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領養
顧紅星昨夜累到了，早上自然就起晚了。
齊衛國知道媳婦被自己折騰累了，自知理虧，非常有眼力見地做好了早飯，見媳婦還未起床，又把媳婦的衣服洗了。
齊衛國一邊洗衣服，一邊支著耳朵聽屋裡的動靜。
聽到媳婦起身穿衣的動靜后，趕緊起身給媳婦接洗臉水，怕水涼到媳婦，又往盆里兌了些熱水，不斷用手試水溫，直至水溫剛剛好。這服務態度可比招待所的服務人員強太多了。
顧紅星這邊剛洗好臉，齊衛國就殷勤地把擠好牙膏的牙刷遞了過去，還笑得一臉諂媚，要不是有張俊臉撐著，很難想象這笑容得有多猥瑣。
顧紅星這邊刷著牙，齊衛國那邊就把做好的雞蛋疙瘩湯端了上來。
這是他昨個給媳婦打下手時學會的，今早嘗試著做了一下，味道還是不錯的，就是麵疙瘩有點大，嚼著有點費腮幫子。
「大姐，咱爹喊你回家一趟兒。」顧紅星正吃著飯，就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竟是自己的大弟顧保爾。
結婚不通知親爹，顧紅星知道自家親爹肯定得要說法，不過她早就想好如何安撫親爹了。
顧福興這人，別看已經是三個孩子的親爹，一個孩子的后爹了，但其實非常的「單純」，其實就是沒主見，別人說啥他信啥。
「我不想住小房子了，天天跟吳安娜擠在小屋裡，進屋就得上床。住上下鋪，翻身都不敢翻，一翻身那破床就吱呀吱呀地叫喚，人都睡不好覺。」
「我相中齊衛國家的大房子了，我還相中他有正式工作，相中他個高，相中他臉好看。我就想嫁給他，我要過好日子。」
顧紅星跟親爹進了小屋，剛進屋坐下就率先開口了，一副理直氣壯的委屈臉，賭氣似的跟親爹訴說她非要嫁給齊衛國的原因。
「我沒說你嫁齊家小子不對，你嫁人時，咋不告訴我一聲呢，我昨天下班回家時，被孫婆子堵在門口問，問我為啥不參加親閨女的婚禮，整得我可沒面子了。」
顧福興向來是個好脾氣的，見大閨女表現得不樂意了，他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那點火氣立馬就下去了，語氣也不由得放軟了，生怕把閨女說生氣了。
「我提前告訴你，你能給我出嫁妝咋地？」顧紅星說話帶刺，語氣中帶著對親爹的不滿。
顧福興摸了摸兜，啥也沒摸到，不好意思地瞅了閨女一眼，討好地說道「你不是把咱家的縫紉機和箱子啥的都拿走了嗎？」
「那是我媽留給我的嫁妝，再說了，那縫紉機都壞好幾年了，箱子也沒人用，堆在角落裡放雜物。我要是不拿走，不知啥時候就得被你們扔了。」
顧紅星本來是跟親爹演戲，但演著演著就真情流露了，這些年的委屈也湧上了心頭。
顧福興本來就是被吳莉趕鴨子上架的，他又是個嘴笨的，此時被自家閨女懟得啞口無言，只能局促地撓撓頭。
顧紅星看到親爹撓頭就生氣，啥事都解決不了，遇事就撓頭，真不知道親媽當時是咋想中他的，唯一的優點也就是那張臉了。
到底是自己親爹，顧紅星還是有些不忍心，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昨天結婚沒告訴你，今天晚上我跟你女婿買點禮，當著孫大媽的面給你送過來，讓你把面子找回來，中不？」
「中，太中了！」
見閨女提出了解決辦法，顧福興也不撓頭了，趕緊笑呵呵地點頭應了，這事在他眼中就算解決了。
顧紅星在心裡暗暗嘆氣，怪不得親爹快四十了長得還跟三十來歲似的，連根白頭髮都沒有，就他這萬事不操心的心態，想不年輕都難。
說通了親爹，顧紅星也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了。反正除了親爹，這個家也沒她在乎的人了，別人愛生氣就生氣，愛惱火就惱火，跟她沒一丁點關係。
