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第25章

  大佬親自點名,原本熱鬧的會議室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明夏看來。

  明夏硬著頭皮站起來,尷尬的報出一個數字:「省著點花二百五十萬應該能做下來。」

  她話音剛落,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會議室瞬間門爆發了第三輪爭吵。

  「二百五十萬做一個毫無意義的模型,這不是在胡鬧嗎!」

  「怎麼就胡鬧了呢,模型一旦做出來,很多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可以幫我們避免多走很多彎路啊!」

  「照你這麼說,沒這模型咱們核潛艇就建不出了嗎?還一比一模型,你當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呢,這成本可擺在這裡呢,萬一真能幫上忙也算一回事,可萬一幫不上忙,這不是在浪費時間門浪費錢嗎?」

  ……

  大佬們吵的你來我往不可開交,明夏捧起自己的小茶杯剛想悄無聲息的坐回去,卻對上了自家總工似笑非笑的眼神。

  明夏剛彎下的腰立馬就站直了,雖然沒有說話,但小臉上儼然已是一副隨時願意為總工衝鋒陷陣的慷慨神色。

  總工眼中笑意更濃,一陣吵嚷聲中,總工伸手拍了拍桌,「都停一停。」

  「實踐是檢驗理論最好的方法,受國際技術封鎖,我們在座的諸位誰都沒有親眼見過核潛艇,如今圖紙雖然畫出來了,但真正開始動工時,勢必會遇到各式各樣的問題。」

  「而我們為什麼一定要花這筆錢,是閑著沒事幹有錢沒地方花嗎?當然不是。」

  「之所以提出這個方案,恰好是為了節省資金。我們不像一些發達國家,擁有雄厚的資金支持,允許他們在研發期間門做幾十上百次試驗,可我們國家沒有這個條件。」

  他的雙眼明亮又銳利,眼底滿是從未動搖過的堅定和認真,他的目光從會議室在座所有人身上「我們沒有試錯的機會,真正開始研發后,每一次錯誤所需要我們承擔的代價和成本都極高。」

  他的聲音落下后,會議室里久久無語,這樣的沉默持續了大約三分鐘,終於有人開口打破沉默。

  「我支持總工的想法,就像總工說的那樣,研發一旦開始,我們沒有拿本體試錯的成本,資金是一方面,時間門更是一方面,列強對我們虎視眈眈,沒有太多時間門給我們一次次重頭再來。」

  這人的表態就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越來越多的同志被說服,雖然依舊有人持保留意見,可總算沒再像剛開始那會兒吵得不可開交了。

  見同意的人數已經超過大半,總工視線一轉,看向明夏,對著大家道:「雖然決定要做模型,但資金方面確實要儘可能削減壓縮。我們當中就有在控制成本方面非常有想法的同志,下面就讓這位同志給我們說說她的思路。」

  明夏:……

  話都說到這兒了,明夏總不能掉鏈子,幸好之前她從劉慧寧那裡聽聞這件事的時候下意識思考過這個問題,因此答的倒也順利。

  其實要降低成本,首先要考慮的就是原材料問題,想要用鋼鐵或者更好的材料做模型,一來預算不夠,二來屬實是有些浪費,相較之下木頭的成本就低很多了。

  明夏把自己的想法簡單彙報了一下,回答了大佬們提出的幾個問題后,本以為還有的磨,誰料這件事情居然奇迹般的就這麼敲定了。

  不過要想真正開始施工,還是要先向上審批。

  審批過程顯然不太順利,畢竟二百萬對於現在的國家而言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如今百廢待興,哪兒哪兒都需要花錢,這錢要是用於核潛艇本體研發還好說,做等比模型,在不知道是否能對研究有所幫助的前提下,想批這筆錢真的是相當不容易。

  等了半個多月左右,遲遲沒有音訊,明夏心涼了半截,就在她以為不會批的時候,忽然得知這筆錢居然真的批下來了。

  然而這僅僅只是個開始,此時的明夏尚且沒想到的是,錢是批下來了,可真正開始動工的時候,問題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

  兩周后,還是那間門會議室,參加會議的還是那批人。

  「看不懂圖紙,怎麼會看不懂圖紙呢?」一個身穿工裝的中年技術員聽到這話後人都懵了,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

