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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阿音

  陸秋禾隨手拿了件淡藍色羅裙,不是她不喜歡,而是這裡的樣式太多,她直接挑花了眼,沒辦法,這是女人的天性啊。陸秋禾以為自己是進化了的女人,不愛紅裝愛戎裝,但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愛戎裝,也愛紅裝啊。可惜她沒多少錢,頂多能買上兩件,買多了讓顧相安來付錢,那太不合適。

  陸秋禾念叨叨,忍痛在眾多漂亮裙子中拿了一件她最先入眼的,在一位溫婉的姑娘帶領下進了後面的隔間試衣服去了。顧相安也拿了那件陸秋禾挑中的衣服進了隔間,也去試衣服去了。

  成衣鋪里客人很多,但這裡的服務員也不少,且這是在京都,這種場面,他們早就能應付自如了。接待陸秋禾的小姑娘站在門口,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睛滴溜溜的轉動,不知看到什麼有趣的事,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弧度。

  鏗鏘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即使在喧嚷的街道上,仍然能夠聽到它的聲音。「噔、噔、噔、」,一雙簡單幹凈的靴子出現在小姑娘面前。

  「十天前我讓人做的衣服,約好今日此時來拿,大理趙家。」清冷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小姑娘還在為出現在面前的靴子而走神,這種特製的黑虎靴,材料及其難得,傳說是用渾身雪白的白虎皮做成的,純種白虎極其難得,但更難得的是這白虎是要食用過一種黑色的果實的,此果很少有人見過,人們叫它「黑果」。黑果劇毒無比,人若食用后,便會立即斃命,白虎可治百病,食用后也會在半柱香內斃命。白虎死亡的一瞬間會變成黑色,漆黑髮亮的顏色。這時白虎的皮才是最珍貴的,由它做成的衣服可冬暖夏涼,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它的功能同軟蝟甲,不同的是,顧相安的軟蝟甲的材料更少,製作起來會更麻煩一些。白虎皮雖也少,但只需一塊就能做兩件軟蝟甲。

  白虎的皮變成黑色后只能保存半盞茶的時間,隨後黑色的皮就會慢慢變薄,最終消失,白虎也會消失,這有一種「化屍水」作用。所以要迅速在這半盞茶的時間裡割下整張白虎皮,才能發揮它最大的價值。

  能取下白虎皮的人,絕不會簡單,用如此珍貴的白虎皮來做鞋子,更是奢侈。小姑娘抬頭,迎著陽光,沒有看清男子的臉,但想起剛剛男子的話,頓時嚇了一跳。

  「大理趙家」?大理寺是官家的,怎麼會有趙家一說,但,的確有那麼一個人,連皇上都承認過「大理趙家」一說。

  「大理趙家」不是一個姓趙的家族,而是指一個人,大理寺卿趙文浩。

  趙文浩並沒有再理會小姑娘,而是站在一旁,等著小姑娘給他拿衣服。小姑娘後知後覺的去到櫃檯里,這是老闆特意交代過的,今日大理趙家回來拿衣服,讓店裡每個夥計都小心著點。

  趙文浩站在門邊,看街上有人不斷向這裡看來,他就向店裡走了幾步,看著各色衣物掛在牆上,雙眼平靜無波,沒有一點興趣。

  「找到了…」

  「小妹,你來看看我這件衣物如何?」這裡沒有全身鏡,穿件衣服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就只能問問帶她進來的小姑娘如何。她的聲音引起了店中其他人的注意,眾人向聲音的源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淡藍色羅裙的姑娘站在試衣間門口,一臉茫然的尋找著什麼,又好像尋找到了,淡淡的笑著慢慢走向櫃檯,那裡有個捧著包袱的小姑娘。

  「誰家的小姐?竟生的如此俊俏?」

  「京都的大家閨秀,哪個我能不識得?這位倒是從沒見過。或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女兒,或是初開來京都的。」

  「雖模樣不錯,但咱們這兒可不乏這般女子,只能是有些難得罷了。」

  眾人議論紛紛,有些人說著酸話,有些人說的倒也是實話,陸秋禾從來不是傾國傾城的美女。

  陳連修背對著眾人,看向站在男子試衣間門口的顧相安。但顧相安卻一直看向前方,似乎未曾發現有人再看他。

  「好,好看!姐姐穿這件羅裙,是芸兒見過的最好看的了,就像仙女一樣!」芸兒看著陸秋禾,她沒有說謊,陸秋禾不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確實最適合這件衣服的。

  這裡的衣服,只有一件,就算要專門定製,也會有細節的不同。許多姑娘都試過這件羅裙但沒有人能穿出她的神韻,而陸秋禾,是第一個,應該也是最後一個了。陸秋禾笑了笑,站在芸兒身邊,看向前方的顧相安,在他面前轉了兩圈,一件驕傲的說,「怎麼樣,是不是我仙女本仙啊。」

  顧相安邁著他的大長腿,僅是四步就走到陸秋禾面前,作勢打量了她一番,點點頭,「還不錯,那你看本公子像什麼?」顧相安帥氣的甩起長袍,衣角碰到陸秋禾的羅裙,短暫的交織在一起,隨即落下。陸秋禾看著顧相安的模樣,心裡罵了兩句禍國殃民,然後假笑道:「像人。」經常說可愛得像熊貓,像小貓咪,像狗什麼的,她當時就在想,難道不能像個人嗎?所以她這次當機立斷,直接說像人不就省事了。

  對天發誓,她沒有開玩笑。

  「噗嗤」附近的幾人聽見陸秋禾的話,直接笑了出來。顧相安翻了個白眼,「不想仙君嗎?」

  「什麼?」仙君?在誇自己長得帥嗎?比她還自戀!

