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鍛煉來提升白沙的體能,無論是霍曼抑或是靜怡,都認為這個思路是對的,因為他們就是這麼走過來的。
「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靜怡終究還是沒有帶著白沙去打群架,而是在私下裡教授她更多的格鬥技巧,即使白沙無心把自己練成一個絕世高手,但在靜怡嚴苛的目光下也不得不妥協,「等你什麼時候能和我打個四六開,我就算你過我這關了。」
白沙心想,我怕不是這輩子都過不了這關。
霍曼操練白沙的時候,是壓著她的體力極限設立目標的,再加上靜怡和她動手時又毫不留情……在「格鬥提高班」開班的一周后,白沙理所當然地病倒了。
她再次躺進了醫療室。
格溫妮特為她做檢查,看到她身上因訓練留下的擦傷和瘀痕,幾乎要氣得發瘋,一度懷疑白沙在慈育院里遭到了虐待。進一步做生化檢查后,得出的報告依舊是營養不良。
「去給她買營養液。」格溫妮特把單據甩在霍曼的臉上,明明是公事公辦,那冷淡的女性機械音里卻有幾分刻意報復的意味,「沒有營養液,她恐怕走不出醫療室。別再抱怨高級營養液的價格貴,這都是你自作自受。」
霍曼也有些被驚呆了,似乎是沒想到白沙真的這麼弱,但靜下來一想,就覺得估計白沙上次就沒把病給徹底養好。
「那可是高級營養液啊,垂死掙扎的絕症病人都可以用它吊上兩天命吧。」霍曼說道,他的話雖然有誇張成分,但也差不離了,「上次那麼一管子打進她身體里,居然這麼快就失效了?」
格溫妮特見白沙尚在昏睡中,壓低了聲音對霍曼說:「我懷疑是這孩子的基因問題。」
霍曼一愣:「她也有基因病?」
「但與藍斯洛星上流行的輻射病不同。兩者並不同源。」格溫妮特說道。
霍曼盯著手裡的報告看了幾秒,認命地抹臉:「意思是只有更高級的營養液才能讓她恢復正常,是嗎?」
「你可以給她注射和上次一樣的營養液,應該可以保障她的自由活動,但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壓榨她的體力。」格溫妮特指點道。
霍曼:「感覺在給一個漏電的電器喂電池似的。」
格溫妮特:「這孩子對能量的需求異於常人,她需要的不是電池,而是能量塊。」
霍曼:「我看想要能量塊的是你吧?」
格溫妮特:「這有什麼奇怪的嗎?作為一個機器人,這麼多年來我只能靠低廉的電能過活,這已經相當拮据了。我想試試傳說中一塊就能保障我十年照常運轉的能量塊,這有什麼不對嗎?」
霍曼:「沒有。但我們沒錢買能量塊。真是抱歉。」
格溫妮特:「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霍曼和機器人插科打諢完,折起那張單據,關上了醫療室的大門。
靜怡和亞寧正蹲在門外的台階上,見霍曼出來了,眼巴巴地盯著他。
「她還好嗎?」靜怡著急地說,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愧疚,「不會是被我給打壞了吧?」
「她沒那麼脆弱。」霍曼揉揉兩個人的頭,把他們軟絨絨的頭髮弄得一團糟,「她以後也可以繼續訓練,但她需要大量的高級營養液來補充體力。」
霍曼說白沙像個漏電的電器,因為這麼多天的訓練並非傷及了她的內臟或者別的身體組織,她會倒下單純是因為體內的能量不夠用。
既然電器本身沒有壞,那問題就不大,只要保障充足的能源就行。
亞寧和靜怡聽說過高級營養液。知道那玩意兒價值不菲。
依照白沙的身體情況來看,一兩支高級營養液還不夠。
「養她可真費勁。」靜怡低聲抱怨著,但半分沒有要拋下她的意思,「咱們慈育院是不是沒有那麼多錢?」
「這次是我的疏忽,我會負責讓她恢復健康。」霍曼乾脆地說道,「不過咱們確實該為將來提前做做準備。」
說完,霍曼就若有所思地離開了。他經常這樣不定時地在慈育院里出入,瓊夫人也從不苛責他。靜怡和亞寧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就是出門給慈育院賺錢去了。
「咱們該怎麼辦……我們能進去看看她嗎?」亞寧回頭探了醫療室的窗戶一眼。透過窗戶,他們能看見白沙正躺在那張白色的醫療床上,安詳地睡著。
「醫療機器人會照顧好她的。」靜怡的手落在窗戶上,隔著窗戶輕輕觸及白沙的臉頰,神情頓時變得堅決起來,「我們也得弄點錢來。」
亞寧:「可我們還沒到兼職的年紀,瓊夫人也不會同意我們出去。」
靜怡果斷地說道:「那我就去搶。」
亞寧目瞪口呆:「這樣不行吧?上次維安和克萊扎也只是搶同伴的午飯吃,這次你卻打算直接搶他們的錢?這真的越線了。何況他們能有多少積蓄?」
有錢誰還會呆在慈育院里?
