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倫和白沙互相緊盯著對方的要害,你來我往地打了幾個回合。白沙下手越來越果決、越來越狠。
她的雙手在操縱台上如幽靈般掠過,原本因為關節被破壞而有些踉蹌的機甲頓時向紀倫的方向直衝而去。她在空中調轉劍鋒,揮舞出一道絢爛的星痕,似閃電般將空氣劈成兩半。
四散的塵葉猛然盪開。
黑色機甲沒能避開這一擊,只能屈起雙臂,護住自己的要害,承受著光劍帶來的灼熱感。
咯地一聲,機甲臂被刺穿的聲音是那麼地刺耳。
黑色機甲借力閃身,一手抓住另一側已經損壞的手臂,與白沙拉開距離。
只見下一秒,黑色機甲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已經失去活動能力的殘值給扯了下來。
白沙看著眼前的火花呲啦一閃,震驚地看著紀倫的舉動——他的精神力感應還連著機甲吧?就這樣硬生生把手臂給扯斷?就算他將感知同步率調試到最低,也會給他帶來不小的痛感。
就在白沙愣神的霎那間,紀倫駕駛著黑色機甲如鬼魅般向她飄來,某種尖銳的聲音切開氣流聲,猛地沖至白沙耳邊。
砰、砰。
兩發無聲的暗槍,徹底擊潰了白沙原本就破損嚴重的機甲。
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
白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駕駛的機甲四分五裂,彷彿乍然沉入虛空中,頓時眼前一黑。
下一秒,巨大的透明漣漪以她的身體為中心,裹挾著滔天之勢向四周擴散。
玄鳥的虛影在她身後驟然展翅,羽翼的邊緣華彩流散,像是燃燒著藍色的火焰。
巨鳥抬首引頸,狂暴的精神力交織在一起,頓時如颶風般席捲了整個演練場。
「……」
「殿下……」
「殿下!您還好嗎?」
一聲聲呼喚把白沙喚回現實。
她感受到一陣尖銳的頭痛,捂著頭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堆廢墟里,毀壞嚴重的機甲堆在一旁,她身上都是樹葉和塵灰。
「殿下,沒事吧?」
詢問聲再次從頭頂傳來。
白沙抬頭一看,紀倫正單膝跪在她面前,琥珀般的金色雙眼正略帶焦急地望著她。
「我沒事。」白沙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扶住紀倫的胳膊站起來,環顧了一圈周圍的情景,眉毛抽動了一下,「這……都是我乾的?」
「是您的精神體下意識進入了自衛反應。」紀倫說道,「或許是您的機甲第一次被擊碎,影響到了您的精神體狀態。不過,這種反應一般只會有一次,下次您有了心理準備就會習慣了。」
白沙:「還有下次?」
紀倫略一沉默,雙目視線微垂:「抱歉,或許是我下手太重。如果您不想再接受訓練,我馬上送您回幽都星。」
白沙立刻否定:「我沒有不想繼續……只是都把你的演練場給搞成這樣了。不好意思,我會出錢幫你修復的。」
「沒必要,類似的訓練場我還有幾處,咱們隨時可以繼續。」紀倫抬頭說道。
白沙莫名覺得他就像只立起耳朵的黑豹。
「咱們還是先休息會兒吧,你不累我累了。」白沙盤腿坐在原地,確實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儲備量變少了許多,「紀倫將軍,您下手是真夠狠的,都快給我帶來心靈創傷了……」
紀倫的視線又低垂了下去。
白沙:「咳咳,那什麼,我現在需要一點心靈安慰……」
紀倫:「……」
他什麼動作都沒做,腳邊卻浮現出一隻油光水滑的黑豹。
白沙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
黑豹低低地吼了一聲,那吼聲並不足以引起空氣的震動,更像是某種撒嬌或是表達情緒的體現。
它來回搖晃著尾巴,優雅地邁步到白沙的膝邊,眯著眼睛去蹭白沙的手心。
白沙按捺住內心的衝動,輕輕地抬手——開始擼豹子。
白沙和這精神體一人一豹玩兒的興緻勃勃,紀倫卻像個局外人那樣杵在那兒——但他也不能算是個完全的局外人,白沙撫摸黑豹還是給他帶來一定影響的:從背後看去,他的兩隻耳朵都被淡紅色染透了。
和黑豹玩耍五分鐘后,紀倫突然收回了他的精神體。
「差不多了。」紀倫說道,「您再休息休息,我們馬上趕往下一個訓練場。」
白沙意猶未盡地向空中伸出手,下意識扯住了紀倫的衣角。
白沙:「這時間也太短了。」
紀倫沒有回頭看她,耐著性子、綳著嗓子說道:「陛下讓您來我這裡是特訓的,不是來玩物喪志的。」
「和精神體交流怎麼能算玩物喪志呢?」白沙堅持耍賴,「那隻黑豹又不是我養的貓——」說著,白沙自己也忍不住噤聲了。
幸好您還知道那是黑豹,不是您家養的貓。紀倫暗暗想到。話在嘴邊轉了一圈,說出來后的樣子卻是:「如果您能贏一局,我就讓您和它玩一個鐘頭。」
白沙:「……真的假的?」
紀倫:「絕不反悔。」
可惜,在接下來的幾小時特訓里,紀倫發揮出真正的實力后,白沙再也沒能摸到黑豹的一根毛,反倒一直在挨打。
不過這種挨打是可以預見的,並且強度適中。不得不說紀倫練兵有一套,他雖然不是正經的教官,但總能敏銳地抓住白沙的不足之處,在實戰中逼迫其反省、進步,幾場練習下來,白沙覺得獲益匪淺。
學習效率確實很高。
唯一的缺陷,就是「摸到黑豹」這一願望貫穿了白沙幾天的特訓,最後成了白沙的執念。
特訓結束后,白沙自行返回幽都星。
剛和皇帝打了一照面,塞西爾·羅寧上下掃視她一眼,問道:「特訓感覺如何?」
「還行。」她說道。
白沙身上都是些細碎的傷口,躺過治療艙后那些傷口已經悉數癒合,只在皮膚表面留了幾道白色的細痕,就像是無瑕的白璧上忽然多了幾道隱約的刻紋。
但她整個人的氣質卻變得不同了,變得更加內斂,如藏鋒於匣,靠近了才會感覺到一股令人發毛的寒意。
皇帝滿意且欣慰地看到白沙的成長,隨後就聽見他的外甥女用懇求的語氣向他說道:
「舅舅,咱們能養豹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