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074章 三顆蛋
軍用貨車上。
楚沐雨,秦小蕊，許橙橙三個，正蹲在車斗邊角,圍著三隻泛著淡金色光的水晶蛋。
許橙橙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雙可伸縮的不鏽鋼筷子，伸著右手,用筷子戳了戳最近處那隻透明的異獸蛋。
白茵走了之後，她們幾個為了把這三隻蛋搬上車,又是在附近的消防箱找滅火器,又是在周邊的別墅找阻燃隔熱手套。
撲滅枯草坪上並不大的火勢,三隻蛋分別由許橙橙和林煦,一路接替著,才把蛋運上車。
直到現在，這三隻蛋的溫度依舊沒降下來。
眼看著車隊最前的領頭車，已經開進中心基地的外關卡,秦小蕊有些著急,「怎麼辦？這蛋不會烤熟吧？」
蘇羽離那三隻蛋遠一些，透過三個人之間的縫隙，看了一眼透明異獸蛋的中央。
冰藍色的圓形心核，跟最初她們見時一樣，規律有序地搏動著。
這顆仿若未成形的心臟,比在雪谷時的起伏,更加明顯。
它跳動地更用力了。
許橙橙用筷子夾了夾光滑的蛋殼外壁,偷摸吸溜了一口口水，「我好像聞到烤雞蛋的香味了。」
「好香。」另一邊的傅胖胖附和著點頭,咽口水。
楚沐雨無語地瞪了大橘一眼,提醒：「這些蛋是要交到研究中心去的,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這三隻蛋歸屬於去雪谷的六人小隊,軍部特許了，可以不用上交，但是必須先放在研究中心觀察一段時間。
一方面是為了中心基地的安全著想，另一方面自然是研究中心那些大佬對於這些神奇生物，有著謎一般的研究熱情。
反正怎麼都輪不到給大橘加餐，就算大橘想吃，她也咬不動。
傅樂善看了一眼自家不爭氣的弟弟，一正言辭地配合楚沐雨：「你倆想什麼呢，這是龍蛋，可不興吃！」
「龍肉不能吃嗎？」許橙橙小眼兒亮晶晶。
傅胖胖好歹是相聲世家出聲，哪怕眼淚已經從嘴角留下來了，嘴裡倒是一派正氣地叨叨：「這可不興吃，龍可是咱們祖先呢……」
聽到祖先兩個字，許橙橙立馬就把筷子收起來了，老老實實坐到一旁，一臉乖巧。
因為大橘讓到一邊，坐在她旁邊的艾西小姐，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只見她單手托著下巴，眉頭揪在一塊，一臉深沉，彷彿正在思考著什麼世紀難題。
楚沐雨見狀，好奇問她：「艾西中尉，你是有什麼別的猜測或者想法嗎？」
「啊？」艾西小姐回過神，回憶了一下楚沐雨剛才的話，面上帶了一些猶豫，又有些糾結。
楚沐雨見她這樣，大概猜到她心裡應該是有什麼想法想說，但又不好意思說。
忙笑著說：「反正大家都是閑聊，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出來。」
艾西小姐猶疑了片刻，有些不確定道：「就是……我的中夏文明史不太好，我想問一下，我們中夏人在哪個時期是龍形態？龍是怎麼進化成人的？」
眾人：「……」
一個問題，把所有人都問懵了。
整個車斗陷入寂靜，除了車軲轆碾過地面發出的聲音，沒有一個人說話。
過了大概五秒，又或者是十秒，楚沐雨輕咳了一聲，挽了個尊：「傅大說的祖先，是傳說，並不是現實存在的歷史。」
「咳咳，對對，我說的是神話傳說。」傅樂善連忙附和，「在咱們中夏人眼裡，龍是一種象徵，是一類神秘強大的神明。」
傅胖胖應和：「在我們的傳說里有各種各樣神通廣大的龍，有可以呼風喚雨掌控天氣的，有可以在大海里
稱王，統領水族的，還有一睜眼是白天，一閉眼是夜晚，掌控白天和黑夜的。」
「就像西蘭特的天使一樣！」艾西小姐一臉恍然大悟，「我的外祖母是西蘭特的神秘學教授，我小時候看過她的讀書筆記，在西蘭特，曾經就有這樣的天使。」
蔚藍的西方世界，同樣存在天使。
這裡的天使並不是傳統意義上，頭戴光環，背後長有白色翅膀的天使。
而是神界使者的意思。
祂們存在於現實世界，又擁有著神界賜予的力量。
