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吵架
「曹老太太，你給我出來！你出來告訴我，我哥跟我嫂子是咋死的！」
到了曹家所在的大雜院后，顧紅星帶著小國富就站在曹家的門口前大聲嚷了起來。
此時院里的大部分人都上班去了，但老人和主婦們可都在家呢，這些人正是最八卦的人群，一聽到有八卦可聽，趕緊從屋裡探出了頭。
還有幾個不怕事的大爺大媽，直接搬出小板凳，坐在家門口往曹家這邊望。
曹老太太正跟院里的幾個長舌婦背後說兒媳婦壞話呢，一聽外面有人喊她，嚇得趕緊出門來看。
「你是誰啊？」曹老太太本就心虛，又看到顧紅星氣勢十足地站在門外，說話聲不自覺就小了半個度。
「我是誰？我是齊衛國他媳婦，趙國富和趙愛華他二嬸！」顧紅星嗤笑一聲，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大聲回復道。
「衛國媳婦啊，你來家啥事啊？」曹老太太勉強擠出點笑意，想要把顧紅星拽進屋裡。
「我來幹啥？我剛才嚷那麼大聲，你沒聽清楚嗎？」顧紅星甩開曹老太太的手，不肯進屋。
「我來問你，我哥和我嫂子是咋死的？」
「我家衛國每個月給你十塊錢，為啥國富和愛華穿得這麼破，身上為啥這麼瘦，一摸全是骨頭，一點肉沒有，你把這錢花哪去了？」
左鄰右舍都看著呢，面對質問，曹老太太趕緊解釋道：「你哥和你嫂子是出意外走的，這可是他們廠里領導說的，大家都知道，你剛嫁過來，估計衛國還沒跟你說呢。」
「衛國給我拿十塊錢，那是替他嫂子給我盡孝的，我都沒捨得花，全都給倆孩子留著呢。」
「哎喲喲，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小叔子要幫嫂子盡孝的。」顧紅星被曹老太太的無恥氣笑了。
「大媽，你聽過這事沒？」顧紅星看到一個伸著脖子看熱鬧的大媽，直接問道。
「我都五十多了，我是沒聽過誰家小叔子要幫嫂子盡孝的。」看熱鬧的大媽特別配合地說道。
「你撒謊能不能撒個靠譜的，你自己有兒有女，輪得著我家衛國盡孝嗎？再說了，我家衛國就是個堂小叔子，還是改了姓的堂小叔子，要不是念著國富和愛華可憐，他能平白給你十塊錢？那可是我家衛國半個月的工資啊。」
顧紅星說得委屈，直接紅了眼眶，小模樣十分的可憐。再加上人長得乖巧漂亮，院里的老人都挺同情她的。
緊接著她轉頭對著看熱鬧的眾人說道：「我家衛國給完這錢，連食堂都不敢去，天天在家喝大碴粥，還得省錢給倆孩子買肉買雞蛋，不然這倆孩子都得讓他們親姥姥給活活餓死。」
顧紅星突然轉過身去，指著曹老太太的鼻子罵道：「你對得起我死去的大哥和嫂子嗎？你心咋那麼狠呢？」
小國富聽了小嬸的話，無數委屈湧上心頭，吧嗒吧嗒掉眼淚，那可憐模樣，把旁邊幾個看熱鬧的嬸子都弄哭了。
「你這可太冤枉人了，衛國的錢，我都沒花，全都給倆孩子攢著呢，我尋思給國富娶媳婦用呢。現在家家都困難，孩子都瘦，可不是我不給孩子飯吃啊，為了讓倆孩子多吃點飯，我們全家都省著糧食呢，我家也沒胖人啊，我自己身上也沒肉啊。」
曹老太太一看形勢不對，趕緊狡辯，順便打親情牌。不得不說，這話說完，還真就把幾個立場不堅定的人說服了，全都跟著點頭附和。
「真是個騙人精，這倆孩子用得著從你家人嘴裡省糧食嗎？富國每個月有22斤糧食、愛華有13斤，還有肉票、油票、副食票。這兩個孩子得長多大的胃，能吃35斤糧食，你瞅瞅我家小國富瘦得這可憐樣，像是吃了那麼多糧食的樣嗎？」
「我家衛國明確說了，每個月的十塊錢就是給倆孩子吃飯穿衣的，你既然捨不得花，就把錢還回來，孩子我們自己領回去，我們自己管他們穿衣吃飯。」顧紅星懶得跟曹老太太扯些沒用的，直接進入主題。
「衛國媳婦，可不能這麼算啊！這錢我是沒花，但這倆孩子在我家的開銷可都是花的我家錢。」一聽要錢，曹老太太著急了。
「你家錢？那咱倆得好好算一算了！我哥嫂64年6月去的三線，走之前給你留了100塊錢，每個月郵給你20，逢年過節多郵10塊，他倆是65年4月沒的，這錢總共郵了10個月，七七八八算下來得有二百四五吧？」
「我哥嫂離世，廠里的幹事把東西都送到你家來了，咱先不算東西，光算錢，這錢就有一百六十多塊，算上之前給的錢，現在光現金就有四百多了。」