  「仙女和仙君,是一對兒啊。」顧相安說道,桃花眼眯成一道線。陸秋禾沒理他,低頭看向芸兒手中的包袱,「你們還有衣服包得這麼嚴實啊。」

  芸兒忙答道:「哦,這個是趙大人的。」

  「是我的。」趙文浩從門口走過來,看到剛才一直說話的姑娘低著頭看著他的包袱。姑娘一身淡藍色裙子,一頭秀髮自然垂落在肩膀兩側,外面的風吹進店內,也吹氣姑娘的髮絲,陳文浩慢慢走進還能問道姑娘身上淡淡得罪幽香,那是屬於女子獨特的味道。

  陳文浩很好奇,能跟眼前這位魔王談笑的姑娘,會是如何模樣。剛剛他一直站在門邊,屏風擋住了他的視線,所以陳文浩並沒有見到陸秋禾的模樣,只是聽到她的聲音,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像是多年前的出現在他記憶里的聲音,卻一時還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記憶。

  陸秋禾聽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知道應該是這包袱的主人,就抬頭向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一身黑衣映入眼帘。

  過了好多年,陸秋禾回憶起與眾多好友初次見面時的場景,只有兩個人讓她記憶尤深,一個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百里青陽,像守護三界的仙尊。還有一個就是陳文浩,一個黑的發光的男人。

  陳文浩的黑衣是她從沒見過得罪顏色,彷彿能吞噬一切黑暗。好看的人,她見過許多,再見陳文浩只是一瞬間的驚艷,就轉瞬歸於平靜,反而多了一絲親切感。

  親切?

  陸秋禾嗤笑,跟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男子能有什麼親切感,她又不是自來熟!

  陸秋禾莞爾一笑,「公子莫怪,小可一時好奇,並無意冒犯公子衣物。」

  陳文浩看到陸秋禾面容的一瞬間,心跳停了一瞬,這張臉,是他每每午夜夢回想起都會淚流滿面的人啊,是他發誓,一定要找到的小姑娘,是他要用一生去補償的小姑娘啊。

  「哥哥,呵呵呵,你推高一點。」粉紅色紗裙的小姑娘坐在鞦韆上,她背後是一個高高的少年,滿眼都是那個坐在鞦韆上的小姑娘。「這已經夠高了,再高,阿音就要摔下來了。」

  「阿音相信哥哥能接住阿音的。」

  「那也不行。」男孩依然沒有加大力氣,不緊不慢的推著鞦韆,也不管鞦韆上小姑娘都快撅到天上的小嘴。

  「三個棗,爺爺一個,哥哥一個,阿音一個。可是阿音想吃兩個。」

  「那哥哥的棗就給阿音吃吧。」

  「不行,我們要一人一個的。」

  「哥哥,有,有熊,啊…」

  「別,別怕,哥哥會保護阿音的。」男孩的聲音也行有些顫抖,但他緊緊抱住女孩,躲在樹上,不敢亂動。萬幸,黑熊從他們躲著的樹下走過,再也沒有回頭。

  陳文浩想著兒時的記憶,不自覺的笑出聲來,但又想到什麼,臉上劃過一絲悲傷。

  「阿音,爺爺去朝堂了,我們家中不安全,現在我們必須躲在這間屋子裡,你聽著,現在哥哥要去找爺爺,一會兒哥哥就也來找阿音。不過阿音要記住,我們與爺爺之間得了暗語是三人三隻棗,要是我與爺爺的聲音加上這句暗語你才能開門,否則,就躲在這裡,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哥,哥哥?阿音害怕…」小姑娘顫抖著,躲在乾柴後面,看著乾柴外面的哥哥,眼淚含在眼眶裡,卻堅持不肯流下來。

  「阿音,不怕!阿音睡一覺,一覺醒來,哥哥就來接阿音了。」

  「真的嗎?」

  「嗯!」男孩重重的點頭,忍住眼中的淚,轉身離去,關門前,他還看向躲在乾柴後面的阿音,然後跑了出去。

  男孩不知道,這一走,他再也沒能見到他的阿音。

  兩天之後,男孩一身乾涸的鮮血,還有不斷流出的新鮮血液,但他都不在乎,跌跌撞撞地跑向那間屋子,他打開房門,走到乾柴面前,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輕聲道:「阿音,三人三隻棗,哥哥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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