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擴定了一家靠近寨子口的民宿,由於他們回來得比較晚,民宿老闆娘特意到寨子口來接他們。
民宿老闆娘姓吳,是本地人,從寨子開發了商業旅遊后便一直開民宿,網上對她家的評價都是讚不絕口。
「西西你走了這麼久累不累?」吳老闆自來熟地牽起段西西的手,領著段擴向左手邊的民宿走去。
吳老闆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聞,段西西抬起頭來,盯著她掛在額頭上的銀制頭飾問:「阿姨,我認識你嗎?」
吳老闆給他們留的房間在二樓,木板房隔音效果不太好,踏上木製樓梯都能聽見隔壁隔壁傳來的說話聲。
吳老闆領著段西西踏上二樓走廊后才說:「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
「喏,就是這裡。」吳老闆來到二樓盡頭停下,轉身對段擴說:「這可是我特地給你留的最好的房子,推開窗就能看到梯田。」
段擴跟她鄭重地道了聲謝。
吳老闆卻笑道:「你可別這麼客氣,明天我們要麻煩你的事情還多著呢。」
「我先不多說了,你們走了這麼久也累了,快進去休息吧,有什麼事再叫我。」
吳老闆臨走前,特意蹲下來摸了摸段西西的臉頰,笑著道:「你阿姨我可是西西的忠實粉絲哦!」
「粉絲是什麼意思?」段西西歪著腦袋看她。
吳老闆輕輕笑了一聲:「這個問題你問你哥哥就知道了。阿姨不跟你多說了,我還要去忙著接下一個顧客呢。」
「哥哥,粉絲是什麼意思?跟我們之前吃的牛肉粉一樣嗎?」段西西一邊跟著段擴進屋,一邊不依不饒地問。
「等會兒再告訴你,西西你要先洗澡嗎?」段擴來寨子前先去房車收拾了幾件衣服,洗漱用品這裡都有,所以他便沒帶。
房間面積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米,中間擺了一張雙人大床,正對面的牆上掛了一個電視,旁邊還有一座沙發,另外一面牆則嵌著大大的窗戶,臨窗遠眺可以看見大片的梯田。
段擴放下肩上的背包,先從裡面掏出段西西要穿的睡衣和要用的毛巾牙刷,把這些東西都遞給段西西后,他便領著她去浴室。
這裡的浴室很寬敞,站下他們兩人綽綽有餘。
這幾個月來段擴帶著段西西一直住在車上,浴室狹窄,為了省水都不敢放開用。
「西西,這回不用怕水不夠用了,你想洗多久就洗多久。」段擴鞠一捧水給自己洗了把臉,水溫剛剛好,不冷也不熱。
段西西卻搖搖頭說:「我洗乾淨后就不洗了。」
旁邊有放衣服的支架,段西西掂起腳尖把衣服放了上去。
「好好聞啊!」段西西無意中聞見一股和吳老闆身上一樣的味道。
聞著那股清香找去,段西西抓起支架上的洗髮水說:「哥哥,這是洗頭用的嗎?」
段擴看了一眼道:「對,你要洗頭嗎?」
「我要洗。」
段擴忽然說:「你坐到凳子上,我來幫你洗。」
段西西點頭高興道:「好啊。」
浴室的洗手台下方塞了一個大木盆,段擴把木盆放在段西西腳下,然後讓她坐在凳子上,抓起花灑試了試水溫,確認水溫剛剛好后才把洗澡水淋到段西西的後腦勺上,熱水沿著她的頭髮落到水盆上,防止水花四濺。
「哥哥,粉絲是什麼意思?」段西西抓了把耳朵的泡沫,再次問了這個問題。
段擴一邊給她搓頭髮,一邊說:「粉絲就是和你一樣喜歡看哥哥拍的視頻的人。」
「阿姨也喜歡看視頻嗎?」
「對。」
段西西「哦」了一聲,低頭看著靠在木桶邊沿的飛飛,此時的它又被木桶里的泡沫勾起了玩心,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看著。
「那阿姨和哥哥很早就認識嗎?」