祂們的外形可能是人，可能是鳥，可能是龍，也可能是蟲子。
所以……艾西小姐轉過頭，目光炯炯地看著那三隻散發著高熱的透明異獸蛋，「它們是天使？」
「……」傅樂善張了張嘴，突然詞窮，心裡嘀咕：蛋=龍，龍=天使，蛋=天使，好像沒什麼毛病？
相比其他人的無語，以及不知道該怎麼跟艾西小姐解釋，許橙橙是所有人里最先給予艾西小姐肯定的。
她用手指點了點被自己用筷子夾過的蛋，然後又指了指左側那隻蛋，說：「這只是龍，那只是天使好了。」
艾西小姐很滿意這個問題，伸手指了指右側那隻蛋，「那這只是什麼？」
許橙橙想了想，忽然想起當初他們幾個在雪谷時，躲在小白的洗手間里討論這些蛋的話，一臉深沉道：「應該是不死鳥。」
傅樂善：「……」死去的二十九火說的話，開始攻擊他的記憶了。
跟大哥心靈相通的傅胖胖，在這件事上，難得跟大哥站一邊，反駁許橙橙，「這東西生在雪谷，看顏色就知道是冰屬性的，不可能是不死鳥。」
許橙橙蹙眉，反駁：「二十九火說了，有冰屬性的不死鳥。」
傅胖胖：「它胡說。」
許橙橙「哼」了一聲，扭過頭。
艾西小姐想了想，說：「既然龍有冰火屬性，不死鳥應該也有。」
「就是！」許橙橙重重點頭。
傅胖胖：「不可能！」
傅樂善扶額，怎麼這種事情都能吵起來……
楚沐雨默默看了一眼艾西小姐，然後又看了看許橙橙，最後看向蘇羽，無聲問：她們倆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嗎？
蘇羽聳聳肩，一臉無奈加縱容，彷彿在說：隨她們開心吧。
原本就是大家發散思維的閑聊，又不是什麼學術討論，沒必要揪著真假事實不放。
何況，他們這些人也確實都不知道，這三隻蛋到底是什麼品種的異獸。
至於大橘和艾西小姐，她們倆能這麼相處，其實也挺好的。
因為從小生病的關係，大橘在思考問題上，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對於一些常識的認知很薄弱，在旁人眼裡，像是一個心智不健全的孩子。
除了她們幾個，願意跟大橘正常交流的人其實並不多，像艾西小姐那樣對待大橘的更少。
相較之下，艾西小姐在正常生活和工作上，要比大橘更清醒自理。
只是因為出身軍人世家，艾西小姐的生活環境相對簡單，讓她看起來比普通人更加單純。
又因為文化差距，讓她在思考問題的角度上，顯得有些異於常人。
不管怎麼樣，有這樣一個可愛的朋友，她們幾個都很喜歡。
蘇羽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思緒不自覺飄遠，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那三隻依舊冒著熱氣的異獸蛋上。
然後，她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那隻被許橙橙用筷子夾過的透明異獸蛋，裂了。
光滑堅硬的冰晶外殼上，裂開了一條縫。
蘇羽有些意識恍惚，晃了晃腦袋，定睛看去……真的，裂了。
就在她張開嘴，想要將那幾個正在爭論冰屬性不死鳥的存在性的幾個人，喊過來看那三隻蛋的時候，所有人聽到一聲脆響。
「咔嚓！」
「什麼聲音？」林煦整個人彈起身，臂護上的圓盾彈出。
楚沐雨有些機械的扭過頭，因為大橘坐到一邊去，現在距離那三顆蛋最近的就是她和秦小蕊。
剛才那個聲響就是從她身後傳來的。
「蛋，蛋裂了。」秦小蕊的聲音有些發顫，她的手已經下意識抓在楚沐雨的手臂上。
她是這些人里，唯一一個從頭到尾，一直蹲坐著，盯著蛋沒轉過身，沒離開過的，也是除了蘇羽之外，第一個看到那隻蛋裂開的人。
其他人聽了，連忙探頭俯身，果然看到最中間那顆蛋的表面，多出了兩道裂紋。
這兩道裂紋明顯還在向外生長。
傅胖胖捂住眼，嘴裡叨叨：「完蛋完蛋，不會是要孵出來了吧？」
「不能吧……」傅樂善有些遲疑，這蛋全是都是透明的，就那一顆像是小心臟的藍色心核，根本就是一隻沒成形的蛋。
蘇羽也有些緊張，下意識往身邊看，隨即頓住，她忘了，小白不在。
