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借錢
齊衛國為了買到活鯉魚,特意騎車去的東單菜市場，在魚池子里挑了兩條最大的鯉魚，每條都超過斤重。
鯉魚肉質鮮嫩，味道鮮美,好吃又解饞,非常適合招待客人。難得吃回魚,顧紅星打算一條做紅燒鯉魚,一條做魚煲。
做魚一定要多用點油,不然做出來的魚不夠香。紅燒的魚不用處理,直接整條煎就行,魚煲則需把魚切成塊再煎。
油燒熱后把魚煎至兩面金黃,這個步驟是最重要的,要是捨不得放油,鯉魚煎不到時候，燉煮后的魚肉就會鬆散脫刺，魚肉都分散在湯里,味道會差很多，一條鮮嫩的好魚做完后,色香味全都一塌糊塗。
等魚煎得差不多時,把魚塊轉移到砂鍋中,然後直接在鐵鍋中做紅燒魚。
在鐵鍋里放入去腥添味的蔥蒜、花椒和干辣椒段繼續煎,隨後倒入醬油和白糖爆香，白糖可以增加鮮味,是做紅燒鯉魚不可忽略的重要步驟。
等整條魚都裹上醬油和糖后,往鍋里倒入開水燉煮，魚快出鍋時加點鹽，燉至湯汁收干,再撒上點香菜末就可以裝盤了。
紅燒魚出鍋時，魚煲也燉得差不多了，魚煲里的食物非常豐富，被切成塊的青紅辣椒和被切成片的胡蘿蔔在砂鍋中不停翻滾，明明是最讓人不喜的蔬菜，卻散發著誘人的鮮香，成段的香芹和洋蔥浸滿了魚湯，跟魚塊一起翻滾，看著就非常下飯。
顧紅星怕兩條魚不夠家裡人吃，索性把兩塊豆腐也都做了，為了照顧小孩子的口味，做了道香蔥煎豆腐，剩下的豆腐都做成麻辣爽口的麻婆豆腐了。
嬸叔難得來城裡住一宿，顧紅星自然要以最高規格來招待，而且叔今天還受了委屈，自然要讓他吃點好的。
美食是撫慰受傷心靈的最佳靈藥。
主食準備的是大米飯，鄉下種的都是旱田地，主要產的糧食也是小麥。
跟城裡人不同，鄉下人基本上是種啥吃啥，很少能吃到大米這種從南方運來的主糧，所以顧紅星這次才蒸了大米飯招待家裡人。
顧紅星做的這幾道菜，也是配著米飯吃更香，湯汁泡飯，絕對能讓人吃到撐，吃到心坎里。
「星啊，你做了這麼多菜，咱幾個也吃不了啊！要不把保爾和伊萬也喊過來吃吧？」
顧奶奶在客廳聞著廚房的菜香，早就饞得肚子咕咕叫了，她在廚房外徘徊了半天，最後還是鼓足勇氣進去了，見孫女心情不錯，就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顧福興進了閨女家就一直沒走，見閨女也沒拿話懟他，也沒轟他走，他就厚著臉皮一直待著沒走。
等他看見女婿拿進屋兩條已經處理好的大魚，猜到閨女要做魚吃，那他就更不想走了，一直賴在閨女家的客廳里，跟老娘和弟弟閑聊，惦記著到飯點時在閨女家蹭頓飯。
就算對親爹有各種不滿，顧紅星也不會當著老家人的面轟他。
這頓飯顧紅星已經帶出親爹和兩個弟弟的份了，但奶奶沒有自作主張把保爾和伊萬喊過來，而是問了她的意見，這讓她心裡舒服多了。
且不說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就算是看在糧食的份上，顧紅星也會讓奶奶在城裡待得順心點。
現在兩大袋糧食都在她家，即便奶奶打算給倆孫子留點口糧，也頂多送半袋，那她至少能得一袋半的糧食。
顧紅星早就合計好了，有了這些糧食，再加上自家糧油本上的配額，她家這一年都不愁糧食吃了，齊衛國這回不用限量了，他可以敞開肚皮吃個飽，想吃多少吃多少。
「行啊！一會就要開飯了，你趕緊給他倆喊過來吧，再讓我爹回家拿點碗筷，我家沒那麼多。」
顧紅星覺得小老太太也挺逗的，排擠人的法子也幼稚得跟小孩子似的，不喜歡誰就不帶誰玩，這是明晃晃地告訴吳莉母女：你倆不是顧家人。
顧紅星壞壞地想著：吃完這頓飯，奶奶肯定是出氣了，但是被羞辱的吳莉肯定要把這事算在她親爹身上。
顧紅星一想到親爹被吳莉整天念叨的情景就忍不住想笑，心裡大呼過癮，自打上回被親爹「出賣」，她是一點都心疼不起來親爹了。
