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知道那是誰嗎?」高信鴻示意林溪望過去。
只見景興海和一個年齡相仿的男人交談甚歡,那人身旁還跟著一個年輕的女孩,看著比林溪小几歲,像是大學剛畢業沒多久的樣子。
林溪搖搖頭,「好像沒見過,不是咱們集團的董事吧?」
高信鴻晃了晃酒杯,小聲說道:「明鑫酒業的老闆,趙明。他身邊那個女孩應該是他的小女兒,趙可欣。聽說這個小女兒剛在國外畢業回來。」
明鑫酒業,是全國名列前茅的紅酒企業,光是莊園和酒廠就數不勝數,近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已經逐漸打開了國外部分小眾市場。
「看樣子,董事長是想推薦聞主管……」
高信鴻話裡有話的說著,不時用餘光瞥向林溪,誰知這丫頭反應遲鈍。
林溪喝了幾杯,腦子都轉得慢了,脫口就問:「推薦?聞主管要跳去明鑫酒業嗎?」
高信鴻差點兒嗆到,「你看看趙明女兒那眼神,你看、你看……說著話就拉上聞主管手了,靠的那麼近,我猜趙明這小女兒是看上聞主管了。」
林溪不禁蹙眉,那個女孩穿著弔帶短裙的禮服,真的越靠越近了。
「對了丫頭,你和聞主管住一起多久了?」
林溪拿著空酒杯,收回視線說,輕聲說著:「一個月吧。」
她也記不得了。
這麼回想起來,時間過得還真快呢。
高信鴻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碰巧有熟人找他,他也只好作罷。
林溪一個人留在原地,侍應生經過,見她杯中空了,默默給她換上一杯紅酒。
林溪看看四周,這會兒陳璐璐和王子睿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幾米外,聞弈背著身『社交』,林溪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他身旁的趙可欣沒再貼上去,聞弈也把手插到兜里了。
不知為何,她很少對陌生人有先入為主的想法。但她現在竟然對這個女生提不起喜歡。
林溪索性端著酒杯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林溪獨自來到露台,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看來大家都喜歡熱鬧。
剛走到露台邊,晚宴包里的手機就震個不停。
是賀佳敏打來的。
接起電話,林溪隨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似乎變苦澀了。
「晚會進行的怎麼樣了?」
賀佳敏這會兒正躺在美容院做spa呢,閑著無聊想說八卦一下林溪這邊。
林溪摸著欄杆扶手,看著對面幾幢樓的樓頂,淡聲說:「挺好的,今天師傅帶著我敬了一圈,可能因為拿到玩具展大家對我都挺『友善』的。」
賀佳敏聽出林溪的有氣無力,閉著眼問:「你怎麼了?我怎麼聽著你不對勁呢?喝多了?」
「沒,就幾杯而已嘛。」林溪喃聲說著。
其實她有點暈了,或許是站在露台上吹風的原因。
「聞弈呢?沒和你在一起嗎?」
林溪頓了一下,避重就輕的回說:「沒。」
最後,林溪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道:「你知道明鑫酒業嗎?」
賀佳敏想了一下脫口說道:「當然知道了,趙明嘛,我爸跟他挺熟的。」
「哦……」林溪抿著唇在露台上溜達著,輕聲說:「我們董事長和趙董也挺熟的,剛才帶著聞弈在那聊呢。」
賀佳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今天興海集團年會,聞弈的身份是不是就……
還沒等賀佳敏扯開話題,林溪就吐了一口氣,「佳敏,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林溪把剛才心裡的微妙變化磕絆地說了出來。
電話那頭,賀佳敏先是安靜,隨即長笑不止。
林溪捂著手機趕忙看看四周,還好沒人上來,不然賀佳敏的笑聲肯定被人聽到了。
賀佳敏笑夠了,從按摩床上起身,一本正經的說道:「林溪,你喜歡上聞弈了。」
露台上,林溪吹著晚風許久沒有出聲否認。
的確,不知在哪一天名叫喜歡的種子早就在心底埋下。
是她幾次刻意的閃躲,才含糊到今天。
「林溪?你還在聽嗎?」
「在。」林溪輕聲應著。
賀佳敏輕嘆一聲,「你呢,對待感情有時候是慢幾拍,但我可得提醒你,有些人和事可能稍不留神就錯過了。」
和林溪認識這麼多年,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如果硬推著她去主動表達內心,可能下一秒她就縮起來了。
就像刺蝟,看著刺又密又硬,其實轉過身一看,也是很柔軟敏感的。
林溪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拿著手機,在露台邊走了幾步,走到頭才喃喃念叨著說:「可是我感覺一切都有點……有點怪。」