顧紅星跟在親爹後面出了屋，不屑地掃了顧家眾人一眼，一句話沒說就直接離開了，態度相當囂張了。
自打做了那個噩夢，顧紅星就做好了打算，她要跟后媽繼妹老死不相往來，她害怕自己一旦接近這對母女，那個看不見的人就又重新操控自己。
吳莉被這麼輕蔑地無視了，火氣騰一下就起來了，沖著顧紅星就要發火，被吳安娜趕緊攔了下來。
母女倆對視了一眼，吳莉看懂了閨女的意思，壓住火，裝作一副受了委屈還要故作堅強的可憐樣，可憐兮兮地看向顧福興。
不過很顯然，顧福興沒看懂她的意思，也許是看懂了也裝看不懂。他本就不愛管家裡的事，這次若不是被孫大媽說得沒了面子，再加上吳莉在旁邊拱火，他還真不想找閨女談話。
顧福興覺得閨女嫁人是好事，起碼家裡人少了，事就少了，還空出了一個床位，搬走了不少東西，這回不用再聽吳莉叨叨屋裡雜物多了。
顧福興這人，你說他壞吧，但人家也沒幹過啥缺德事，當時亡妻得病時，他床前床后地悉心照顧，就連親媽讓他去相親都不看，一直伺候妻子到去世。
妻子去世后，他也沒著急相看新媳婦，非常聽話地守了一年孝，然後才跟吳莉相親結婚。
不過說他好吧，他這人還挺自私的，他只管掙錢和吃飯兩件事，家裡其他事只要不鬧到他跟前，他是全然不管的。若是到了不得不管的地步，他就和稀泥當老好人，只要把事情壓下去就行，才不管一家子那越積越深的矛盾呢。
顧家的事情解決了，顧紅星就回家跟齊衛國一起收拾屋子了。
兩人昨天商量好了，要領養侄子侄女。今天要把次卧收拾出來，讓兩個孩子住。
次卧收拾利索后，齊衛國去接兩個孩子，顧紅星則在家包大肉包子。
顧紅星的半斤肉票給了自家姥姥，家裡就剩下齊衛國的半斤肉票了。為了好好招待兩個孩子，她讓齊衛國把半斤肉都買回來了，給兩孩子好好解解饞。
昨天小愛華回去后，就一直捨不得小嬸，這可憐的孩子，長這麼大就沒被女性長輩這麼溫柔地對待過。此時見到小叔來接，一向靦腆膽小的小傢伙竟然主動地牽起了小叔的手，迫不及待地要來小叔家見小嬸。
「大肉包子要出鍋了！趕緊洗手上桌，不然就被搶光了。」
剛出鍋的大肉包子香味撲鼻，光聞味，就已經讓人口水直流了，別說兩個孩子了，就連顧紅星都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一聽包子要出鍋了，兩個孩子趕緊跟著小叔去洗手，就連一向克制的小國富也沒扭捏，快步奔去自來水池，難得顯露出小孩子的情緒。
三人洗完手后，包子已經被端上桌了，每個人的碗中放了一個大包子，小愛華碗中的包子已經被掰開晾涼些了，可以直接吃了。
「開吃！」顧紅星一聲令下，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大肉包子。
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到嘴裡咬一口，湯汁和香味慢慢地溢出來，嘴裡吃著，手裡拿著，桌上還有滿滿一盆的大包子，這種可以隨便吃到飽的安全感，真的是讓人無比安心和滿足。
因為肉不夠，顧紅星只包了四個豬肉大蔥餡包子，正好一人一個。剩下的包子都是芹菜肉餡的了，而且菜多肉少。但好在顧紅星手藝好，即便菜多肉少，這大包子也相當美味。
白白軟軟的麵皮與肉餡在口中滑溜溜的，還沒來得及咽下第一口，第二口就咬了下去，那醇香的口感在齒間涌動，緊接著口中的肉汁迸射而來，不知不覺間，一個大包子就進肚了。
叔侄三人從未吃過這麼香的大包子，個個狼吞虎咽，吃得那個急啊，鼻尖和後背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但這一點不影響他們對大肉包子的喜愛。
「包子香不香啊？」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顧紅星打算進入正題了。