顧奶奶得了孫女的允許，心情大好，趕緊指揮大兒子把她親親的大孫子們喊過來吃飯。
顧福興不想回家，但現在這個形勢也不允許他拒絕。因為吳莉乾的好事，現在根本沒人會踏進他家大門。
為了吃頓好飯，顧福興只能不情不願、慢吞吞地往家裡走去。等他磨蹭到家時，才發現吳莉不在家，把他開心得差點沒蹦起來。
顧福興鬆了一口氣，趕緊進屋拿碗筷，生怕吳莉回家把他堵在屋裡。拿完碗筷后，他跟做賊似的，飛快地逃去閨女家。
家裡的飯桌坐不下那麼多人，顧紅星就讓幾個孩子端著飯碗坐在門口吃，給他們在碗里夾了些菜，吃光了再添。
這回飯桌上只留六個大人，倒是正好夠坐了。
雖然不能上桌吃飯，但孩子們一點都不難過，反而更開心了。因為大人們把最香的魚肚子夾給了他們，而且他們還能坐在門口，享受院里小孩子們羨慕的眼光，這可把他們神氣壞了。
熱騰騰的魚肉，一口咬下去，嫩滑爽口，湯汁迸濺，細細咀嚼又有鮮香的味道在舌尖停留，全身上的每一個器官都叫囂著「好吃」。
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被這滿桌的鮮香菜肴吸引住了目光，大家齊刷刷地吞了口口水，想要趕緊大快朵頤。
英子看著大堂姐給自己夾的冒高的魚肉，心情別提有多舒暢了，她已經好久沒吃過肉了，飯菜沒上桌前，她光是聞味就忍不住口水直流了。
這頓飯足夠她回村吹幾年了，本來小夥伴知道她要進城走親戚就已經很羨慕了，若是知道她吃到了如此美味的菜肴，小夥伴們怕是要羨慕死了。
吃了一口紅燒魚后，英子瞪大了眼睛，眉眼都舒展開了，她從未吃過這樣美味的魚兒，如此的美味讓她一口接著一口不停地吃。一碗飯都吃光光了，才發覺自己吃得太急，雖然已經半飽了，但唇齒間仍舊對魚肉留戀。
「國富，你英子姐的碗空了，你去鍋里再給她盛一碗。」
顧紅星一直觀察著大家的飯碗，顧叔已經被大侄女搶去空碗盛了兩回飯了，顧嬸也吃到第二碗了，顧奶奶倒是不勞煩自家大孫女，她直接自己去飯盆里盛飯，一點沒見外。
「別給她盛了，晚上吃太多該睡不著覺了。」
顧嬸看著盤子里已經吃掉一半的魚肉和豆腐，都有些心疼了，這一頓得花大侄女多少錢啊，她可不敢敞開肚子吃。
「這才幾點啊，吃完飯他們幾個還要玩一會兒呢。等睡覺時，早就消化完了。」
顧紅星知道嬸是心疼了，盛完第二碗飯，嬸明顯放慢了吃飯的速度，生怕自己再給她盛第碗。
雖然請客吃飯要用很多糧食，但顧紅星這回卻不心疼，她小時候回老家時，嬸沒少給她煮雞蛋吃，叔從山上摘點野果子也捨不得吃，當稀罕玩意留著，最後全都進了她的肚子。
而且親媽死後，叔嬸對她更加疼惜了，嬸還偷偷給她塞過錢呢。
不像她小姑，自打親爹娶了后媽后，小姑就奉承起了吳莉，有啥好吃的也都拿去討好吳莉和吳安娜，好像她們才是一家人似的。
再加上小姑弄壞了媽媽的縫紉機，這讓顧紅星恨透了這個跟她有血緣關係的小姑。
「你這丫頭是真大方啊，一頓飯把副食本上一個月的配額都吃了。」
顧嬸肉疼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尋思自己少吃點肉，給大侄女留點，誰知蔬菜跟魚一起燉煮后，竟也這麼香，弄得她胃口大開，甚至想再吃一碗飯。
「這兩袋糧食都給星星了，要是你跟我倆大孫兒餓肚子了，就來找你閨女吧。」
大孫女的熱情招待，讓顧奶奶吃得身心舒暢，一向有些重男輕女的她，竟然直接對大兒子發話，要把兩袋糧食全給孫女。
「行！我閨女做飯香，我樂意來這吃飯。」顧福興吃得開心，就啥都不尋思了，喜滋滋地同意了老娘的分配方法。
「奶，你就放心吧，我爹餓不著肚子，我在食堂負責打飯，給我爹打的菜要比旁人多半勺呢，他光吃菜就能吃飽了。」顧紅星沒有正面回答奶奶，而是直接轉移話題。
