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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盧氏子沒想到能夠和心中神女面對面說話,喜的嗓音發顫,忙不迭走過去,邊走邊眉開眼笑地獻殷勤:「郡主,咱們世家向來同氣連枝,您若是有什麼委屈,只管告訴盧某,盧某必定替您討一個公道!」

  這盧氏子雖說胡攪蠻纏,但也算問出了不少世家子的心聲,五姓望族歷朝歷代的身份都尊貴超然,當初薛宰相出身寒門大族,坐到宰輔之位,此生最大的遺憾,依舊是沒娶到五姓里哪怕一個旁支庶女,所以即便襄武王身為手握重兵的郡王,在那些不明朝政的人眼裡,依然是不夠格求娶世家女的。

  此時長街之上的人都不免議論紛紛,覺著襄武王當初是不是真使了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這才讓郡主被迫委身的。

  馬車帘子掀起一角,這盧氏子沒能看清美人容貌,不免心生遺憾,不過他也不想在美人面前表現得太過孟浪,略正了正衣襟,正要拱手行禮,誰料馬車裡突然伸出一隻上了年歲的手掌,結結實實地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沈夷光沒什麼起伏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給我打,打到他再不能亂嚼舌根為止!」

  蔣媼在調來服侍沈夷光之前,是專司刑罰的,她探出半個身子,掄圓了巴掌,正正反反抽了那姓盧的傻蛋十幾個耳光,直打的他口角破裂,人都給打傻了。

  盧氏不可置信地捧住臉,滿面的痛心疾首:「郡,郡主,盧某那句說錯了嗎?!」

  沈夷光十分冷酷無情地嘲諷:「論及功績,襄武王外御強敵,為晉朝開疆拓土,前一陣又勤王救駕,立下不世之功,他能抓殺外蠻,你連南方的蜚蠊(蟑螂)都抓不住一隻,還有臉同他相較!」

  眾人哄堂大笑,沈夷光又冷哼了聲,繼續給他心窩捅刀:「你看看他的臉,你再看看你自己的,你說他哪點配得上我?」

  眾人不免把目光投向襄武王的臉,的確顧盼神飛,昳麗華艷,單論容貌,便是太子也不能相較。

  她聽見車外的議論聲,頓了頓,又拔高了聲音,冷冷道:「若是再讓我聽到你羞辱我夫君,我絕不輕饒!」她手指輕叩車圍:「走。」馬車車輪這才重新滾動起來。

  林煙見小王妃願意給小王爺撐腰,一時頗覺揚眉吐氣,用馬鞭把幾個世家子抽的東倒西歪

  謝彌心裡就像揣了只鷂子似的,一不留神就飛向了天邊,四肢輕飄飄的不聽使喚,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到的地方,明明下馬下過千百回了,還是被絆了一下。

  待他站穩,便迫不及待地撩起車簾,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怔怔地瞧著她,任由心口砰砰亂跳。

  沈夷光給他瞧的發毛,嗔了句:「你幹嘛啊?」

  謝彌耳根慢慢燙起來:「你剛才」

  提到這個,沈夷光火又躥起來了:「往日他們在背後議論,我只當不知罷了,今兒竟敢孟浪到我面前,看我能輕饒他!」

  她秀眉聳了聳,惱的數落起謝彌:「你也是,平時只見你霸道,今兒怎麼啞巴了,由得他這麼說你!」

  謝彌心情和她截然相反,這時候只知道咧嘴傻笑了,他扶著她下了馬車,很稀罕的和顏悅色:「他說的也沒錯,我做學問的確是不行的,估摸連個秀才也考不中,你不是也老嫌棄我這個嗎?」沈夷光呸道:「我嫌棄是我的事,他們算什麼東西!你是我看上的人,他們敢當著我的面說你,那就是在質疑我的眼光!看我扇不死他們!」

  跟謝彌待久了,她也無師自通地染上暴力狂的毛病啦~~

  旁的謝彌一概沒聽進去,就記准了那句『你是我看上的人』。

  這七個字沖的他思緒都亂了,腦子裡叮噹作響,一片眩暈。

  他有心想問一問她說的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又怕她否了,一時竟患得患失起來,等他正想開口,人已經到了擺宴的樓船。

  昭德帝帶領文武百官在外迎著,大笑:「星回可算來了,朕已率百官在此等候多時。」

  謝彌犯傻是對沈夷光限定,只要不跟她說話,腦子就清明得很,欠身行禮之後,似笑非笑地道:「臣以為擺宴的時間是定好的。」

  出身蘭陵蕭氏的蕭宰相越前一步,拱手笑著解圍:「擺宴的時間的確是定好的,只是皇上念著小王爺,這才提早了會兒,也不算太久。」

  ——曾經謝彌在朝廷的名聲實在不怎麼地,但自昭德帝對世家下手,謝彌又出手幫了沈家,還迎娶沈夷光之後,世家便自發地開始資源傾斜,沈修文遺留下的那些政治遺產和人脈,這時候也逐漸派上用場了,因此謝彌近來在清流的名聲好的不得了,之前他羞辱沈寧止的事兒,也被世家悄無聲息地抹平了。

  所以無怪天下男子都想娶世家女,謝彌當初娶沈夷光的時候,也沒想過有這麼多的隱形好處——朝里朝外處處都有人幫他說話。

  沈夷光目不斜視,卻把這幾人對話盡收入耳中,想到方才那盧氏子弟當街羞辱謝彌,有意毀壞他名聲,她心下不覺一動,總覺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男人們要談論北戎政事,再過上一個多時辰才正式開宴,樓船共有兩棟,沈皇后便先帶著女眷去了另一棟樓船。