「愛華小時候喝的奶粉和麥乳精都是我哥嫂郵過來的，你們都沒花錢，孩子大了，就正常吃飯了。我就想問問，這倆孩子是吃金子了嗎？三年零四個月吃了四百多塊錢？」
顧紅星才不管這老太太如何狡辯，她不接著一茬，她就算錢，她得讓左鄰右舍知道她占理。
果然，聽了顧紅星這話，看熱鬧的眾人都震驚了，四百多塊啊，拿了姑爺家四百多塊錢，還不好好給人家養孩子，這曹老太太的心可真夠黑的啊。
「孩子不生病啊，生病看大夫就花了不少錢。」見眾人對自己指指點點，曹老太太心慌了，趕緊扯謊。
「你還有臉說孩子生病這事？要不是你騙我哥嫂說孩子生病了，他倆會著急忙慌往家回嗎？不著急，他倆至於在大雨天往縣上趕嗎？你為了向我哥嫂多要錢，把他倆活活害死了，你害得兩個孩子沒爹又沒媽，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那是你親閨女親姑爺啊！」
顧紅星恨得牙痒痒，一邊哭一邊控訴曹老太太的罪行，小國富也跟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可憐極了。
「曹家的，你這事辦得不地道啊！你家小丫多孝順一孩子啊，小丫女婿也是孝順的，逢年過節可沒少往你家送禮啊，你咋能幹出這事呢？」
「就是啊，你這親姥姥還不如人家堂嬸子呢，你不虧心啊？」
「……」
有些院里的老人見不得孩子可憐，就幫著顧紅星說話，還有些人純粹就是看不慣曹家人，不介意添把火，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指責曹老太太。
「這些錢我們不要了，孩子也不用你家養了，我們領回家養，你把我家衛國的二百一十塊錢和我哥嫂的六百塊撫恤金還回來，咱倆家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顧紅星努力控制住情緒，把正事先說完。
「鬧了半天，你是來要錢的啊？你個小媳婦咋那麼不要臉呢，我閨女和姑爺的撫恤金憑啥給你啊！」
曹老太太本來被懟得啞口無言，正想著如何辯解呢，一聽到「撫恤金」三個字，立馬有了借口，腰杆子都挺起來了，一手掐腰，一手指著顧紅星就尖聲大罵。
「憑啥？憑我信不著害死我哥嫂的你，憑兩孩子歸我們管。這撫恤金就是用來養孩子的，你不好好養孩子，你憑啥拿撫恤金啊！」顧紅星早就見慣了這種撒潑打滾的老太太，她根本就不怕，她親奶，院子里的孫婆子都走這個路子，她早就見慣不怪了。
「你個小娼/婦，你咋那麼缺德呢，你們早不養晚不養，知道有撫恤金才來要孩子，你也不怕天打雷劈。」曹老太太此時也不管不顧了，罵起人來啥埋汰話都往外冒。
「不許罵我小嬸，我小嬸才不是為了錢養我的，撫恤金是我爹媽留給我跟妹妹的，我要拿走存銀行，留著我跟妹妹上學花。」一聽小嬸被罵，小國富也不等小嬸給自己發暗號了，直接擋在小嬸身前，直接跟曹老太太對戰，吼完后，就開始嚎啕大哭。
「大爺大媽們，今天都給我做個見證，撫恤金我拿到手，我就立個字據，把錢存在銀行，等國富滿十八周歲后就給他。我要是花了這錢，大家可以去勝利鋼廠找領導告我去。」
顧紅星這話一出，除了那些跟曹老太太沆瀣一氣的長舌婦們，剩下的人全都站在了她這邊。
小國富哭得太可憐了，顧紅星怕孩子再哭壞了，趕緊蹲下身安慰，誰知小國富竟偷偷地沖她眨了一下眼，十分調皮。
見孩子不是真哭，顧紅星也就放心了，可以跟曹老太太接著過招了。
「總共八百一，趕緊把錢還回來，我回家還得給孩子置辦東西呢。」顧紅星語氣很沖，非常不耐煩地伸手管曹老太太要錢。
「這是要逼死我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我沒錢，你把我這條老命拿走吧。」曹老太太是黔驢技窮了，只得開始老本行，往地上一躺，開始撒潑打滾。
曹老太太頭髮凌亂，在地上滾得滿身是灰，樣子十分邋遢，顧紅星十分嫌棄地退了兩步說道：「你要不給，我就領著孩子去居委會。你沒錢，我就去你三個兒子的單位要，反正你手裡沒錢，這錢也是給他們花了，讓他們還也是應該的。」