顧紅星才不會白給親爹和弟弟們做飯吃呢，她都想好了，親爹和弟弟要是真沒飯吃了，她可以賣他們點，至於價錢，就走個親情價，跟食堂掛鉤，素菜八分錢一勺，葷菜看情況，至於主食可以稍微給他們便宜點。
不過顧紅星自然不會當著奶奶的面說這些，她要是真說了，這小老太太還不得對她進行一晚上的「親情教育」。
顧紅星才不要聽什麼「女人嫁人了，但也不要忘了娘家人啊。」「你得對倆弟弟好點，不然以後沒人給你撐腰啊。」之類的屁話。
就夢裡這倆小崽子對她的態度，顧紅星可不敢把倆弟弟當靠山，要不是倆小屁孩現在啥都沒幹，她才懶得管教這倆臭弟弟呢。
她現在是放棄保爾了，但伊萬年紀還小，顧紅星還是想幫助小弟樹立正確的觀，別讓他跟親媽學壞了。
「閨女在食堂上班就是好，跟我一個車間的工友都老羨慕我了。」顧福興還沒意識到自家閨女根本不想管他，還喜滋滋地跟老娘、弟弟和弟妹炫耀呢。
「還是親閨女心疼你，你這回可長點心吧，自己握著點錢，別讓你那后娶的媳婦亂花，給保爾和伊萬攢點錢娶媳婦啊，到時候換個大點的房子住，總不能一直住那小破房子吧。」
自打見到了大孫女家寬敞的房間后，顧奶奶的眼光就高了，愈發看不上大兒子家的小破房子了。
「房子這事沒招啊，哪能說換就換，單位給租的房子都是這樣的。我家還算大的呢，還有不少人家的房子就十多平，要住十來口人，比我家擠多了。」
顧福興被老娘戳破了臉面，頓時有些下不來台，立馬找些過得不如他的人當例子，企圖把臉面掙回來。
「你們城裡啥都好，就是這房子太擠了。」
顧奶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轉移話題，就坡下驢，全了大兒子的面子。
「可不是嘛，還是我閨女有福，能住大房子。」
顧福興總想在老家人跟前充面子，他自己的房子不夠吹，他就吹起了閨女家的。反正在他眼中，閨女厲害就是他厲害。
「那是衛國能耐，跟廠領導的關係好，分了個大房子。」顧奶奶吃了孫女婿買的魚，對這個擁有大房子的孫女婿也越看越順眼，好話一句接著一句地往外冒，把齊衛國都誇臉紅了。
「這房子就是衛國的，不是廠里分的。」一提到自家女婿，顧福興又有得吹了，立馬支棱起來，開始跟老家人顯擺起了女婿。
「自己的？」顧奶奶和顧叔都一臉震驚，只有顧嬸還算淡定，但表情也是充滿了震驚和疑問。
「我們前院和後院是鋼廠分的房子，中院的房子都是個人的，這麼一大間房子都是衛國自己的，要是哪天錢不湊手了，想賣就能賣。」顧福興一臉興奮地炫耀著自己的好女婿。
「哎呀呀，衛國能耐啊！」聽大兒子說完孫女婿的家底，顧奶奶看齊衛國的眼神都變了，眼神都發亮了，連帶著看倆小孩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仔細一看，甚至能看出一絲絲的慈祥。
顧奶奶一臉讚許地看著自家大孫女，彷彿再說「大孫女，幹得漂亮，真會挑人！」
顧奶奶本來還尋思孫女這麼漂亮，嫁給普通工人白瞎了，現在知道齊衛國這個普通工人竟然有房有自行車，又覺得她大孫女太有眼光了。
大孫女能拿下這樣有出息的男人，真是她們老顧家的希望之光啊，她轉頭瞅了一眼大兒子，心裡默默嘆氣：大兒子要有她閨女這心眼子，也不至於被后娶的媳婦欺負得翻不了身。
但好在大孫女跟大兒子還住在一個院里，多少能幫襯一下親爹，想到這，顧奶奶心裡才算舒服點。
六個大人加上五個孩子把桌上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大人還比較收斂，幾個孩子直接全都吃撐了。吃飽喝足，孩子們的精神頭老足了，去跟院里的其他孩子一起玩「抓間諜」遊戲，滿院瞎跑，興奮得不得了。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顧家人吃完飯後開始閑聊，氣氛融洽得羨煞旁人。