他們這是最後一輛車，車斗里都是自己人，除了當初在雪谷的六人小隊，只多了傅胖胖，楚沐雨和秦小蕊。
蘇羽看了一圈人，發現這些人里，除了大小姐和林煦，沒一個能商量事的。
她自己受了傷，行動不方便，只得先招呼兩人，「林煦，你看看是不是快輪到我們進關卡檢查了，沐雨，你問問秦教授，研究中心那邊什麼時候來人？」
在發現蛋裂開的時候，楚沐雨已經先一步打開私聊頁面，對著秦立羽瘋狂扣字。
對面的秦立羽，剛帶著最近半個月剛拉扯起來的研究隊伍，走出地下基地的下沉入口。
接到楚沐雨發來的一連串「蛋裂開了」的消息，秦立羽也有些緊張，連忙朝著身後的助理隊伍招手，「趕緊，趕緊，實驗體出現破裂，跑過去……最後那輛車，馬上進內關卡！」
研究隊伍里，走在最前面的六名助理，聽到秦立羽的話后，來不及想其他，兩人一組，拎著三隻大型保溫箱，一陣風似地跟著秦立羽跑起來。
研究小隊趕到的時候，楚沐雨正哭喪著臉，看著眼前晃動晃動的阿里斯金幣。
給秦立羽發完消息，正當楚沐雨準備靠近檢查一下那三隻蛋，她的厄運金幣發動了。
然後……一直到現在，這枚金幣還在轉，還沒停。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干擾了它的判斷一般，這枚比普通硬幣要大一些的金幣，此刻正左晃晃右晃晃，就是不選擇其中一面落定。
「有點邪門。」傅樂善吐槽，作為177小隊的後來成員，楚沐雨的特性他還是知道一些的，也見過那麼一兩次阿里斯金幣。
在他的印象里，這枚金幣出現沒多久，就會翻到其中一個面，跟著消失。
整個過程，前後時間一般不會超過15秒。
現在這種猶猶豫豫，不知道選a面，還是選b面的這情景，怎麼說呢，就是有點莫名的詭異。
趕到車斗前的秦立羽，看到眼前這一幕，下意識問：「什麼情況？」
楚沐雨抬頭，有些慌，更多的是茫然，「我也不知道，它一直在晃。」
「會不會是小白之前說的神性法則相斥的問題？」蘇羽看向秦立羽，問他。
秦立羽聞聲，微斂了一下眸，右手食指和中指按在太陽穴上，低頭，垂下眼皮，無聲聆聽。
正當所有人緊張地看著他，等一個答案的時候，一陣輕快和煦的風吹過。
入秋的下午，風不冷，柔和地拂過所有人的臉頰。
當所有人的心靈得到短暫安撫的時刻，又是一聲脆響。
「咔嚓！」
左邊的那隻蛋身上多出了一條裂縫。
緊接著，又是一道脆響。
「咔嚓！」
右邊的那隻蛋，也裂了。
彷彿是得到左右兩邊好兄弟的鼓勵，中間裂開兩條縫的那隻蛋，接連發出三聲——
「咔嚓！」「咔嚓！」「咔嚓！」
蘇羽：「……」
楚沐雨：「完了呀……」
秦立羽從聆聽狀態中清醒過來，目光先是掠過車斗里那三隻冒著熱氣的蛋，然後看向那枚依舊沒有做出決斷的阿里斯金幣。
出聲：「楚小姐，你先下車，離開這裡。」
楚沐雨「啊」了一聲，然後對上秦立羽不容拒絕的目光，連忙應道：「好的，我先回宿舍。」
說罷，她轉頭朝蘇羽輕點了一下，隨即抱著狂熱者2號，翻身跳下車斗，快步朝著地下基地的下沉入口走去。
眼看著她整個人走入地下，在車上晃悠晃悠的阿里斯金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沒了？」傅樂善不解，這種ab選擇項的特性，不應該出現這種懸而未決的結果才對。
秦立羽則將目光看向蘇羽。
果然，蘇羽這邊收到了楚沐雨發來的消息。
那枚金幣在她走入地下通道后，重新出現在楚沐雨的面前，這一次，它沒有做任何猶豫，腦袋一歪，直接躺倒。
回過來的消息說是b面。
麥穗。
消除周圍所有高危值。
聽到蘇羽的話，傅樂善點頭：「這才對嘛！」
跟著，他又把目光轉向秦立羽，「秦教授，這三顆蛋是怎麼回事啊？是不是要提前孵化了？」
秦立羽一邊招呼許橙橙和林煦，把三隻蛋分別裝進特製的保溫箱，一邊低低「嗯」了一聲，「應該是白總的火焰，加快了孵化速度，如果一直保持這個溫度的話，幾個月內應該就能孵化。」
「這個外殼裂了，沒關係嗎？」秦小蕊有些擔心。