電話那頭,賀佳敏笑了,順著她的話說:「愛情是這樣的,有時怪,有時甜,有時又讓人不知所措。」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在電話掛斷前,賀佳敏還是忍不住說——
「你知道嗎?那天是聞弈主動提出願意把房間租給你的。」
林溪拿著手機愣在原地,「我以為是你幫我找的……」
「當時你給我打來電話,他就在旁邊,我和思源也挺驚訝的,畢竟他這麼潔癖外加『高冷』的人,在那之前我倆去他家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掛斷電話后,林溪心裡更亂了。
回想兩人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裡發生的所有事情,林溪不禁失了神。
突然,手裡的手機再次震動,是他。
林溪不由得緊張,接起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他一如既往好聽的聲音。
「在哪裡?」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林溪下意識搓搓手臂,吸了吸鼻子說:「在露台,怎麼了?」
聞弈聽出她帶著鼻音,「冷嗎?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林溪不自覺地朝樓梯口看了一眼,說:「不冷,我有點頭暈,我想先回去了。」
「好,我在大廳等你。」聞弈想都沒想就說道。
「時間還早,你再待會兒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這會兒才九點多,往年晚會不到十二點不會盡興的。林溪不想掃他的興。
「我上來找你。」聞弈察覺到林溪有些不對勁。
林溪不想他再跑上來,只好說:「別上來了……那我去下洗手間,待會兒停車場見吧。」
一個月的相處下來,林溪通過他簡單的話語也知道……他肯定不會妥協讓她自己回去。
林溪在露台又站了一會兒,一口喝光酒杯里的紅酒,身上還是冷。
她掐著時間,聞弈應該已經下去了,林溪這才下樓坐電梯。
電梯一路下行,好在這會兒沒多少人離場,電梯里只有林溪一人。
電梯門在停車場打開,雖然是停車場,但四處通風,一走出電梯,林溪就又被冷風激了一下,連打兩個噴嚏。
剛走出電梯間,林溪就看到聞弈站在那等她了。
林溪低著頭快走幾步,不斷搓著冰涼的手臂。
「直接回家嗎?」聞弈一邊問著,一邊把西裝外套脫下。
聞弈剛把外套搭在她肩上,就聽她說:「不用……謝謝。」
林溪低頭朝前走著,刻意和他拉開距離。
聞弈拿著外套怔了一下,隨即跟在她身後來到車旁。
兩人坐上車,聞弈沒有著急開車離開,而是打開車內暖風,輕聲問她:「不舒服嗎?」
林溪低頭扣上安全帶,裝作沒事的樣子說:「沒,可能喝了酒又吹了會兒風,有一點頭疼。」
其實她現在不光頭疼,還有些暈,可能是最後那杯酒一口下去太快了。
話音一落,聞弈已經把西裝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
「就當幫我拿著。」
一句話攔住了林溪更多的拒絕。
車子緩緩開出停車場,路上沒有多餘的車輛,一切都那麼安靜。
林溪望著車窗外,鼻息間全是他外套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林溪不禁縮了縮肩膀,舒服的靠在座椅上,身體逐漸變暖,最後漸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紅綠燈下,聞弈緩緩踩住剎車,這個路口的紅燈和往常一樣,很久。
一旁,林溪睡著了。她的頭搭靠在椅背上,路燈照在她臉頰上,隱約能看出她喝過酒後臉上的泛紅。
就在這時,聞弈的手機響了。突如其來的鈴聲在車內特別刺耳。
聞弈看了一眼就趕忙接了起來,生怕吵醒她。
「聞弈,你去哪兒了?爸還想介紹幾位長輩給你認識一下。」景文耀在電話那頭焦急地問著,他找了一圈都沒看見聞弈。
聞弈稍稍降下車窗,壓低聲音說:「當初說好我在興海只負責it部門,今晚我已經給足面子了。」
景文耀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你現在在哪裡?」
「回家路上。」聞弈邊說邊看了眼林溪,還好沒吵醒她。
景文耀一聽他已經走了,索性不再叫他回來了。
「別忘了後天趙董女兒找你去看畫展……」
「我沒答應,誰想去誰去,沒事我掛了。」
說完聞弈就掛斷了電話。
沒一會兒,車子就開進了康柏公寓。
聞弈本想讓她多睡一會兒,誰知剛一停好車,林溪就迷迷糊糊醒來了。
林溪抱著他的西裝外套下車,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是降溫了嗎?