吳莉早就猜到自己不會被邀請，所以在顧紅星家傳出菜香味后，她就直接帶著親閨女出去了，拿著糧票去國營飯店買了兩個大饅頭，又點了兩道素菜當晚餐。
倒不是她捨不得錢吃肉，主要是肉票全花光了。
自打二食堂的糧食和肉的配額增加后，顧福興家的肉票就全都貢獻給二食堂了，一到吃肉的日子，顧福興就拿著肉票興沖沖地往食堂沖。
沒有顧紅星這個小廚娘主持大局，顧家這一大家子饞貨，在半個月內把肉票花得乾乾淨淨。
不光肉票，副食本上的雞蛋、豆腐、魚肉和粉條等好吃的東西也都用得乾乾淨淨，顧家現在已經開始吃清水煮青菜了，因為油票也花光了。
吳安娜啃著饅頭吃著青菜，心裡十分不爽，她也想吃肉，但自打顧紅星嫁人後，她的日子就越過越差了，她也嘗試著跟顧紅星重新交好，但顧紅星根本不搭理她。
「趕緊吃，一會兒飯店就要關門了。」吳莉今天跟婆家人撕破了臉皮，現在正犯愁呢，見閨女吃飯磨磨蹭蹭的，頓時怒火中燒，忍不住就訓斥了兩句。
吳莉現在已經知道閨女是裝斷腿的了，這讓她每次做家務活時更不爽了，但為了讓閨女不被發現，她只能默默配合著。
被吳安娜磨得煩了，吳莉又花錢給閨女買了副拐杖，花了這沒用的錢，讓吳莉對這個「拖油瓶」閨女更不滿了，要不是這回被婆家人孤立，吳莉才不會帶著吳安娜出門呢。
吳莉現在對吳安娜好，純粹是不想自己一個人在家待著，她必須找個盟友，不然會顯得她太可憐了，丈夫和兒子全都跑到別人家去了，被鄰居們知道了，背後不定怎麼嘲笑她呢。
吳安娜見媽媽不耐煩了，趕緊大口吃著饅頭來討好親媽。自打斷腿后，媽媽就沒咋搭理過她，現在是個好機會，她可不能惹媽媽不開心，她要把媽媽從弟弟們的手中搶過來。
吳家母女從國營飯點出來后，天已經暗了，吳安娜也懶得裝了，手裡拿著拐，跟正常人一樣走路。
她現在只在院里拄拐，等出了大雜院，遠離熟人鄰居們，她就正常走路，有她娘幫著掩飾，倒也一直沒被比人發現。
娘倆一條心，把熟人們騙得團團轉，保爾這個傻小子，因為把小夥伴都得罪了，只能待在家裡，天天幫吳安娜端茶倒水，跟伺候大小姐似的。
小伊萬倒是挺有心眼，吃完飯就跑出去玩，他可不想伺候二姐。二姐平時有吃的都偷摸吃，他不喜歡這個摳門的二姐。
顧紅星一直想不明白吳安娜為啥要裝斷腿，就算不想上課，也不至於斷腿在家吧，家裡那麼大丁點的地方，待著多憋屈啊，天天悶在屋裡也夠難受的。
直到聽到春花姨說得一個消息后，顧紅星才恍然大悟，終於知道吳安娜為啥寧願待在憋屈的家裡，也不去學校上課了。
一批北京的中學生於1967年10月自發組織去蒙省插隊落戶，而吳安娜跟這些人走得很近。
自打停課後，吳安娜就沒少參與各種活動，跟這些中學生走得很近，整天牛氣哄哄的，成天不著家，本來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神氣，直到這些中學生打算要下鄉建設祖國，吳安娜這才慌了。
吳安娜是吳莉的親閨女，倆人都非常瞧不起農村人。平時在街上見到個農村人，兩人都沒啥好眼神，現在讓她下鄉去農村生活，吳安娜自然是一萬個不願意。
一聽說要下鄉，吳安娜慫了，她本來只是跟著這些人一起享受被人另眼相看的感覺，這讓她感覺無比神氣，好像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但真讓她吃苦受累建設國家，她是萬萬不幹的，她連自家的家務活都懶得干，怎麼可能為了所謂的「理想」而艱苦奮鬥呢。
但她也不敢惹這些學生，怕被他們拉出去批評教育，所以就直接裝斷腿了，一直裝到大家都下鄉走了，她才敢稍微出來透透氣。
顧紅星挺鄙視吳安娜這種人的，既然沒有做好吃苦受累建設祖國的打算，就別參加這種運動，嘴上說得好聽，等到實際行動卻慫了。
這種人就是典型的自私自利，什麼理想、奮鬥這些偉大的辭彙，在她們這種人的眼裡，不過是獲取權利的一種說法，全都是說給別人聽的，這種人一旦得勢，倒霉的絕對是信了她鬼話的人。