  事實上,能夠順利登島,出現在這間門會議室的人,隨便挑出一個拿出去都是各自行業中響噹噹的領軍人物,是當之無愧的精英。

  在他們看來,看圖紙簡直是最基礎的事情了,所以他們很難理解為什麼有的工廠工人居然會因為看不懂圖紙而導致無從下手。

  不過這事明夏倒是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她當初在雲市造船廠實習過一個多月,近距離和廠里的工人和老師傅們有過交流和溝通,深知在人才匱乏的當下,由於技術員稀少,技術知識尚未普及導致不少工人和老師傅根本沒有看圖的意識,大多還停留在憑經驗和熟練製造生產的階段。

  「全國上千家工廠和科研單位,工人水平參差不齊,圖紙送過去后,這段時間門已經陸續接到了不少反饋,我們時間門緊任務重,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負責和各單位溝通的同志說著說著,想起這些天接到的那一連串的電話,不由也有些頭疼。

  然而這個問題尚未得到解決,新的問題又冒了出來。

  「圖紙這個問題先緩緩,我這裡倒是收到了一部分單位送來的零件樣品,可是……」剩下的話那技術員沒說,只伸手將椅背後的布包拿過來,拉開拉鏈,將包里用報紙包著的幾大包東西逐一拿出來擺在了桌上。

  他將紙袋打開,邊向大家展示邊苦笑道:「這裡是同一型號的螺釘,原計劃由十六家工廠共同完成,但你們看,我收到的這些樣品里,每家工廠寄來的樣品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

  話音落下后,會議室安靜了片刻,緊接著便開始激烈的爭論起來。

  有些人認為應該先做出合格的零件作為發到工廠作為樣品和參照物,也有人認為這樣做費事費力,根本問題得不到解決,後期只會更麻煩。

  眾人你來我往吵了幾個回合,明夏拿筆在本子上不時記錄一些有用的信息,待到眾人吵累了中場休息的時候,明夏舉了舉手。

  「同志們,我有個提議。」

  「幾年前我曾在雲市造船廠實習過一段時間門,那裡的不少老師傅也出現過相同的問題,擁有豐富的經驗卻苦於沒有系統的學習過這方面知識,從而導致空有一身經驗卻看不懂圖紙,如果只是從事當前生產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一旦面對從未見過的新事物,就會出現手足無措無從下手的情況。」

  「我認為這種事情要解決起來也非常容易,每個廠里都有從業多年的老師傅,這些老師傅在理論方面雖然有所欠缺,但由於多年實踐使他們積累了豐富的生產經驗,他們的悟性和學習能力非常高。」

  說著,明夏舉例了雲市造船廠她教過的幾個老師傅,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見眾人對她的話沒有提出異議后,繼續道:「所以我認為,或許可以讓各個廠和單位派出代表,統一進行圖紙的學習。」

  她的話音落下后,立刻便有人提出反對,「這次參與進來的廠和單位足有兩千多家,即便每家只派一個代表,人數也不容小覷,這樣興師動眾是不是太過低效?而且就算真的能夠按照你的計劃行事,我們本就人手不足,又由誰來給這些人授課呢?」

  被質疑了明夏也不惱,只笑著道:「我認為這是目前來說最高效的方式了,至於由誰授課,您說的對,我們目前的確分身乏術,可如果只是教大家學會看圖紙這種基礎的事情,無需我們,船舶專業的學生完全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明夏的思路很清晰,因為她曾經經歷過,也實踐過,所以認為這個方案是存在一定可行性的,不過考慮到這次規模遠比之前在雲市造船廠大太多,明夏並沒把話說死,留出了給大家討論和不斷完善這個方案的空間門。

  明夏的想法雖然有些理想化。可實際思考起來卻是具有一定可行性的。眾人討論過一番后,最終決定兩個方案同步進行。

  一部分人負責和各個單位、工廠和高校進行溝通,組織授課事宜,另一部分則是負責聯繫工廠做出一批合格零件作為參照物下發到各個單位和工廠里。

  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一個月後,當他們再次收到工廠寄來的零件時,發現這次生產出來的零件全部嚴格按照了圖紙給出的數據完成的,成果相當喜人。

  但搞科研嘛,尤其是這種史無前例的科研項目,往往舊的問題才剛剛得到解決,新的問題就再次出現了。

  由於設備落後,核潛艇相關數據的計算全部是人工用算盤一個個打出來的,可饒是如此,龐大的計算量依舊讓大家忙到焦頭爛額,而他們已經算出的數據對比起還需要計算的數據簡直是杯水車薪。

