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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昨夜晏妃同昭德帝歡好之時,出其不意地用那隻金釵重傷了他,令他直接昏迷了過去。

  謝彌之前派人傳話,讓她只動手一次,不管昭德帝是傷是死,立即撤退。

  所以晏妃扔下昏死過去的昭德帝就跑了,直到今晨,昭德帝才被內侍發現,趕緊喚醫工來搶救。

  也是他命大,竟然沒能死成,幾個拔尖的醫工圍著他救治了兩個時辰,他這才悠悠轉醒。

  他才一睜眼,就艱難地一字一字道:「拿下,襄武王」

  重傷並沒有影響他的腦子,他和北戎心照不宣地結了盟,晏明洲沒有理由殺他,唯一有理由這麼做的,只有謝彌了。

  如此一來,他既能破壞朝廷和北戎的聯合,也能毀了晏明洲和沈夷光的婚事——當真好手段!

  可昭德帝絕不想讓他得逞!

  誰料他話音才落,殿內臣子內侍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宰輔撩袍跪下,顫顫道:「陛下,晏明洲行刺陛下,襄武王帶兵救駕勤王,重兵已經圍了建康」

  現在已經沒人在乎真相如何了,襄武王兵臨城下,他說誰是兇手,那誰就得是兇手!

  眾臣也回過味來,齊刷刷跪倒一片:「陛下,襄武王果敢勇毅,對陛下一派赤誠,日月可鑒,還望陛下三思!」

  一剎那間門,昭德帝面如金紙,彷彿真的歿了一般。

  宰輔正要上前查看,昭德帝咬牙道:「好好好。」

  他手指狠狠地攥著身下被面,半晌才道:「傳朕旨意,晏明洲行刺未遂,押入天牢候審。清河郡主出身世家,尊貴清華,自不能嫁與逆賊,另指婚於襄武王,令司天監擇吉日成婚。」

  他這人倒也光棍,既然籌謀不成,他很快想出了彌補的法子,索性遂了謝彌的願!

  但事到如今,朝廷不出點血也是不可能的,昭德帝忍著心中翻騰的怒火:「令賜郡主湯沐邑一千,賞黃金五千,陪送江南一城。」

  說實話,就算嫁嫡公主,也沒有這樣割地賠款的,但謝彌的兵馬已經圍城,他又能如何?

  謝彌的兵馬,一多半都在防備北戎,其實眼下未必會和朝廷開戰,但昭德帝如今人就在建康,他經不起這個萬一。

  謝彌封地富庶,人口眾多,兵強馬壯,按照他的推測,最多再過五六年,謝彌就不必忌憚北戎,可以籌備著逐鹿問鼎——他的推算還真沒錯,在前世,的確是五年之後,謝彌擊敗江談成功登基。

  所以他這次要麼利用父子親緣,成功攏住謝彌,要麼和他徹底撕破臉,和北戎聯手,偏偏眼下既把謝彌得罪了,在北戎那邊也討不了好。這麼一想,他真恨晏妃昨晚上沒把自己一刀捅死!

  昭德帝第三道給沈夷光賜婚的聖旨很快傳了出來,沈夷光也能安心回沈家備嫁,順道把之前那場婚禮遺留下來的頭飾嫁衣等一切晦氣東西全部燒了,不過謝彌還是以保駕為借口,並未退兵——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出來,謝彌這是不等和郡主成親不會罷休了。

  不過外面再人心惶惶,都沒驚擾到沈夷光半點,她真是過上了近一年來難得的清凈日子,在沈府里悠然得緊。

  倒是不少親朋聽說了這樁賜婚旨意,知道以襄武王的厲害,這婚事必是最後一樁了,所以親朋也都匆匆趕來建康,幫她盡心籌備著婚事。

  她堂姐沈青時也趕了過來,兩人在院里喝茶閑話,沈青時忽然捂嘴笑道:「小王爺可想好送你什麼信物了?」

  ——這也是世家男女訂婚一個不成文的浪漫習俗,除卻彩禮和嫁妝之外,男方為表情意,須得私下給女方贈兩樣信物。

  沈夷光問道:「堂姐大婚前收到的信物是什麼?」沈青時上個月已經成婚了。

  沈青時有些羞意,把袖子拉起一截,讓她嗅自己手腕:「他親手做的茉莉膏子。」她又撥了撥腕子上的粉玉手腕:「這鐲子也是他用芙蓉玉親手雕的。」

  這信物真是風雅又體貼,沈夷光嘴上不說,心裡怪羨慕的:「姐夫真體貼。」

  沈青時笑:「他哪有這份巧思?還不是我提點了兩句,不然估計隨便送個荷包就打發了。」她又把話扯回來:「小王爺呢?」

  沈夷光佯做輕描淡寫:「他送不送也就那麼回事了。」

  她回屋之後越想越羨慕,最後羨慕得直咬手帕——不行,她必須得讓謝彌也給她送個像樣的!