  沈夷光有意落在最後,本來想和萬年說幾句話的,沒想到卻被江談擋住了去路。

  他抿了抿唇:「潺潺。」

  謝彌和沈夷光大婚那日,他不慎失足落馬,額角磕青了一塊,到現在還沒好,瞧著有些狼狽。

  沈夷光盡量用禮數遮掩不耐:「殿下有事吩咐?」

  江談怔了怔,下意識地碰了碰自己的傷處。

  他受傷了,可她再不會問他疼不疼。

  他默了片刻:「無事,只是你我表兄妹一場,我想問你」他唇瓣艱難地張合幾下:「你婚後如何?」

  這問題頗為莽撞,沈夷光面露不悅,淡淡道:「小王爺待我很好,我和他也很好,不勞殿下費心了。」

  是嗎?他真的這樣好嗎?江談牽了牽唇角:「對了,我還忘記向你道一聲恭喜了。」

  他清霽的眸子有些晦暗,唇上不見血色:「願你們鴛鴦交頸,恩愛不疑。」

  他聲音咬字很重,沈夷光還未皺眉,他已經轉身走了,她搖了搖頭,甩下這段不愉快的經歷,轉身入了堂內。

  江談並未入席,而是私下吩咐綉春:「給沈景之找點麻煩,把謝彌先引出來。」

  能來這兒赴宴的高門女郎見識可比方才那盧氏子見識高出幾倍,見謝彌已隱隱有問鼎之勢,便圍著沈夷光殷勤奉承,小心試探,沈夷光和她們周旋了小半個時辰,頭都快被她們說大了,忙借著更衣起身,卻二樓的雅閣小歇,一邊眺望湖景。

  樓船共分為四層,三層和四層都是宴客的大廳,眼下命婦貴女們都集中在四層,二層是專供休憩的雅間,倒是沒什麼人,只有零星宮婢走動,侍衛則在樓船外巡查。

  沈夷光帶著蔣媼和見善剛歇了會兒,就聽隔壁穿來人身撞在牆上的聲音,沉悶的一聲『咚』。

  一道熟悉的女音隔牆傳入:「啊別,求您」

  沈夷光對男女之事已經明白了不少,聽到這等聲音,臉上不覺紅了紅,暗自吶喊,誰這麼大膽,居然在這種地方尋歡?

  就聽那女聲又斷斷續續傳來,哭叫道:「求您放過我吧,您才大婚不久,怎能怎能做出這等禽獸不如之事!啊!」

  然後是男子帶著醉酒聲音的喘息和叱罵。

  沈夷光打了個激靈——這不是尋歡,這分明是女子被強辱!

  她正要讓蔣媼高聲喚侍衛,就聽那女子先是尖聲叱罵:「畜生,禽獸!」男子不為所動,她又哭道:「小王爺,您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您的王妃是我親妹啊!」

  沈夷光腦子裡轟響了聲,煞白了臉。

  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第一反應是衝出去。

  誰料她這處雅間門外竟似頂了什麼,主僕三人廢了半天力氣也打不開,好容易衝出去,奮力撞開隔壁雅間的房門,隔壁已是人去樓空,對面的窗子在風裡晃蕩,顯然那男子是聽到動靜,跳窗跑了。

  沈南拂抱膝蜷縮在榻上,啜泣不止,身上衣衫破爛,胸前訶子被扯掉一片,露出白馥馥的大半胸脯,羅裙全被扯破,就連褌褲也被拽下小半。

  她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膚,儘是青紫淤痕,可見那男子下手之狠。

  沈夷光對她惡感居多,只是瞧不得女子被這般輕辱,讓蔣媼給她披上外衣,這才沉聲問道:「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沈南拂眼神痴痴怔怔,似乎回不過神,半晌才在沈夷光臉上落定,眸中漸漸透出一縷尖銳之色。

  很快,她又把臉埋入雙手之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娘娘是真不明白,還是想存心包庇?!」

  她猛然抬起頭,一臉恨色:「方才我在外面小憩,小王爺突然強闖進來,借著酒勁,意欲強辱了我!」她這個品階,參加這等級別的宴席,是沒資格自帶丫鬟侍婢的。

  蔣媼想也沒想就大聲反駁:「胡言亂語!小王爺分明在和皇上眾臣議事,豈容你這般攀誣?!」

  沈南拂雙眸含淚,憤然抬頭:「我和你們王妃相貌相似,又穿了差不多的衣裙,他自稱來尋王妃,誰知他是怎麼想的,竟將我錯認成了王妃,將我強拖了進來,我怎麼辯解求饒他也聽不進!襄武王先羞辱虐打我爹爹在先,又這般欺凌輕辱我在後,難道這世上便沒有王法了嗎?!」

  蔣媼一下子啞了火,要是沈南拂說謝彌生性浪蕩,貪她美色,她還有話反駁,但若說她和沈夷光相似,被謝彌錯認,這可真是不知怎麼說了。

  怕是蓄意陷害小王爺,挑沈南拂來做餌,這招倒是高明,可若真是小王爺真的遭人設計,對沈南拂做下這等事…

  她不由看了沈夷光一眼。

  沈夷光轉頭去看見善:「去看看小王爺現在在哪。」

  沈南拂捂住胸口,心中冷笑,他們既然敢設計,豈能被沈夷光這麼簡單就看破了?

  她抿了抿唇,起了身,指尖發顫,把她們團團指了一圈,淚珠滾落:「好好好,你們襄武王府位高權重,我招惹不起,索性乾淨去了吧!好歹還能留個清白名聲。」說罷便縱身往窗外一躍。

  她只要人活著,這案子就不能由著她空口無憑地胡亂定罪,她若是真這麼一跳,這事一旦鬧大,襄武王府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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