「不礙事，它的外殼非常厚，真正的身體只有這麼一點。」秦立羽指了指中央的藍色核心，「只有等這一圈外殼完全裂開，才算真正孵化成功。」
「就這麼點大……」傅樂善臉上的表情有些彆扭，「這都沒我一個拳頭大，有這麼小的龍嗎？」
「那應該不是龍了。」艾西小姐有點失落，她還挺喜歡冰霜巨龍的誒。
「可能是小雞，藍色的小雞。」許橙橙認真道。
秦小蕊扶額，「怎麼不是冰屬性不死鳥了？」
「太小了，二十九火這麼大一隻！」許橙橙張開手臂，比劃了一下。
傅胖胖應聲：「有理有據！」
秦立羽眉角微抽，很不想跟這群人說話，又忍不住跟他們解釋：「這三隻蛋應該是某位神祇的眷族，神性法則的力量殘餘很龐大。」
阿里斯金幣終究只是厄運與豐收之神，命令工匠打造的一件死物，即便被賦予神性法則，在遇到更高級別的神性生命體，必定會遭到等級上的壓制。
對方的等級更高，就意味著它，以及持有它的主人，處於弱小的一方。
強大代表著另一種危險，所以，在蛋殼裂開的時候，阿里斯金幣是傾向於選擇a面的。
但是，它又感覺不到來自那些蛋的惡意。
然後……它就尬住了。
將這些蛋逐個檢查收容完畢，秦立羽朝車上的蘇羽點了一下頭，「我先回研究中心了，有其他問題再跟你聯繫。」
「好的。」蘇羽應聲。
秦立羽往前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回頭
又道：「白總回來之後，讓她來我實驗室做一次身體檢測。」
蘇羽再次應了一聲。
目送三隻蛋離開后，探索小隊的一眾人被集體送往醫療中心進行身體檢查。
坐在領頭車上的秦立風和何瑞，是最早做完全身檢測的，在確定不需要隔離觀察后，兩人默契地朝醫療中心的後方住院部走去。
夏菱中士剛動完手術，這會兒已經被送往住院部，正由李悅陪護著。
何瑞透過病房的窗戶，看了一眼李悅。
對方似有所覺地抬起頭，恰好對上何瑞看過來的目光，回了一個淺淺的笑。
隨即，李悅站起身，走出病房。
秦立風低聲問：「怎麼樣？」
李悅沉默了一下，先是看了一眼何瑞，然後才說：「情況還不錯，手術也很成功。」
兩人都是醫生，何瑞自然清楚她那一眼的意思，夏菱中士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她的腿……
秦立風點點頭，笑著說：「這次多虧有你。」
李悅搖搖頭，笑容有些勉強。
秦立風拍了拍她的肩膀，「這邊就麻煩你們兩個了，我去看看烏木上尉他們。」
李悅和何瑞點頭應了一聲，目送他離開。
直到看不見秦立風的背影，何瑞才開口：「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傷患，我感覺自己那會兒挺冷漠的，現在……」
他話說到一半，哽在了喉嚨里。
他們跟夏菱中士也才認識半個月，按理說，不應該這麼難的。
李悅抿了一下唇，聲音不重，但很清晰，「以前是醫生，醫生做久了，不得不冷漠……現在是軍人，她是我們的戰友。」
哪怕只相處了半個月，也是並肩作戰的半個月。
……
秦立風走入漆黑的通道，停住腳步，從口袋裡摸出半截沒抽完的煙。
咬在嘴裡，點上。
煙頭的火星明明滅滅。
帶出去的兵，回來又少了幾個。
夏菱中士以後都不能走路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決策失誤。
秦立風是個很感性的人，他其實並不適合當外勤小隊的隊長。
因為會很痛苦。
作為隊長，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樣，表露出過多悲傷難過的情緒。
李悅跟何瑞都做了他們應該做的事，這樣就夠了。
尤其是李悅。
如果沒有李悅義無反顧地帶著夏菱中士逃回基地，就算夏菱中士被白茵吊回來一口氣，在當時被孟絕圍剿的情況下，夏菱中士也絕對不可能活下來。
想到當時的情況，秦立風心裡一陣后怕。
要是沒有白茵她們幾個，他們這一整支探索小隊恐怕都已經折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