「哎呦，你們娘倆咋才回來呢？錯過一頓大餐啊，你家老顧和倆小子吃得滿嘴油回來的。」李大媽守在門口，見到吳莉母女倆回來了，跟小土狗看到肉包子似的，眼睛都亮了。
「孩子腿疼，我領著去醫院看看。」吳莉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不想被鄰居們看到自己被孤立的狼狽，尤其是院里這倆出了名的八婆。
「哎呦，疼得可真不是時候，要是我啊，就是疼死，我也得吃這頓飯，那可是兩條大魚呢，放了老多油煎的，那香味飄得滿院子都是啊，聞著就饞人。」
李大媽裝作一臉可惜地說道，但奈何演技太差，臉上的幸災樂禍根本掩蓋不住。
「我看你家老太太把糧食都扛到孫女家去了，這是一點都不留給你們家啦？」孫大媽繼續補刀。
「媽，我腿疼。」眼看著親媽的臉色要綳不住了，吳安娜趕緊找借口把親媽拉回家。
「嘖嘖，還裝呢，人家老顧家人吃飯根本就沒想帶她們娘倆，就沒把她們當一家人。」李大媽見吳莉母女灰頭土臉地溜回家，她跟旁邊的孫大媽更加肆無忌憚地說起了倆人的壞話。
「可不是嘛，一個繼室還帶著拖油瓶，老顧家怎麼可能把她們當成一家子，人家有親孫女呢，糧食都放在親孫女家裡，兒子和倆孫子隨時能過去吃，她們娘倆一點便宜別想占。」
孫大媽一開口就是各種封建殘餘，只能說改造得還是不徹底，老思想總是冒頭，但不得不說，她跟顧奶奶還真想到一塊去了。
吃完飯後，齊衛國聽媳婦的話，直接找個借口出門了，孩子們都在外面玩耍呢，屋裡只剩下顧家人。
顧紅星去屋裡把柜子打開了，數了150塊錢，打算把錢借給了奶奶。
這錢是顧紅星當臨時工時掙的，自然可以隨意取用，但她還是跟齊衛國說明了緣由。
即便男人十分信任自己，但家裡的大筆支出，顧紅星也要讓男人心裡有數。她親媽從小就是這樣教育她的，夫妻間要互相信任，才能齊心協力把家過好。
「奶，這150塊錢，你先拿著用吧，等錢湊手了再還我就行。」顧奶奶見到這一沓錢，激動得手都抖了，她本以為自己只能帶回去50塊錢，沒想到大孫女竟然把錢補齊了。
「星啊，你放心，奶肯定還你，不賴帳，賴賬就讓我不得好死。」借錢這事，顧奶奶已經被親朋好友拒絕太多次了，她沒開口，大孫女就把錢借給她了，她怎麼可能不感動，她激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奶！咱都一家人，別說那兩家話，我要是信不著你，也不會把錢借給你。」雖然記恨著奶奶，但見老太太哭得這麼可憐，顧紅星也有些難受了。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奶奶能來城裡借錢，就說明她是真沒法子了，那麼好面子的一個老太太來城裡跟兒媳婦低頭，也是真被逼到絕境了。
農民窮啊，一年到頭只有年末能靠工分掙點錢，有點錢都攥得緊緊的，能不花就不花，但誰家能真不花錢呢，就算啥都不買，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得花錢啊。顧紅星沒咋缺過錢花，但她聽姥姥說過沒錢的滋味有多難受，她不想見到親人為了錢在吳莉那裡受屈辱。
「奶對不起你媽啊，當時你媽病重時，我背地裡還讓你爹去相親，幸好你爹沒聽我的話，不然這是造孽啊。」
也許是這150塊錢讓顧奶奶良心不安了，也許是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老太太竟然提起了已經去世的大兒媳婦
「你媽是好人啊，也是個會過家的，對我也好，逢年過節給我買吃買穿，你說我當時咋就被豬油蒙了心，干出那種缺德事……」
