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騙次數太多,吳追眼角都沒動一下,冷哼道:「還想騙我,你以為我還會上當啊?趕緊的。」
「趕緊的什麼?」身後傳來道蒼老的聲音,吳追一怔,手上的東西已被人快速拿走。一回頭,錯愕得對上他師傅張口啃兔腿的大嘴,差點沒嚇得他把謝鐵剛剛見到他時的話嚇出來。
師傅,您老神出鬼沒的怎麼來了連點兒聲都沒有啊?!
穩了穩心神,吳追趕緊行禮喊了聲:「師傅!」
他話音落下,身後傳來一聲大吼:「老頭,你給我住嘴,腿是我的。」
謝鐵沒他那麼窮講究,行禮什麼的得看心情,這兒見自己的大兔腿被拿走了,激動得一個鯉魚打挺,空身跳了起來。
盤子就兩隻肉多的後腿,老頭啃著一隻,見臭丫頭赤著腳從老虎椅上跳來,油膩膩的另一隻老爪子就要去抓剩下的那一隻,觸手可及之時,那隻兔腿被人輕飄飄的扯走了。
「地上有石子,你小心點兒。」
「謝謝大哥。」步清風將輕飄飄扯來的雞腿遞給她,小姑娘明眸閃亮,瞬間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晃著兔腿,小臉得意的沖著傅九陰和吳追吐舌頭。
「沒良心的小兔崽子,吃你個腿怎麼了,不知道尊老啊!」
他話更落,小丫頭扯了兔耳朵丟給他,笑嘻嘻道:「行,我尊老。來老頭,你不是說吃啥補啥么,來,多吃點大耳朵,有助聽力,治耳背。」
傅九陰近些日子偶感風寒,的確出現了些些耳鳴。雖兔耳朵不能治,但也知道這沒心沒肺的丫頭一直記在心上的。
「沒大沒小的臭丫頭。」傅九陰笑著瞪了她一眼,狠咬了口大耳朵,問:「你們剛才在『趕緊的』說什麼?」
「有么?我們有說什麼嗎?嘿嘿,都說你耳背了,趕緊的,快把大耳朵吃了。」
謝鐵咧嘴笑,眼皮跟抽了一眼對著吳追眨眼睛。
吳追瞟了眼她,一點也不配合,告狀道:「師傅,插劍山的人劫了一票南境淄重,小鐵早間又帶人去了插劍山,咱們被累及了,估計官府的人這幾日就會將至。」
謝鐵齜牙瞪了他一眼:「就你多事兒。」
「這朝廷的爪子真是也越來越沒用了,就憑插劍山那麼幾個雜碎廢物都能讓他們栽倒,嘖嘖!」好大一股子陰謀的味道。
傅九陰眼神沉了下,但也只那麼下,隨即又不在意的嚼著兔肉,邋遢的用手背抹了把鬍渣上的油光,睇了眼謝鐵道:「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別指望我們給你擦屁股,要解決不了,你就和他們說自己和飛雲寨已經斷絕關係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事沖你來。」
「不好吧!老頭,別那麼無情嘛!」
老頭睨了她眼,問:「丫頭,那麼明顯的套,怎麼想去鑽了?」
謝鐵是他這輩子教得最用心的小東西,她有幾斤幾兩他比誰都清楚,只他這次有些糊塗,以她的聰慧,明知插劍山是套,為何還要走這一步?!
謝鐵斂起嬉笑的面容,微微垂眸,半響才低語道:「將士們是守國門的撐門樘木,是大啟百姓的保護罩,我只是不想……不想樘木被腐,國門被破。」
如今大啟朝堂君王一代不如一代,不是無能昏庸,便是手中無權,外戚強盛,若外戚不除,內亂不熄,也不知這還算勉強的虛假盛世還能維持強撐到幾時?!