撒潑打滾在顧紅星這，根本就不好使，她占理，她還捨得下面子，她不介意今天去曹家哥仨的單位走一趟兒，反正天不算熱，就當溜達了。
見顧紅星不跟自己糾纏，抬腿就走，曹老太太終於知道怕了，她可不能把這事鬧到兒子的單位，那可是要丟工作的啊。
「我給，我給你！花死人錢，不怕遭報應你就拿著。」曹老太太惡狠狠地罵道。
「你都不怕，我怕啥！」顧紅星見目的達到了，也懶得跟曹老太太繼續吵，轉身詢問眾人；「大爺大媽，你們誰家有紙有筆，借我用用，我要寫個字據。」
「我家有，我幫你拿去！」剛才幫顧紅星說話的大媽，趕緊起身回屋，還順手拿出來一盒印泥和兩個小板凳，一看就是個熱心腸。
顧紅星感謝了一下大媽，拉著小國富坐在板凳上等著曹老太太，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她現在正美著呢。
這曹老太太就是個紙老虎，隨便拿居委會和她兒子的單位嚇嚇，就老實掏錢了。不過也算她聰明，知道這些錢的來源都查得到，她賴不掉，真要是鬧起來，她家也撈不到好。
「給你，拿著買紙錢到陰間去花吧。」曹老太太惡恨恨地把錢往顧紅星的臉上一扔，可惜顧紅星早有準備，利索地接住了錢，曹老太太的臉都被氣白了。
「說話注意點，再搞封建迷信，我舉報你！」顧紅星接住錢后，一張一張地數了起來，一邊數一邊還不忘說話氣曹老太太。
曹老太太被氣得跳腳，但又不敢反駁，怕顧紅星真的去舉報她，她今天是見識到這小媳婦的厲害了，有點被鎮住了，雖然她嘴上罵罵咧咧，但心裡還是挺害怕的。
「把倆孩子的戶口本、糧油本、副食本和我哥嫂的全部證件拿出來。」確定錢夠數后，顧紅星就開始解決其他瑣事。
倆孩子這些年一直沒上曹家的戶口，用的還是獨立戶口，倒是省了不少麻煩，以後辦領養手續時，跟居委會說一聲，差不多就能給辦。
錢都給了，這些東西也留不住，曹老太太呸了一口，還是老老實實回屋去拿顧紅星要的東西。
曹老太太成功把顧紅星噁心到了，顧紅星嫌棄地挪了一下板凳，遠離曹家門口，隨後讓小國富去拿他和小愛華的東西。
顧紅星是絕對不進曹家門的，她怕這個陰險的老太太算計她。
「小嬸，我爹媽的衣服和被子被我姥姥分給我舅舅和舅媽了！我有兩件衣服被我表哥搶走了。」
小國富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計策，站在院子里大聲地「彙報」，聲音大得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的。
「把小國富說的東西還回來。」顧紅星抬頭瞟了曹老太太一眼，曹老太太十分憋悶地轉身回了屋裡。
被拿走的衣服大多都是棉衣，其中最值錢的國富父母的兩件軍大衣，那是廠子給支援三線工人的獎勵，用料十分捨得，這樣的大衣穿在身上，那是相當暖和了。
趙家兩口子出意外后，是工友們幫著收拾的遺物，兩人的東西不算多，能賣的都賣了，換成了錢，只有衣服和棉被等被送到了曹家。
「這被子里可有不少我家的新棉花。」曹老太太知道東西留不住，十分肉疼地叨叨道。
顧紅星聽了曹老太太的話，直接從兜里把剪子拿出來，剪斷縫被子的線，當著眾人的面把棉被拆開了。
「你從裡面挑吧，把你續的新棉花都挑走。」顧紅星直接把被子里的棉花扯出來，讓曹老太太隨便拿。
反正這些東西拿回家后，肯定是要好好洗一下的，現在也不怕沾灰了。
曹老太太沒想到顧紅星辦事竟然這麼不留情面，她老臉被臊得通紅。
想著反正都沒面子了，還是拿回些東西值當，當即就把新棉花從被子里和棉衣里挑了出來。
「這裡還有你家東西沒？」顧紅星指著被拆得稀碎的被子和國富的棉襖棉褲，一臉不屑地問曹老太太。
「沒了！」曹老太太沒好氣地答道，她今天算是把老臉都丟凈了，此時她都麻木了，只盼著這個小潑婦趕緊離開。
「既然沒了，就在字據上按個手印。」顧紅星在字據上把拿回的東西寫得清清楚楚，在場的大爺大媽都能當見證人。
曹老太太按了個手印，轉身就回了屋，她是沒臉在院里待了，她打算明天就回娘家躲幾天。
「謝謝各位大爺大媽的仗義執言。」
「謝謝各位爺爺奶奶的幫助。」
顧紅星和小國富跟院里的眾人道謝后，就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