提起往事，顧奶奶後悔不已。顧紅星就這麼一直聽著奶奶懺悔，但她一直不吭聲，哪怕老太太是真心悔過，她也沒有說些「事情都過去啦，這事不怨你」之類的場面話。
受傷害的是自己親媽，顧紅星自知自己沒有權利替媽媽原諒任何人，但這遲來的道歉，倒是讓她心裡好受了許多。
畢竟道歉總比不道歉強，媽媽若是能聽到，心裡也會舒服一些。
從大孫女這借到了錢，緩解了家庭危機，顧奶奶心情大好，搬了個小板凳出門社交去了。
老太太剛一出門，李大媽和孫大媽就湊了上來，裝作熱心鄰居，親切地跟老太太問好，實際上是想從老太太嘴裡套出點八卦。
顧紅星也沒阻攔，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又不是她家，別人家的醜事外揚關她屁事。
她巴不得奶奶把吳莉那點破事都抖落出來呢，那下回她再跟后媽起衝突，她就能站在道德制高點上了。
「嬸，我家還有點工業券和布票，你拿著用吧，家裡缺啥買點啥。」趁著奶奶出門，顧紅星把嬸拽進主屋，塞給她一大把票據。
「不要，嬸不要，趕緊收起來！」顧嬸把票據塞回大侄女的兜里，她一個當長輩的，可不能收小輩這麼多好東西，即便她家現在最缺這些票據。
「拿著吧，衛國還能掙，他師父帶他接私活，那些廠子總拿這些票據當謝禮，我家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工業券了。」顧紅星知道嬸的顧忌，本想低調點過日子的她，也只能跟嬸實話實說了。
「真的呀？」顧嬸不太了解城裡的事情，但見大侄女不像是編瞎話騙她，也有些信了。
「真的，我騙你幹嘛呀，你看我家現在光鐵鍋就有倆了，要不是工業券足夠用，我哪敢這樣敗家啊。」
「那工業券我收著了，布票就不要了，你留著做衣服吧，你都上班了，穿點新衣服，別讓工友們笑話。咱在農村幹活，做了新衣服也沒地穿。」顧嬸打算把布票挑出來還給大侄女。
「嬸，我家真不缺布，我還打算一會給你裁點呢。這些布再擱幾年，也得稀糟了，趁能用就趕緊用吧。」
顧紅星打開箱子，讓嬸看箱子里的陳布，這些都是掉色的布，顧紅星除了給家人一人做了一套衣服外，其餘的一直沒動，還剩下不少呢。
「咋這麼多布呢？」顧嬸看到這麼多布，眼睛都放光了，心想這侄女婿家是得多有錢啊，150說借就借，珍貴的票據說給就給，現在竟然還有半箱子布料，雖然有點掉色，但也是成匹的布料啊。
「衛國姥姥留下的，我收拾屋子收拾出來的，他們爺仨的軍裝都是這布做的。」
「這布也不是綠色的啊？」顧嬸持續震驚，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可以染，去百貨商店買點染料就行……」
顧紅星滔滔不絕跟顧嬸分享著自己的小妙招，顧嬸則一直處在震驚中，震驚之餘又感到無比欣慰。
在她不知不覺中，大侄女已經長成大人了，持家有道，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她這次算是沒白來，徹底放心了。
顧紅星給顧嬸裁了她家四口人的布料，又給顧奶奶裁了人份的布料，兩人份是她給小叔和小嬸結婚的禮物，剩下的一人份自然是給老太太的，她又隨手塞給老太太五張工業券，讓她給家裡添置東西。
顧紅星之所以單獨給嬸票據和布料，是因為顧家應該馬上要分家了，到時候叔嬸肯定是要分出去的，新家要置辦東西，這些票據能解她家的燃眉之急
給了奶奶布料和工業券，顧紅星也就沒給糧食錢了，她這次借了錢還送了東西，抵這些糧食足夠了，給多了容易把某些人的胃口養大了，她可不想天兩頭招待老家的某些極品親戚。
第二天一大早，顧紅星蒸了兩鍋土豆絲包子，顧奶奶吃得很滿意，吃完后就帶著錢回家了，兜里揣了一筆巨款，她可不敢在城裡多待，坐上頭班汽車就回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