段擴皺著眉頭說:「不早,昨天才認識的。」
昨天下午,段擴結合網上的評價,選了這家民宿,剛在網上確認好入住信息后,吳老闆的電話立馬打了過來。
電話那頭的她興緻勃勃說:「你是a家那個開房車去旅行的段擴?」
「額?有什麼不妥嗎?」
吳老闆尷尬地笑了下說:「不好意思,我剛才有點激動。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因為很喜歡你家西西才這樣的,希望沒有冒犯到你們。」
「沒有,沒關係!」段擴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心裡卻在想要不要再換一家民宿,或者乾脆不住在這裡。
還好吳老闆並沒有著急掛電話,她從他的第一期視頻開始,如數家珍地講了起來,一番真誠的話語漸漸打動了段擴。
到最後,她說:「你明天什麼時候到?怕你找不到我們家,我去寨口接你吧。」
她的話都說到這份上,段擴也不好意思再拒絕,最終沒有退房。
今天一整個白天,吳老闆時不時地給他發消息,確認他的所在位置,並熱心地給他科普這個景點應該怎麼走,那一個景點該怎麼去。
不知不覺間,段擴竟然漸漸和她熟悉起來,還和她說起他打算在寨子里拍視頻的計劃。
說到拍視頻,吳老闆的語氣明顯激動起來:「拍視頻好啊,你想拍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找出來拍。我從小在這裡長大,認識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
過了五分鐘后她給段擴發來新的消息:「我的姐妹團聽說你要給她們拍視頻,個個都搶著要報名,你明天什麼時候要拍?我好跟她們說一聲。」
段擴記得當時自己說的是看情況,可能沒有固定時間。
「洗完頭髮好香呀,跟阿姨的一樣香。」段西西摸著已經沖乾淨泡沫的頭髮說,剛想抬起頭來卻被段擴一把按住。
只聽段擴說:「別著急起來,頭髮還沒擦乾。」
他抓起放在支架上的毛巾,把段西西的頭髮包起來搓了搓,搓到不滴水后才說:「洗好了。」
「待會兒你就自己洗澡哦。」段擴叮囑說。
段西西摸了摸包著腦袋的毛巾說了好。
「飛飛快出來!」段擴站在浴室門口,招呼飛飛說。
飛飛依依不捨地爬了起來,一步三回頭地著水桶里的泡沫。
段擴走到面向梯田的窗戶,推開窗深吸一口帶著谷香的空氣,只覺得渾身的疲憊在這一刻通通消失不見。
二十分鐘后,段西西穿著嶄新的睡衣跑出來催促段擴說:「哥哥該你去洗澡了。」
「好。」段擴從背包里掏出準備好的睡衣,去浴室洗澡之前看了一眼段西西說:「西西,明天記得要早起哦,我帶你去這附近逛逛。」
段西西抬起頭來看著段擴說:「好,明天我一定早起。」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段西西頂著雞窩頭,猛地坐了起來,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再看了看床底下睡得呼嚕呼嚕響的飛飛,揉了揉眼睛后才拍了拍段擴的肩膀說:「哥哥快起床!」
「天亮了嗎?」段擴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被段西西叫醒,轉頭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說:「現在幾點了?」
他下意識抓起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睜大眼睛一看,凌晨四點鐘!