直到進了家門,林溪脫掉高跟鞋,一陣疲憊感席捲而來,她捂著嘴連打幾個噴嚏。
「我先去洗澡。」林溪把他的外套遞還給他,接著就上樓換衣服去了。
聞弈接過外套時,碰到她的指尖都是冰的。
等到林溪洗完澡出來,一眼就看到吧台上放著她的杯子,走過去端起杯子,是溫熱的水。
林溪下意識朝樓上看去,手中的杯子逐漸溫暖著她的手心,溫度一直蔓延到心底。
往常的假期,林溪總是捨不得睡,恨不得追劇到凌晨。可今天不行了,她先後喝了香檳和紅酒,又吹了冷風,外加面對高強度的社交環境,緊繃的神經讓她身心俱疲,她甚至沒力氣吹頭髮,乾脆直接躺下了。
夜裡,林溪睡得渾渾噩噩,忽然胃裡一陣翻騰痙攣,她皺著眉頭醒來,手用力揉了揉肚子試圖緩解。
在床上翻來覆去幾次,林溪實在忍不住了,掀開被子下床。
林溪下樓時,隱約注意到聞弈卧室還亮著燈。
等她跑到樓下,在洗手間里又吐不出來了。照照鏡子,林溪眼前有些模糊,隱約看到自己臉頰通紅,她閉著眼用涼水洗了洗髮燙的臉頰試圖降溫。
林溪隨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臉頰上的水珠,剛走到浴室門口,差點兒撞上聞弈。
林溪剛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嗓子又干又疼,她撇過頭掩嘴咳嗽起來。
下一秒,她的額頭上就多了一個微涼的手掌。
「你發燒了。」
聞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林溪下意識朝後退了半步,帶著鼻音說:「難怪、我覺得好難受……咳、咳咳……」
她沒看見聞弈緊皺的眉頭,只是看他轉身去客廳找藥箱了。
額頭上還殘留他掌心的溫度,林溪輕咳兩聲跟上,腳下沒力,只能扶著沙發說:「我自己找吧。」
聞弈沒說話,半蹲在地上翻找著退燒藥。
林溪走過去,跟著蹲在他身旁,小聲說:「再給我兩粒止疼片吧,我胃疼。」
聞弈輕嘆一聲,看著她連手臂都有些泛紅,「晚上吃東西了嗎?」
他的語氣和往常不同,好像多了幾分……
林溪下巴放在膝蓋上,難受的點點頭,「吃了一小塊三明治。」
晚會的餐點是自助式,林溪跟著師傅到處敬酒,忙裡偷閒只吃了幾口。
隨後,聞弈只拿出胃藥給她,「家裡沒有退燒藥了,我去買。」說著聞弈放起藥箱起身了。
林溪蹲在地上抬頭看他,下意識說:「要不算了,我睡一覺可能就……」
「你上去睡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聞弈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伸手將她拉起,看著她吃了胃藥這才送她回房間。
林溪站在房門口,剛想說什麼,就被他打斷了。
「體溫計給你,別關房門,我一會兒就回來。」
接過體溫計,林溪捂著肚子看他下樓隨意拿了件外套就出門了。
林溪不禁覺得自己很不爭氣,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竟然因為自己身體原因麻煩他兩次。