  過了兩天,謝彌傳話要帶她出去玩,她終於糾結出要謝彌給她做什麼了——口脂。

  女子不擦香膏,不抹脂粉的不少,可不塗口脂的真是不太多,即便出門匆忙,也會在唇間門淺淺點上一點,顯得氣色好些。

  可是這種東西,哪有女子開口討要的?何況沈夷光最要面子啦!

  於是她就十分有心眼地沒塗口脂,故意在謝彌跟前晃來晃去,晃了有十來圈。

  謝彌十分不解風情:「你老亂竄什麼?」

  沈夷光有點生氣了,瞥了他一眼,哼了聲:「沒什麼。」

  謝彌自以為是地一拍腦門:「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肯定是餓了。」轉頭給她買了兩串糯米糕。

  沈夷光輕捶了他一記:「拿走!我不餓!」她把一張細膩若脂玉的小臉湊到他眼前,忍不住點了他一句:「你就沒發現我有點不一樣嗎?」

  謝彌上下打量她幾眼,視線在她唇上落了片刻,眸子閃了閃。

  他想笑,又竭力忍住了,一本正經地唔了聲:「我知道了,是你的嘴。」

  沈夷光心中一喜,眸子彎了彎,裝模作樣地輕搖手帕:「我的嘴怎麼了?」

  謝彌又蹲下,在小攤上挑了支抹嘴用的豬油遞給她,他一臉認真地道:「最近天氣燥,你嘴巴起皮了,沒事多抹點油,小心皴裂了。」

  沈夷光:「」

  她拿手帕往他臉上重重打了一下,然後氣呼呼地轉身回了府。

  幸好沈夷光也沒功夫和他置氣太久,她和萬年早商議好了,趁著明日昭德帝擺宴感謝謝彌的『救駕之恩』,她們要當著眾人的面,要求昭德帝放出沈皇后,給她複位。

  既然是大宴,沈夷光自然得按照郡主品階裝扮一番。

  郡主的髮髻妝容要比縣主複雜得多,沈夷光雙手托腮,合眼小憩,由著蔣媼等人為自己裝扮。

  不知過了多久,她唇上一涼,有一隻帶著薄繭的手指沿著自己的唇瓣仔細摩挲描繪。

  沈夷光走神的功夫,那隻手已經離開了,她忙睜開眼。

  她面前的是一面鋥亮銅鏡,銅鏡將她每根髮絲都照的纖毫畢現。

  她的臉她是瞧慣了的,今日卻有點不一樣——她往日多塗淡色口脂,顯得清雅從容,今日唇上一抹艷紅,艷紅間門還夾了細細金閃,瑰姿艷逸,於平時迥異。

  沈夷光欣賞了片刻,才注意到身後有道高挑身影,她一訝:「你怎麼來了?」

  「現在才看見我?你就是這麼服侍你男人的?」謝彌把盛放口脂的玉盒放在她手邊,捻了捻沾了艷紅的食指:「我不來,誰給你送口脂?」

  沈夷光更是訝然了,連串追問:「你自己做的?你還真做了?你居然會做?」她唇角不由翹了翹,又小哼了聲:「我還當你昨日沒瞧出來,沒放在心上呢。」

  謝彌雙手環胸,十分得意:「小爺有什麼不會的?」

  她的暗示都那般明顯了,只要肯留心跟她的姐妹下人打聽幾句,不可能猜不出來。

  他傾下身,膩著紅的食指又在她眉間門點了點,點出一簇如火花鈿:「你的事,我哪有不放在心上的?」

  隨著他彎腰這個動作,懷裡忽然掉出半片織物來,隱約可見上面綉著鴛鴦戲水——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沈夷光探手伸向他微鼓的前襟,好奇問道:「這個是什麼?也是給我的?」

  謝彌呆了呆,臉噌一下紅了,忙捂著胸口要往後躲:「不是」又覺著不對,忙改口:「反正現在不能給你!」

  怎麼現在讓她發現了,他本來的打算找個機會,夜裡給她的!!