「西西你起太早了。」段擴打了個哈欠,翻身撈起枕頭捂住半張臉,悶聲說:「再睡會兒好不好?」
段西西卻在這時候鑽起了牛角尖,只見她十分不解地問:「哥哥你不是說要早起嗎?」
段擴鬆開枕頭,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爬起來自言自語道:「我忘了你平時的作息。」
「我們是不是可以去玩了?」段西西爬起來興奮道。
段擴又打了一個哈欠,困得睜不開眼,他想了想說:「對,西西你先去刷牙,我等會兒再去。」
「好。」段西西扭頭爬下床,把睡得正香的飛飛挪到地毯上,穿上被飛飛捂熱的拖鞋,興沖沖地往浴室跑去。
不一會兒,浴室里便傳來段西西哼歌的聲音。
段擴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等徹底清醒后才下床換衣服。
腳下的飛飛也困得很,可眼見段擴和段西西都起來了,它也不好意思再接著睡,坐在地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
「我洗好了,哥哥你去洗吧。」
「好,西西你去換衣服,換完衣服我們就出門。」
二十分鐘后,段西西背著斜挎包站在二樓走廊,指著一個方向,小聲地說:「哥哥你聽,什麼聲音?」
側耳聽去,四面八方傳來一陣咚咚咚的悶響。
「不知道,我們去看看。」段擴拉著段西西,小心翼翼地穿過走廊,下了樓梯,來到一樓大廳。
不得不說的是,這裡的隔音確實不太好,站在大廳上的段擴彷彿還能聽見樓上傳來的鼾聲。
「西西,我們在這兒坐會兒,等天亮了再出去。」段擴拉著段西西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
剛坐下沒多久,便看見從樓上走下來一個哈欠連天的小男孩。
眉眼和吳老闆有幾分相似,他幾步躥到段擴跟前,打了個哈欠說:「你叫我小熙,我媽媽讓我來帶你去玩,她白天要看店沒空。」
話說完之後,小熙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手托著下巴眯起眼睛。
「你和你媽媽長得好像。」段西西盯著旁邊的小熙看了許久,笑著道。
小熙睜開眼睛,猛然看見段西西睜著閃閃發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我當然跟我媽媽長得像了,你跟你媽媽長得不像嗎?」小熙不自在地坐直身體,忽然一點兒也不覺得困了。
段西西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段西西的聲音落下后,寂靜的大廳沒人再說話,那一陣咚咚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段西西指著傳來聲音的方向說:「那是什麼聲音?」
「那是打布的聲音。」
「什麼叫打布?」
小熙撓了撓耳朵說:「我說不清,你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小熙跳下沙發,從口袋裡掏出鑰匙,踮起腳尖給大門開了鎖,回頭問段西西和段擴說:「去嗎?」
段擴此時剛好調整好了相機參數,他抬起頭來看著微弱的晨曦說:「好,現在去。」
「西西走吧。」段擴伸出手遞給段西西。
小熙領著段擴和段西西去了民宿後面的小路,這裡的房子幾乎都是用木頭做的二層小樓,鱗次櫛比,錯落有致。
「喏,那就是打布。」小熙突然在一條小巷子停下,指著面前一個寬敞的院子說。
面前矗立著一間二層小樓房,門前帶了一個寬敞的院子,院子里架著好幾排竹竿,竹竿上晾曬了一條又一條長布,透過層層的布條向後望去,一個大概六十多歲的老奶奶正低頭抓著鎚子用力地敲打放在石板上的布。
「奶奶!」小熙朝那位老人叫了一聲。
被叫做奶奶的老人遲疑地抬起頭,迷茫地朝這裡看了看,視線定格后,她先是笑了起來,隨後愣道:「小熙,你怎麼起這麼早?」
小熙指著身後的段擴說:「我要帶他們去玩。」
段西西揪著段擴的衣服,探出腦袋說:「奶奶你好,我叫段西西。」
小熙的奶奶樂呵呵地「哎」了一聲,再看向隔壁站著的段擴。