「你啊!」傅九陰無奈搖頭。
有些東西,他是真心不想這丫頭去接觸,偏偏她聰明好知,就算他不教她,她也能自行去尋找答案,「唉!」傅九陰輕嘆,道:「丫頭,無論是人或是鐵,都過剛易折,有些俠義、仁義、道義,若太滿,亦容易吃虧。大啟的頂樑柱已被蟲蟻蛀空,如今不是你我的微薄之力就能挽救的。」
「可身為大啟子民,怎能坐視不管?」
「一介匪賊,你拿什去管?丫頭,咱們是匪啊!家國大事自有權貴們去管,你只要管好自己別惹禍上身就足矣了。」
如今的大啟,危懸在那根被腐蝕空的圓木之下,等待他們的,要麼是毀滅,要麼換上一根能撐得住這江山的背脊。
而今舜帝身虛體弱,不知還能熬幾年,膝下也只有康王和小太子兩個子嗣。康王蠢笨,太子雖聰慧卻也年幼,有繼后和外戚在,也不知能否平安至長大,一切除了等,便也只能看天意。
謝鐵認真聽了,啃兔腿的動作微頓,繼而沉默了。
她知道的,只這一次,她沒忍住。
見小丫頭垂眸沉默著,步清風抬手揉了揉她的額間,轉身問傅九**:「師傅,聽聞南境兵力略有不足,北境都在均多餘兵力調遣,眼下他們又到了咱們的地方,可是因為朝中有人看中咱們實力了?」
「昭然若揭之事。」
傅九陰丟掉骨頭,扯下腰間酒葫蘆狂灌了口,扒拉開謝鐵坐到老虎椅子上,打了個酒嗝,掃了他們三人一眼,似是回憶著什麼。
半響才娓娓道:「現今大啟兵力四分,南北兩境各得其一,舜帝留一,餘下的便是咱們鄴州飛雲寨的這群烏合之眾了。」
謝鐵蹙眉,有些不解,愣問:「老頭,你說咱們這些山賊還是大啟兵力?」
「嗯!」憶起先祖過往,傅九陰心底都有些五味雜陳,淡淡道:「大啟立國初期,大啟的第二任帝王怕文弱武強,武將們手中兵力太多會有異心,便開始大肆打壓。許多武將為保其家小,自願上交手中兵權,可惜二代帝王生性多疑不如其父英明,得了兵權后被小人挑撥,那些主動交了兵權的武將幾乎沒一個好下場的。你們的師祖為保性命,帶著其中一分兵力到此落草為寇,從此便也在鄴州落地生根了。」
「不對啊師傅,咱們飛雲寨滿打滿算也不足千人,大啟四分之一的兵權,少說沒個十萬也有八萬吧!」也沒見著啊!難道如皇室暗衛一樣,是隱兵?
「那些都是都上百年前的事了,當年師祖帶領將士們到了鄴州后,因怕天子斬盡殺絕,便陸續放他們回家種田了,寨中剩下的這千兒百人算是親兵,其餘的有無後人傳承就不知否了。」
當年鄴州方圓百里幾乎是座荒城,若非有那麼多士兵注入為民漸漸有了人煙,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繁華都城。
步清風也有些不解問道:「師傅,您的意思是朝廷以為鄴州還有那一分兵力?」
傅九陰又灌了口酒,輕點頭。
多年來,無戰事時,朝廷曾派兵無數前來,企圖收回那分兵力,但每每都無功而返。舜帝登基后,南北兩境常有戰事,加之外戚把權多年,讓他無暇顧及,現南境兵力不足,想來這才又想起來了。
「師傅,聽說太子梵自小聰慧過人,大有開國先帝之風範,不知這場殘局能否撐到他來解?」
「或許能吧!」傅九陰長嘆,正想再裝嚴肅深沉會兒,轉頭一看,瞬間臉色大變,他就說話這會子功夫,盤子里肉都能臭丫頭啃得就剩點皮子了,頓時一把奪過,雙眼怒掃著兩徒弟,跟個老小孩一樣埋怨道:「你們是故意的,故意讓為師給你們解答問題,好讓臭丫頭把肉都啃光了。」
「哪兒啃光了,不還給你剩了點兒皮嘛!」謝鐵剔著牙瞅他。
「……」
步清風與吳追互瞅了眼,目光再次投向搶皮子吃的一老一小,眉角挑了挑。搞不懂,為何方才還那麼嚴肅的氣氛,轉眼間就這麼滑稽了?難道剛才的肅穆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