聞弈很快就回來了,一上樓就看到胖丁趴在林溪身旁一起睡著了。
電子體溫計放在床頭柜上,上一次測量——38度5。
聞弈端來溫水和退燒藥,在她床邊蹲下身,輕聲叫醒她。
林溪本以為睡一小會兒能好些,誰知再次醒來,整個人更難受了。發燒使得她渾身燥熱煩躁不安,關節開始疼。
艱難坐起身,吃了退燒藥,又喝光一整杯水,她才覺得稍有緩解不適。
「再量一次吧。」聞弈把電子體溫計再次遞給她。
林溪蹙了蹙眉頭,一邊嘟囔著不想量了,一邊乖乖接過。
等待時間一分鐘,林溪閉著眼等蜂鳴聲。
而聞弈則是拿出剛帶上來的吹風機,一邊插著電源一邊說:「吹乾頭髮再睡吧。」
林溪睜眼看向他,下意識說:「我不想吹,就這樣吧。」
「我幫你吹。」
「不要。」
「你已經發燒了,不吹乾就睡覺不行。」
兩人一高一低對視,誰都不想讓步。
聞弈打開吹風機,動作很輕柔地幫她吹著頭髮,房間內只能聽見吹風機工作的聲音。
甚至蓋過了體溫計的蜂鳴聲。
林溪心裡很亂,酒勁兒和發燒的溫度讓她越發心煩,在他關掉吹風機的那一瞬間,林溪鼓足勇氣說——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聞弈拿著吹風機,低頭對上她的視線,沉了沉聲說:「你先睡,我們明天再說。」說著聞弈就拔掉了插頭。
林溪一把扯過吹風機的線,在床上站起身說:「就現在說,明天我不想說了。」
沒錯,林溪歇了一會兒,有點回血了。且醉酒的後勁兒上來了。
聞弈怕她摔了,只好兩隻手扶著她,兩人高度對調,變成他仰著頭看著她。
「你先下來。」聞弈哄她先下床。
誰知林溪伸手按著他的肩,很認真的說:「我不!」
聞弈看著她這副有點耍賴的模樣,不禁低頭笑了。林溪平時總是防備著所有人和事,從沒見她這樣過。
可林溪一看他笑了,皺著眉頭就捧起他的臉,兇巴巴的問:「你笑什麼?!嗯?」
林溪滿身的酒氣全噴洒在兩人之間,一公分的距離,近到就要碰上。
除了酒氣,林溪這會兒只能聞到屬於他的味道,原本發燙的手指此刻貼到他的臉頰上,竟如此舒服。
恍然間,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兩人都沒再說話,在輕柔的呼吸下,林溪就那樣靠近,然後,親了上去。
沒有經驗,略顯青澀,徘徊許久林溪緩緩睜開眼,雙手落在他肩上,四目相對,唇瓣上還有他的溫度和柔軟觸感。
像是終於做了不敢做的事。
林溪神態朦朧的看著他,喃喃道:「我……」
沒等她說完,她的細腰被他的手掌輕握拉近,以他為微微抬頭的主動展開新的一輪親吻。
唇齒輕碰舌尖,反覆纏綿,身體越靠越近,呼吸間儘是帶著酒氣的香味。
林溪幾次忘記呼吸,兩隻手不自覺地勾住他的脖頸,笨拙又懵懂的回應,感受到他強有力臂彎將她環抱住,溫柔繾綣的親吻像熱浪一樣湧上心頭,她不想喊停。
這一刻,或許有幾分清醒回籠了,但她不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