「香，比國營飯店的大肉包子都香！」齊衛國吃得十分開心，一邊嚼著大包子，一邊豎起了大拇指，兩個孩子也邊吃邊跟著點頭。
見自己做的吃食得到了大家的肯定，顧紅星十分的開心和滿足。但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辦的事情，趕緊把嘴角的笑意壓了下去，她故作犯愁地說道：「好吃也就只能吃這一回了，咱的肉票都用光了。」
一聽這話，兩個小傢伙立馬住了嘴，就連嘴裡的包子都不敢嚼了，生怕被小嬸嫌棄。
兩個小傢伙小心翼翼地看著小嬸，寄人籬下的時間久了，兩孩子現在變得極度敏感，十分會看大人的臉色。
兩個小傢伙的表現，讓顧紅星十分心疼，這讓她想起自己在大舅家飯桌的樣子了，鼻頭忍不住一酸。
「國富，我跟你小叔現在的情況是：有錢但沒票，你能不能幫幫我倆啊？」顧紅星心疼兩個孩子，怕兩孩子誤解自己的意思，趕緊進入正題。
小國富被小嬸問懵了，他不知道自己這個「累贅」要做什麼才能幫到小叔和小嬸，但還是下意識地點頭了。
「包包子用的肉、白面和食用油，都是需要用票買的，你看你小叔這大個子，光靠我倆的糧票，他都吃不飽。你忍心看你小叔餓肚子嗎？」
小國富使勁地搖搖頭，自打爹媽出了意外，現在全家就剩下小叔對他們兄妹倆最好了，他不忍心讓小叔餓肚子。為了不拖累小叔，他寧願在姥姥家遭受白眼，也不跟小叔一起住。
「若是你跟小愛華的票據都給小嬸，你小叔就不用餓肚子了，所以，你要不要帶著妹妹來我家住啊？」顧紅星一臉溫柔地看向小國富，等待著他的答案。
聽清小嬸說的話后，小國富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怎麼也沒想到，小嬸竟然主動讓他這個「累贅」過來住，一向堅強的小男子漢，此時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一滴連著一滴地滴落到桌子上。
「我跟你小叔要上班，家裡還有好多家務活沒人干，你們要是能搬過來，真的是幫小嬸的大忙了。」
顧紅星知道小國富的心思，這孩子不會輕易答應搬過來，這孩子心思重，他寧願自己遭罪，也不想連累關心他的人，所以光靠邀請是沒用的，得解開孩子的心結。
「小嬸，我這麼小，賺不了錢，是個吃白食的，能幫你做什麼啊？」小國富擦乾眼淚，有些絕望地問道。
雖然很想跟小叔小嬸一起生活，但小國富還是不想連累小叔，他怕時間長了，小嬸會變成姥姥那樣，把自己跟妹妹當成累贅。
如果那樣的話，他寧願最開始就不答應，起碼還能像現在這樣，偶爾感受一下家的溫暖。
「小嬸每天要上班，沒空幹家務，你得幫我掃地、擦桌子、洗碗。」
「我也沒空買菜，若是等我下班再去買菜，菜都是別人挑剩的了，一點都不新鮮，我不愛吃，你得幫我買些新鮮菜，還得每天去副食店，看看能不能碰到不要票的豬下水。」
「糧店每個月都供應玉米碴子，我不愛吃，我愛吃苞米面，但又沒時間磨，你得幫我磨。」
「眼看要入冬了，咱家煤不夠用，你得去跟前的樹林里撿點樹枝子。」
「你小叔要上夜班，我不敢一個人待在家裡，你倆得陪著我！」
「還有好多事要干呢，我一時想不起來了。唉，一想到還有這麼多活，我就鬧心，所以，你倆能不能幫幫小嬸啊？」
顧紅星裝作一臉苦惱的樣子，眼中帶著乞求地看向兩個小傢伙。
聽完小嬸的話，小國富的心理防線瞬間被擊潰了，他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有用，他不是累贅，他是有用的人。
在顧紅星的期待下，小國富終於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