  他一說沈夷光更好奇了,她揪住那織物一角,輕飄飄地扯了出來。

  她手指一抖,就見手裡的是個硃紅色綉鴛鴦的兜衣。

  這兜衣樣式奔放大膽不說,目測還極為貼合她的身形,上頭還帶著隱隱的薄荷香——一看就知道是謝彌親手繡的。

  謝彌:「」他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強自鎮定,眼神亂瞟:「對,這也是我給你的信物,你們不是講究送信物得送兩樣嗎。」

  沈夷光臉也紅了,氣道:「你,你不要臉!」

  誰家送信物送兜衣的啊!這狗東西,就不該給他好臉!

  謝彌摸了摸耳朵,還振振有詞地拱火:「我怎麼不要臉了?既然你拿都拿了,你要不現在試試?不合身我還能給你改改。」

  她起身就要揍他,結果不如謝彌跑得快,她追了沒幾步就喘的呼哧呼哧,只能轉變戰術,擠出個笑臉來:「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保證不打你。」

  謝彌眼皮一翻,沖她做了個鬼臉:「你當我傻?」雙手一撐,從窗檯翻出去,一溜煙跑了。

  昭德帝雖說薄情寡恩,但為人還算識時務,腦子也算清楚,他既然給沈夷光和謝彌賜了婚,索性把沈皇后也放了出來,又重還鳳印——這下誰都瞧出來了,只要謝彌還是襄武王一日,沈皇后這把鳳印就能做的穩穩噹噹的。

  沈皇后的心思就頗為糾結了,一方面,她對謝彌頗為感激,但另一方面,沈夷光母親早逝,她拿她當親閨女看待,如今這孩子要嫁給謝彌,她一是擔心他記恨前事,二也是擔心沈夷光為了報恩嫁人,日後兩人倒成了一對怨偶。

  她越想越不踏實,便讓人遞了話出去,說是想見謝彌一面,好歹見一見這是個什麼樣的男子。

  因為沈皇后對沈夷光一向很好,謝彌愛屋及烏,對她也很是敬重,接到她的傳話,當即就進宮拜見。

  沈皇后忙請他坐下,從頭到腳把他打量了一遍,又屈膝一禮,誠懇道:「若非有小王爺出手搭救,沈家哪得今日?小王爺肯不計前嫌,我銘感五內。」這個『前嫌』自然是當年的后位之爭。」

  謝彌側身避開,難得端正神色,沉吟道:「娘娘不用掛懷,我母親從未記恨過你,反倒常感念你在宮裡對她多有幫助維護。」他又道:「娘娘和其他人都是潺潺至親,我豈有不幫之理?」

  不光是沈皇后謝他,這幾天包括沈景之在內,不少沈家族人都來找他道謝,話里話外放低了姿態,儼然把他當成了沈家救星。

  謝彌倒沒覺著有什麼,男人娶老婆哪有不出血本的?就連公狼要討婆娘都得和其他公狼殊死爭鬥,娶老婆連點力氣都捨不得出,那還算男人嗎?

  沈皇后見他這般說,一口氣才稍稍鬆了些,微笑道:「潺潺定也是感激你的。」

  謝彌頓了頓。

  是啊,沈家所有人都感激她,她怎麼可能會感激他?

  潺潺這一路走來,可以說是被天下大勢,被朝堂風雲,一步步推到他懷裡的,他心裡清楚得很,如果不是沈家出事,自己絕對不在她考慮婚嫁的範圍內。

  所以她同意嫁給他,也是因為他能從昭德帝手裡撈出沈家,她出於感激,這才允婚。

  謝彌悶悶地出了宮,路上恰碰見兩個年輕朝臣,看著他的眼神那是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拱手道:「聽聞婚期將至,臣在這兒先恭喜小王爺了。」

  另個酸溜溜地道:「沈郡主華蓋長安,自十三歲起,仰慕者無數,沒想到最終還是小王爺抱得美人歸了,哈哈。」

  晉朝有句戲言『寧娶五姓女,不入帝王家』,甚至讓許多青年才俊在公主和五姓女之間門做選擇,他們都會選擇世家女婿,可見五姓女子有多受追捧了,何況沈夷光還是其中的佼佼者,財富身份才學美貌性情樣樣俱佳。

  若非沈家出事,謝彌又手握重兵,單憑他一個異姓郡王,還真不一定能娶得到她。

  謝彌悶悶地出了口氣。

  是啊,所以人人都喜歡的沈夷光,怎麼才能喜歡他呢?

  約莫是感知到謝彌的怨婦心態,近來雨水纏綿不斷,淅淅瀝瀝地攪擾得人心煩,婚事籌辦也不順起來。

  謝沈兩邊正憂心要冒雨成婚,誰料在大婚當日,烏雲乍然消散,只余天朗氣清。

  婚禮行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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