段擴的手裡拿著相機,看見奶奶望了過來后便笑著打了聲招呼,小熙奶奶瞭然地笑了笑,這件事情吳老闆有跟她提過,還問她要不要配合段擴拍一些照片。
小熙的奶奶當時笑著回絕了,因為怕麻煩。不過她也不會粗魯地把段擴轟走,只要別打擾她,段擴怎麼拍都行。
小熙的奶奶笑著問段西西說:「小熙帶你們去吃早飯了嗎?」
段西西捂著空空的肚子搖了搖頭。
小熙奶奶便對小熙說:「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帶他們去吃早餐。」
小熙「哦」了一聲,轉頭問段擴說:「你們要吃什麼?我帶你們去。」
小熙奶奶搖了搖頭說:「他們才剛來,哪裡知道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廢話不要那麼多,就帶他們去你嬸嬸開的那家吃吧。」
「哦,我這不是忘了嘛。」小熙撓了撓後腦勺,轉頭對段西西說:「西西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段西西抬起頭來問他:「是牛肉粉嗎?」
「嗯?你怎麼知道?」
「我餓了,我想吃牛肉粉。」
「好吧,現在就帶你去。」
小熙嬸嬸家的早餐店開在主街上,和吳老闆開的民宿一樣,已經成為網上攻略所寫的一定要去打卡的早餐店之一。
「還好我們來得早不用排隊。」小熙深吸一口牛肉粉的香味說。
他嬸嬸家開的早餐店不算大,店面只有二十多平米,除了灶台,剩下一點空間只能容納幾個顧客坐下。
「嬸嬸,給我來三碗牛肉粉。」小熙拉著段擴和段西西踏進店裡,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
小熙嬸嬸忙著布置材料,不用猜便知道她也被吳老闆告知了段擴的來意。
「等著。」小熙嬸嬸爽快地應了一聲。
小熙開了話匣子,自顧自說:「我嬸嬸做的牛肉粉可好吃了,待會兒你們嘗嘗就知道了。」
小熙拿起筷子,抓在手裡把玩,一想到待會兒就能吃到香噴噴的牛肉粉便激動得坐不住。
「你誇這麼狠,萬一人家覺得不好吃怎麼辦?」小熙嬸嬸端來三碗牛肉粉,依次放到每個人面前。
段西西深吸一口牛肉粉的香味,毫不吝嗇地誇讚道:「好香!」
小熙嬸嬸笑得眉眼彎彎:「小妹妹,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她沒著急走,而是站在一旁,緊張地看著段西西挑起一根牛肉粉塞進嘴裡,等段西西咽進去后才問:「好吃嗎?」
段西西心滿意足道:「好吃!」
「好吃就好!」小熙嬸嬸鬆了口氣,正好來了第四位顧客,於是她便忙著去煮粉。
這裡的牛肉粉偏清淡,手工做的米粉一根根地卧在碗里,粉上蓋了幾片鹵牛肉和一把蔥花,吃起來又香又有韌性。
段西西一口氣把全部的米粉吃完,然後捧著碗喝起湯,喝得肚子鼓鼓的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碗。
「好飽,好好吃。」段西西捂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她扭頭看向小熙和段擴,他們都還沒吃完,段擴的碗里還剩了一大半米粉,而小熙的碗里則飄了幾根酸菜絲和紅紅的辣椒油。
「你加的是什麼?」段西西好奇地湊過去問。
小熙吸了吸被辣出來的鼻涕說:「酸菜絲,就放在這裡,你怎麼不加?」
「我,我忘了。」段西西看了看碗里的酸菜絲,頗為可惜地說。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啊?」段西西扭頭問段擴說。
段擴正挑起幾根米粉扔給飛飛吃,聽見段西西問,他轉頭想了想說:「帶你去買一套當地的服裝怎麼樣?」
段西西滿臉驚訝問:「真的可以給我買嗎?」段擴笑著道:「當然可以,你怎麼會這麼問?」
那自然是因為去旅行的幾個月里,每次都是租好看的衣服穿,所以她下意識就以為那些衣服都只能租不能買。
「好了,我吃飽了。我們現在就走吧。」段擴放下筷子,請小熙給他們帶路。
「我帶你們去楊奶奶家的店,他們家的衣服又好看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