  偌大的辦公室里,除了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不時從天花板縫隙間門流進來的雨水砸在地面上發出的滴答聲外,只剩下算珠因人撥弄而磕碰在一起發出連串的啪嗒聲。

  明夏將算好的數據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將左手從面前的算盤上抬起,用力甩了甩已經開始發麻的手,試圖讓手指儘快恢復靈活。

  休息間門隙,明夏抬起頭環顧一圈,發現明明已是深夜,卻沒有一個人離開座位,每個人的手都快速的在算盤上撥弄,即便滿臉已是遮不住的疲憊,手上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

  坐在她旁邊的劉慧寧停下手中的動作,探頭過來看了眼明夏的數據,壓低聲音問:「算完了?」

  明夏苦笑,搖了搖頭,也低聲回道:「還差得遠,你呢?」

  劉慧寧嘆了口氣,將自己算出的數據遞到明夏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這還只是第一遍,按照總工的意思是,為了準確率我們起碼需要正反推兩次這些數據才能被確定下來,用於實踐。」

  「這樣下去要算到猴年馬月才是個頭啊,要是我們也有國外那種先進的計算機就好了,至少能把計算時間門壓縮幾倍甚至十幾倍都有可能。」

  劉慧寧有些感慨,她和明夏的生長環境大相徑庭,劉慧寧出身於書香世家,祖上早些年光是狀元就出過三個。

  早些年受戰亂影響劉慧寧的父母跟隨家裡舉家搬到了國外定居,後來戰事平定,聽聞祖國需要科研人才,劉家人頂著壓力搭上了回國的輪船,一心想要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

  被她這句話點醒,明夏腦子飛速運轉,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時間門點國家已經有了計算機啊,雖然和後世的運行速度完全沒法比,可比起算盤卻是要快上太多了。

  「惠寧,之前好像聽你提起過,你有個大哥在華科院工作?」明夏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劉慧寧點頭,爽快應道:「是啊,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我聽說那邊好像有個計算機研究所,裡面有兩台大型計算機,你說,這計算機有沒有可能給我們也用上一用?」

  劉慧寧愣了下,越想眼睛越亮,一拍腦袋,道:「對呀,國外有的我們也有啊,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這樣,我明天就申請給我大哥寫信,看看要用的話具體需要什麼流程!」

  見她這股興奮勁兒,明夏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靜一點,道:「別別別,你先別急著給你大哥打電話,事情緊急,我們得先找總工彙報,聽聽總工的意見再做決定。」

  兩人約好時間門,第二天上午一起敲響了總工辦公室的門。

  聽明白兩人的來意,總工二話沒說,直接打起了電話,通話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掛斷電話后,總工那張嚴肅的臉上久違的露出笑容來。

  「已經和華科院計算機研究所聯繫過了,不過由於要用計算機的單位太多,每次使用都需要提前排隊。」

  聽到這話,明夏神色難掩激動,忍不住追問道:「總工,排隊沒問題,排到之後對使用時間門有限制嗎?比如說我們這種需求非常迫切,計算量特別大的項目,能不能讓我們——」

  她話沒說完,總工卻已經忍不住樂了,擺了擺手,笑著打趣道:「小夏同志,你還真敢想啊。」

  「使用時間門當然是有限制的,每周一次,每次最多不能超過八小時。」

  聞言,明夏和劉慧寧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失望,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總工簡直快被這兩個小同志這毫不掩飾的失望神色給逗笑了,他無奈搖了搖頭,道:「能夠爭取到使用權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全國上下十幾個科研單位都在搶著用,如今國內科研條件就擺在這裡,誰都不容易,大家相互擔待吧。」

  明夏又哪能不知道這個道理,計算機整個國內目前也就只有兩台,可國家目前百廢待興,正處於什麼都缺的狀態,外國又對我國採取技術封鎖,想要追趕上去,就只能狠下心自己研發。

  拿算盤打出這種高精尖項目放在後世肯定會覺得是件很荒謬的事情,可現實就是如此,不止他們的核潛艇項目,就連華國第一枚蘑菇蛋也是一個個科學家們用算盤打出來的。

  當真是應了總工那句,大家都不容易。

  國家振興不是空口白牙,在科技方面想要趕超國外,他們還有非常漫長的路要走,然而即便道路艱難充滿險阻,即使條件艱苦設備落後,為國之崛起,為民生之幸,走在這條路上人都將永遠胸懷熱血,勇往直前,絕不退縮。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又是一年春節,幾年過去,西河村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村裡原本泥濘的小路此時已經變成了一條由石子鋪成的齊整石子路。