「那你說怎麼辦!」靜怡有些煩躁地說,「就這樣看她時不時暈過去嗎?」
「……其實我覺得我平時都挺好的。」忽然,一道虛弱聲音從窗戶的縫隙傳出,「你和霍曼老師別再給我加訓,我其實還挺得住。」
亞寧和靜怡雙雙一驚,扭頭看去:「你醒啦?!」
「嗯。醒了。」白沙揉著頭坐起來,「我睡著的時候似乎聽某人說,要為了我去搶劫……」
「什麼搶劫啊,話別說的這麼難聽好不好。那是借!光明正大的借!」靜怡提高聲線,「而且維安和克萊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明明跟著外面的機械師當學徒,能靠自己的薪資在工廠,買到盒飯吃,回來卻還要搶其他孩子的飯,他們不欠揍嗎?」
在靜怡的解釋下,白沙勉強弄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慈育院的孩子們在十二歲后就會接受就業培訓,有一些天資不錯、手腳勤快的,能在各行各業找到一份學徒的工作,也算是提前出門賺錢養活自己了。
維安和克萊扎拜了工廠的機械師做師父,在工廠里做學徒,也算是找到了份令人艷羨的兼職。但他們沒想著要反哺慈育院也就算了——現在大家都不容易,放他們出去兼職也不是圖他們那三瓜倆棗的薪資,從慈育院出去的孤兒們能自立、找到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這就最好了——但他們卻蹬鼻子上臉,還暗地裡強迫幾個和他們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把自己那口飯給省下來,好上供給他們倆。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飯量都不俗,一天卻一頓也餓的慌,維安和克萊扎兩個還挺缺德,知道拿軟柿子捏,專挑那些個字小、膽子也小的欺負。在年紀大的孩子之中,搶衣服、搶飯吃、甚至搶工作都是常有的事,瓊夫人極少理會,也算是讓他們提前適應外面的社會,於是維安和克萊扎就搶地越來越明目張胆。
直到經常被他們倆搶飯吃的受害者們組成了聯盟,在靜怡的指揮下打了個翻身仗,這件事才到此為止。維安和克萊扎收穫了被砸破的腦袋和險些骨折的手臂,還不敢去告狀;而靜怡則得到了一些人脈和他們湊錢買的一份點心。
「他們搶別人飯吃,你們教訓過他們倆了。」白沙說道,「但你現在想去搶他們的錢。這是兩回事。」
靜怡:「不,我挑他們下手是因為簡單。他們之前都打不過我,更別說現在了。如果有比他們更合適的目標,我就會改變策略的。」
白沙:「……」不要把做土匪這件事搞得這麼理所當然好不好!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靜怡瞪了白沙一眼,「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你說維安和克萊扎在做機械師的學徒,是嗎?」白沙若有所思,「能不能把他們叫來。我有事想問問他們。」
既然急於求財,那就只能從老本行入手。
維安和克萊扎被揪過來的時候表情相當不情願,彷彿多看靜怡一眼就要怒髮衝冠的樣子,實在不像是被打服了,他們的語言也證明了這點。他們對靜怡喊道:「把我們喊來到底有什麼事?別以為我們是怕你啊,你一個女孩兒,上次打贏我們靠的都是詭計,還有以多欺少!我奉勸你別太過分,否則就算是被捅到瓊夫人那裡去,我們也要收拾你一頓!」
靜怡頗為不屑地冷笑一聲:「就憑你們倆?」
維安和克萊扎互相看了一眼,他們一個吊著手,一個包著頭,雪白的紗布彷彿在昭示著他們有多麼的可笑。兩個男孩惱羞成怒,之前還只是說說的,現在他們真的有和靜怡一拼生死的衝動了。
「好了——都冷靜點行不行?」白沙還躺在醫療床上,大聲喊完這句后,有些費勁地喘了幾口氣,「是我有問題想請教你們。」
「你們不是去做機械師的學徒了嗎?怎麼連飯都吃不上。」
靜怡一愣,亞寧則不住搖頭。靜怡滿心以為維安和克萊扎做這一切只是因為缺德,卻沒想過他們這麼做更可能是因為一個樸實無華的理由:他們吃不飽。
他們沒料到白沙會有這麼一問,扭捏一會兒后,紅著眼圈說道:
「大家都以為做機械師的學徒,會有好前途。但想學手藝實在是太難了,他們都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不大願意讓我們學他們的技巧,干很多要緊的活都避著我們,讓我們去干雜活。」
為了改變現狀,他們不得不將自己所有的薪資上繳一半給機械師,另一半還要買禮物、四處做人情。只有讓師父承認他們是「徒弟」,才會教他們一些實用的東西。
白沙:「……」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這星際時代還挺復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