夢凡,是前華國雙人滑一姐。」

  何夢凡被她噎的有些說不出話,沉默了幾秒后才有些無奈道:「這怎麼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我可是剛復出回來就搶了你搭檔誒,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說完,何夢凡頗有些挫敗道:「你這麼淡定,顯得鼓起勇氣來找你的我好蠢啊。」

  明夏聽到她的話后啞然失笑,想了想道:「還好。」

  「還好?你管這叫還好嗎,你不恨我搶了你的搭檔嗎?你——」何夢凡有些不可思議的重複了一遍明夏的話,一雙杏眼因為太過吃驚而不自覺睜大,一時間頗有幾分滑稽和蠢萌感。

  兩人對視了幾秒,最終還是何夢凡敗下陣來,她嘆了口氣,神色有些複雜道:「你可真大度。」

  其實這還真不是明夏大度,她之所以反應這麼淡定,是因為她從原身那裡接收到的記憶來看,原身對於何夢凡雖然情緒非常複雜,但是這些複雜的情緒當中唯獨沒有怨恨。

  不止沒有怨恨,甚至還有點羨慕。

  她羨慕何夢凡在跌倒后能夠重新站起來的勇氣,羨慕何夢凡在賽場上把每一個動作做的行雲流水華麗又標準,羨慕何夢凡能夠為自己的夢想從始至終都堅定不移的向前走,奮力拚搏永不放棄的精神。

  當然,最讓她羨慕的,還是何夢凡能夠身披國旗,在奧運賽場上成功為祖國摘下一枚寶貴的金牌。

  「受傷期間我曾經看過你和陸岩的比賽,在賽場上你的表現很好,是個非常出色的運動員,如果不是我的出現,現在的你應該已經和陸岩在備戰冬奧會了吧。」

  明夏聽罷后聳了聳,道:「技不如人,沒什麼好埋怨的,而且換搭檔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即便要怨也怨不到你身上。」

  「更何況,這對我而言也不全是壞事。」

  何夢凡聽了這話非但沒感覺被安慰到,反倒是露出了一個苦笑,道:「僅僅只用了幾個月就能重新拾起兩種三周跳,還做出了勾手三周,擁有這種可怕天賦的你到底是對自己的水平多沒數才會說出技不如人這種話啊。」

  這番話說完,何夢凡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褪去了臉上的笑意,神色認真的看向明夏,道:「當初我回來后沒打算繼續和陸岩做搭檔,是他主動找到我,提出想要重新搭檔的要求,並且告訴我,他已經和你說商量好了,你也已經選好了新的搭檔,我才同意的。」

  「是兩個月前,徐睿提起你準備從雙人滑轉單人的消息,我才知道原來事情並不是這樣。」

  「我不喜歡搶別人的東西,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和你堂堂正正的比一場,我們公平競爭,如果你贏了,我會主動向教練提出更換搭檔的事情。」

  當聽到何夢凡這番話后,明夏其實沒有感到太驚訝。

  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原著劇情里也曾發生過,當初何夢凡也是找上了門,提出要和原身公平競爭,原身也答應了。

  其實以原身的努力和天賦,當時的她也不見得比剛重生回來,還沒能完全掌握金手指用法的何夢凡差太多。

  兩人之間唯一的差距無非就是在與男主的配合上不如和他搭檔了十年的何夢凡那麼默契罷了。

  如果只說技術,原身其實並沒有比何夢凡遜色多少。

  只可惜當時原身還沒有走出又一次被放棄的陰影,當時她的狀態極差,在比賽當天出現了接連失誤,導致這場比賽從一開始就崩的很厲害,最後結果也毫不意外,原身輸得很慘。

  不過即便如此,原身也並不恨女主。

  準確來說,原身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怨恨過任何人,無論是強制要求她從單人轉雙人滑的教練,還是選擇了她,卻又拋棄了她的搭檔陸岩,亦或者是自帶金手指,一出場就奪走了她所有光芒的何夢凡。

  她沒有怨恨,她只是覺得遺憾。

  遺憾於自己當年沒能堅定本心,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最終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遠。

  感知到原身的這些情緒后,明夏拒絕的直接了當,「抱歉,我準備轉回單人了,這場比賽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被明夏拒絕了,何夢凡雖然有些驚訝,卻也沒有惱,更沒有強迫她必須答應自己的意思,她只是看著明夏的眼睛,神色認真的問道:「真的已經決定要轉單人了嗎?」

  「雖然我承認你真的很優秀,可是轉單人真的會很辛苦,而且很有可能這輩子都與領獎台無緣,即便是這樣也要轉嗎?」

  明夏笑著點頭,「要的。」

  聽到這個答案,何夢凡沒再說什麼。她看了明夏很久,隨後從包里拿出隨身攜帶的便簽本,撕下一張,在上面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

  「聽說你現在還沒有合適的單人滑教練,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打這個電話試試。」

  留下電話后,何夢凡將筆塞回包里,伸手拍了拍明夏的肩膀,道:「加油。」

  在她轉過身準備要離開的時候,明夏卻忽然叫住了她。

  看著何夢凡的背影,明夏嘆了口氣,道:「如果男伴的水平已經很難跟上你進步的速度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再去遷就了吧。」

  「聽說過木桶效應嗎?一隻水桶能裝多少水,取決於最短的那根木板。」

  「不要因為遷就別人而拉低自己的下限啊,換根木板,說不定就能裝得下更多的水呢?」

  何夢凡愣住。

  沉默了良久后,忽地彎了彎唇角,笑了笑,點頭應道:「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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