  道路兩邊的房子雖然看上去依舊是破舊的泥瓦房,但家家戶戶門前都打理的非常乾淨,門上貼了請村裡知青們幫忙寫的春聯。

  家裡條件稍微好點的人家趁著過年給孩子做了新衣服,條件差些的也會給自家孩子兜里揣上兩顆糖塊兒,村頭巷尾不時傳來的孩童嬉鬧聲給整個村子都染上了幾分熱鬧鮮活。

  難得過年,村民們不用上工,嬸子們忙完後手里揣上一把瓜子,搬著小馬扎三五一群聚集在一起嘮家常。

  「你們說,翠芬家的丫頭今年會回來過年不?」一個身材胖胖,腰上系著髒兮兮圍裙的嬸子嗑著瓜子狀似不經意挑起了話題。

  話落立馬就有人接話,「我瞧著難,這都幾年了,連過年都沒回來過。」

  「她家閨女當初考上大學,你看她那股子張揚勁兒,我都不惜的瞧。」

  「閨女有本事又怎麼樣,去外地這麼多年也不知道回來看看爹娘,不孝順你能享得了她的福?簡直就和養了個白眼狼似的,得虧許家那幾個兒子還算孝順,不然喲,張翠芬那兩口子可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咯!」

  「誰說不是呢,說是去外地上大學,可這都幾年了,要真是去上大學也早該大學畢業了,可她家閨女呢,那一走根本就再沒照過面兒,說是上大學,誰知道到底幹嘛去了。」

  一個黑臉嬸子看了眼其他幾人,臉上露出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對她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們湊近點。

  待到幾個嬸子好奇的湊上前時,就聽那黑臉嬸子壓低聲音道:「我城裡有個遠房表親,他們廠領導的兒子前幾年也考上了交通大學,我就託人幫忙打聽了一下張翠芬她閨女的事,可你知道人家說什麼嗎?」

  「說什麼?」立刻便有沉不住氣的嬸子追問。

  黑臉嬸子咧嘴一笑,將手裡的瓜子皮往地上一揚,道:「人家說交通大學根本沒聽說有這號人!」

  「嘶——」

  「你的意思是,張翠芬家閨女根本就沒考上大學,都是假的??」

  「不可能啊,那會兒郵遞員送通知書的時候我們大夥可都看著呢,村長和支書也都是看過那錄取通知的,而且翠芬家丫頭不是還因為是什麼省狀元而上了報紙嗎,這還能有假?」

  「王曉萍你別長了張嘴就胡咧咧,張翠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要是讓她知道你背地裡嚼舌根,還是嚼她那寶貝閨女的舌根,她能撕爛你的嘴!」

  面對眾人的質疑,黑臉嬸子王曉萍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但她皮膚黑,倒也不算明顯。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愛信不信,要真不信你們倒是說說,這麼些年過去她閨女為啥一次都沒回來過?要真是正經大學生,以張翠芬那性格,她閨女出息了她恨不能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咋會這麼多年都不吱聲?!」

  王曉萍越說越起勁,覺得自己說的特別有道理,啐了口,又道:「敢做還不讓別人說了,我還怕她不成?真打起來還不知道是誰撕爛誰的嘴呢!」

  「我覺得曉萍說的有道理,考上大學估計是真的,但保不準那丫頭根本沒去上呢?」

  「考上大學不去上?這不是傻子嗎,咋可能呢,我聽人家說現在大學生可都是包分配工作的,一個月光是工資就能拿好幾十塊錢呢!」

  王曉萍撇撇嘴,嘟囔道:「那誰知道呢,反正人家學校的學生說壓根沒聽說過這個人,沒去上學,這幾年還不敢回家,指不定是跟的哪個野男人跑了呢。」

  「你說啥?」

  王曉萍說的正起勁兒呢,冷不丁聽到有人說了這麼一句,以為是自己聲音太小對方沒聽清,便也沒想太多,提高音量道,「我說啊,張翠芬家那閨女這麼多年沒回來,指不定是跟哪個野男人——」

  「王曉萍你個完蛋玩意,敢造謠我閨女,老娘今天就撕爛你這張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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