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路上的時候,程忌言就感覺自己過敏的癥狀緩解了很多。但到了醫院之後,他又情不自禁地擺出病懨懨的表情,看上去好像真的很難受的樣子。
連他自己都摸不清這樣做的理由,但又沒控制住自然而然的反應。
看診醫生是他的朋友,林宇其,對他的身體素質再了解不過了。之前為了拍戲在環境極其惡劣的地方連待上幾個月都毫無感覺的人,怎會被習慣性的過敏給打倒?
看著程忌言旁邊一臉焦急的小姑娘,再看看演技純熟的他,林宇其就是再愚鈍,也能看出來他打得是什麼算盤。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鐵樹竟然開花了。
不愧是個導演,演起戲來把人家小姑娘騙得團團轉,明明就是個過敏而已,那小姑娘的反應讓他以為這程忌言是進了icu。
她急得團團轉,在旁邊使勁關心程忌言的病情,問他有沒有哪裡難受,還擔憂他會不會毀容。
「不會的,放心,哪有那麼嚴重。吃點葯就行了。」林宇其笑笑。
其實哪裡是程忌言撩妹的段位太高,他每天跟個苦行僧一樣,把所有的熱情都給了拍電影,這些年來他周圍人輪流來催他找對象,結婚生子,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這張臉確實優越,不輸男明星,所以圈裡喜歡他的女演員也不少,但最後都被他的臭脾氣給勸退了。這人說話又沖又直,沒有女孩子受得了,現實生活中也不如小說電視劇,沒有那麼多人非他不可,在劇組裡除了必要的溝通以外,幾乎所有人都畏懼他,能躲便躲。
所以,與其說是程忌言太會搞事情,倒不如說是這個女孩子太好忽悠了。
孟星靈揪著小臉,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剛剛在來的路上他說他很難受誒,還發熱什麼的,是不是發燒了?」
林宇其瞄了一眼旁邊的程忌言。
他似乎是要將戲演到底,在旁邊一直不說話。
林宇其在心裡哼笑一聲,說:「發燒會發熱,但發熱不一定就是發燒。」
「可能還有其他原因。」
孟星靈:?
看著她發矇的表情,林宇其更加為她而擔憂。
就這腦瓜子,怎麼繞得過程忌言。
他笑笑:「比如,車上太熱了之類的。」
程忌言突然咳了一聲,趁孟星靈沒注意的時候,瞪了他一眼,順便給他使了個眼色,提醒他到了該做什麼的時候。
林宇其趕緊避開他的眼神,裝沒看見。
…
程忌言臉上因過敏而起的紅已經褪了下去,林宇其開始趕他們走。
他看見程忌言走之前,看他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不滿。
程忌言可能以為他忘了他提醒過的事。
其實他沒忘,他故意沒有那麼做。
果然,等他們走後沒多久,他就收到了程忌言發來的微信。
「程忌言:?」
單單一個問號,林宇其就感受到了他的火氣。
「林宇其:?」
問號誰還不會發。
「程忌言:你忘了?」
「林宇其:我沒有,我故意的。」
「程忌言:你倒是誠實。」
「林宇其:多大的人了,遇見一小姑娘就變得那麼幼稚,還搞這一出。你的身體素質怎麼樣我還不清楚?別拿身體開玩笑,追女生有很多種方式,幹嘛要這樣,你這種情況完全沒必要掛水,別腦子犯抽。」
「程忌言:話怎麼那麼多。」
「林宇其:其實我挺能理解你的,畢竟以你那張嘴,確實沒有幾個人想單獨和你待在一起超過十分鐘。你想和人家多待一會兒,可能就只有用這種偏門的方式了。」
「程忌言:你們醫院的醫生話都像你一樣多嗎?」
「林宇其:我個人行為而已,與醫院無關,請不要地圖炮。還有,既然你是在醫院裡見到我,我眼裡就沒有什麼朋友之分,只有病人和家屬,我要對我的病人負責,對家屬負責,不能胡來。」
「程忌言:家屬。會說。」
林宇其:
果真是開了竅了,關注點都變得不一樣了,簡簡單單的一個詞竟然讓他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
嘖嘖。
程忌言滿意地收回手機。
轉過頭的時候,孟星靈恰巧也在看他。
她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像小鹿的眼睛,表情卻是認真又嚴肅:「剛剛那個醫生好不靠譜啊,我都說你可能發燒了,他都不給測個體溫,萬一真的發燒了呢?」
她氣鼓鼓地吐槽,好像真的在為他打抱不平一樣。
「所以你現在好點了嗎?」
程忌言點點頭,微微勾了下嘴角。
「可不要小看過敏,我小的時候有一次我爸過敏很嚴重,全身發冷,我媽給他蓋了好幾床被子他還在發抖,把我嚇得一直哭,我以為他要死了。」
程忌言笑笑。心想,怪不得她剛剛那麼著急,原來是有陰影了。
玩笑好像開大了,嚇到她了。
「所以你剛剛以為我要死了才那麼著急?」
孟星靈側過頭去,悄悄癟了下嘴,沒讓他看見,心想:這人會不會說話。
「那倒也不是。」她搖頭否認。
他側眸,瞧住她。
她的臉很小,側著臉的時候,能看出她臉上還有點嬰兒肥沒有褪去,像一顆剝過皮的荔枝,晶瑩又軟乎。
看著膠原蛋白滿滿的她,程忌言第一次覺得自己老了。
不僅如此,他和她好像還有代溝,她說話社交都比自己跳脫許多。
「你多大了?」他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了他好奇已久的問題。
以前徐遙老是吐槽他,讓他問女孩子的年齡不要問得那麼直白,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問。
「我?」孟星靈指了一下自己,然後笑了,臉頰上兩坨軟肉鼓起來,眼睛彎成月牙,「我十八歲。」
程忌言頓了一下,轉回頭,垂下眼睫,心跳突然空了一拍,轉瞬又有一種下墜感。
或許是失落。
差十一歲,比他妹妹還要小一些。這可能不是代溝,是隔著太平洋。
「你真信我十八歲啊?」孟星靈看著他,笑出了聲,「我二十三了,都出來工作一段時間了。」
「不過又離職了。」
孟星靈笑得臉頰有些酸痛,她伸手揉了揉臉蛋,聽見他很小聲地說了幾個字:「看不出來。」
聲音雖小,但她都聽清楚了。
「為什麼看不出來?如果你想說我看起來比二十三歲還要老,那你可以不要說話了。」
「不是,」程忌言偷看了她一眼,她正平視前方,長睫上斂著點光,整個人像個瓷娃娃一般精緻乖巧。
他收回眼神,疏懶笑笑,一顆心好像平安歸位了。
他神情專註又認真,聲調沉緩,向她解釋:「不是,我是說,我真以為你十八歲。」